沈屿澈眼神淡然,“三日后的考试,你自己努力吧。”
话音一落,他便起身,转瞬消失在门口。
叶扶楹的八卦之魂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民间小话本的魅力他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哪里会懂得?
叶扶楹呆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没来得及反应,蓝茗雪便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眼神中充满好奇,“阿楹,沈世子和琳琅公主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
琳琅公主是圣上最宠爱的公主,也是太子的同胞妹妹。
沈屿澈是大昭各方面都最为出众的世家公子,琳琅公主是大昭最尊贵的公主,在一起甚是搭配,用他们二人做噱头编写故事大家更是喜闻乐见,谁会不爱看呢?
民间话本本向来最懂人心,用天马行空的想象编造一个个深闺女子的绮梦,跌宕起伏的才子佳人传奇故事是大家最津津乐道的市井谈资。
上一世的太子突薨,沈屿澈起兵造反时琳琅公主好像还来秘密来到江陵见过他,之后军营里便被下令不准提及琳琅公主。
想到这些,叶扶楹又联想到话本里的一些情节,嘿嘿坏笑两声,瞬间来了精神。
她拉着蓝茗雪的手就开始滔滔不绝,“蓝二小姐,你是不知道,《高冷世子强取豪夺娇俏公主》里面的沈世子啊,霸道深情小狼狗,对琳琅公主囚禁爱,之后更是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书中的各种名场面,从吃醋猛吻讲到温柔解衣又到缠绵悱恻深情表白。
蓝茗雪听得面红心跳,捂着嘴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而此时,在不远处的沈屿澈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皱了皱眉头,揉了揉鼻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坐上马车时,突然一脸正色对盛沧说道,“在书坊的时候停一下。”
“您有书要看吗?我帮您取回来。”
他轻咳一声,“不用,我亲自去。”
盛沧点头,竟然能让世子亲自去,这书坊肯定暗藏猫腻,心中默默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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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家,雕梁画栋的蓝符书房内,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跪下!”
蓝茗雪身子微微一颤,却不敢违抗,老老实实“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蓝晗身着一身黑色锦缎长袍,背着手在她面前来回踱步,厉声道,“今日让你靠近沈屿澈,你和他进展如何了?”
蓝茗雪低着头,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她黯然的神情,她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女儿无用,暂时没有完全取得他的信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急速落在蓝茗雪脸上,她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整个人被打得偏过了头。
蓝晗怒目圆睁,“你有什么用?沈屿澈那边已经有行动了,我们家已经打草惊蛇,很快就会查到我们头上来。整个家族的存亡都在你身上,你就一点都不着急?”
蓝茗雪红着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咬了咬嘴唇,声音哽咽:“女儿知道了,女儿会努力的。”
“明天沈屿澈会搬到书院,你也搬去,要怎么做不用我告诉你吧?”蓝晗背过身,身上的阴影完全把蓝茗雪罩住。
“我知道怎么做,放心父亲。”
“出去吧。”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蓝茗雪才起身,每一个动作仍然端正至极,没有丝毫的慌乱与狼狈。
她退出门外,轻轻的关上书房的檀木门,转身望向天上的弦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触脸颊上残留的指痕,疼痛如针刺,浇灌着她心中的汹涌的恨意。
凭什么一个家族的存亡要由自己来承担?
什么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温婉柔顺,只是为了让她能够进入世家大族的包装罢了。
那些腐朽的书、妖媚的舞、讨人欢心的话,关上门的侮辱...还有无时无刻被提醒的低贱身份,就到此为止吧。
父亲,你可知被圈养的蛇终究有一天是会咬人的?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蓝茗雪拢了拢衣袖,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道蛰伏的暗影,悄无声息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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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时间来到了第二天的书院。
叶扶楹病殃殃地趴在课桌上,眼神中满是愁容。她望着窗外摇曳的树枝,脑海中全是三天后的考试,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为什么要考试啊...”
正想着,周围的同窗突然开始窃窃私语,她竖起耳朵一听,沈屿澈竟然搬到了书院的宿舍,更让人惊讶的是,蓝茗雪也跟着搬了过来。
叶扶楹觉得事情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上一世沈屿澈和蓝茗雪虽然在闻禾书院走的极近,但并未搬进来居住。
昨天害怕被叶扶楹收拾的唐思楠偷偷跑回了家,这时候,他才小心翼翼地带着叶扶楹最爱吃的那家包子过来,满脸讨好地出现在她面前。
“小楹子,你快看,是不是你最爱吃的那家包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热气腾腾的包子递到叶扶楹面前。
叶扶楹抬起头,眼神不善地盯着他,“唐思楠啊,你可听过挨打虽然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说着,她站起身来,对着唐思楠风风火火的跑过去,还没抓到他的人,就瞧见伍夫子过来对着她说,“叶扶楹你今天上完课到我书房一趟。”
她瞬间蔫了,强颜欢笑地回答:“好的,夫子。”
唐思楠躲在树后迷惑的问,“小楹子,你啥时候惹到伍夫子了?”
惹得叶扶楹对他冷眼一横,乖乖闭上嘴巴。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课,叶扶楹先是慢慢吞吞的吃完晚膳,又犹犹豫豫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书本,最后认命的抱着书本走到了伍夫子的房间。
此时伍夫子、叶正茂、叶蕙珉、沈屿澈正围桌而坐,自己的舅舅和伍夫子讲的正开心,母亲在一旁正笑着听着,沈屿澈安静地坐在上座,低低垂眸,仿佛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手中的丹青折扇。
叶扶楹:“?”
这四个人怎么能凑一块的?
是怎么还能这么热闹的?
她站在门口,一副似被雷劈的样子。
“扶楹来啦,快来坐,听说最近你正爱学习,我和你舅舅过来看看你,顺便问问夫子你最近的情况。”叶蕙珉笑眯眯的,十分温柔。
叶扶楹:“?”
爱学习?我吗?
“母亲,你们来应该让石青提前告诉我一声呀。”
要不然这搞的多尴尬啊,自己像街边卖艺的猴子一样。
叶蕙珉拉过她,轻快的拍拍她的手,“没事,我们坐坐就走。”
“听闻三日后便是算术大考,扶楹,舅舅可等着看你学习成果!” 叶正茂的目光投向她,眼底尽是骄傲与期待。
叶扶楹在一旁面色复杂的抠着桌子,嗫嚅着开口:“舅、舅舅,这事儿恐怕...”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截断。
“叶郡守当年高中状元,叶同窗想必青出于蓝。”
沈屿澈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击掌心,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过叶扶楹因震惊而瞪大的双眼。
叶正茂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向沈屿澈说着“谬赞,世子谬赞。”
他完全沉浸在被夸赞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侄女额角滑落的冷汗。
叶扶楹确定了,这沈屿澈分明是在给自己挖坑!
然而,当她对上母亲与舅舅眼底那满满的骄傲与期许时,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上一世,自己的心思全用在抓猫逗狗、调皮捣蛋的荒唐事上,名声在江陵郡中也是像笑话一样的存在,虽然舅舅和母亲从未责怪,可在变动来临之际,面对命运的无能为力,她着实不想再经历。
叶扶楹手指攥紧了几分,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突然涌上心头。
待送走母亲和舅舅后,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叶扶楹和沈屿澈两人。
她如坐针毡,几次想开口说要离开,却见沈屿澈不为所动。
只见沈屿澈径直走向书架,慢条斯理抽出宣纸笔墨。
笔尖落在纸上,沙沙作响,不过片刻,密密麻麻的算式便跃然纸上。
叶扶楹好奇地伸长脖子,想要偷看一眼,却只瞥见满纸复杂的符号。
“这是?”叶扶楹试探着开口。
“此次考题由我主笔。”沈屿澈头也不抬,语气淡然。
“怎么可能!”
“夫子说他想瞧瞧江陵学子与京中翘楚有什么样的差距。”
叶扶楹心中叫苦不迭,那这次考试不会简单了。
她踌躇两下,连忙赔着笑脸凑过去,一边小心翼翼地给沈屿澈捶肩,一边讨好地说道,“世子写了这么久,定是累了!不如...”
她话还没说完,沈屿澈便精准地将试卷抽走,动作丝滑顺畅,仿佛早已看穿她的小心思。
“三份考题,夫子随机抽选。”
沈屿澈将宣纸拢进袖中,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叶扶楹蔫头耷脑的模样。
叶扶楹仍不死心,装作一副理解的样子,连连点头:“我都懂,我都懂!”
可下一秒,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偷偷瞄了瞄他,“那世子,您之前说教我算数的事儿,还算数吗?”
沈屿澈从容自如磨着墨,玉白的手指碾着墨锭,完全不着急回答她的问题。
许久,在叶扶楹的炯炯注视之下,他终于开口:“想学?先把你看的话本给我,最近不许再看。”
她嘴角抽搐着后退半步,义愤填膺,“刀下留书啊世子殿下,没有它我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