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家宴可比面圣谢恩煎熬得多,余薇实在受不了二人的注视,在桌下碰李湛的腿,带着求饶的意味。
李湛挑眉,对她的小动作颇觉有趣,也在桌下回应她。
两人你蹭我我蹭你,来来回回,最后余薇懊恼踩了他一脚,李湛才大发慈悲放她一马。
午饭后人们饮茶小憩,余薇说困,逃也似的回房躲了起来。
谭氏怕出岔子,识趣带周闵秀回府。
余家并未挽留。
乘坐马车离开余宅后,谭氏才稍稍放心。
见儿子神情倦怠,她无奈道:“二郎就死了这条心罢,今日看睿王对三娘的态度,可见是真心喜欢的。”
周闵秀没有吭声,只垂首摆弄腰间的玉佩穗子。
谭氏推了一下他的胳膊,周闵秀平静抬头,淡淡道:“三妹妹的心思,睿王不懂。”
谭氏皱眉,“你莫要犯糊涂。”
周闵秀沉默,他无比笃定二人婚姻不长,因为他知道余薇想要的是什么。
而李湛,只怕永远都悟不明白。
得知谭氏母子离去,厢房里的余薇松了口气。
晚些时候他们也得打道回府,她特地从余老夫人那里讨了几本手抄医书带走。
余老夫人有些惋惜,当初若是嫁到周家,还有继续行医看诊的机会。
如今成为皇家妇,哪位妇人敢让王妃看诊呢,只怕这门手艺得落下了。
余薇不以为意,道:“祖母莫要小瞧我,打小就学的东西,哪能轻易放下?”
余老夫人慈爱道:“我自是盼着三娘能传承衣钵,但也望你过得好,如今你身份贵重,有些东西该舍去便舍了罢。”
余薇没有答话,只默默整理医书,冷不防道:“祖母难道就甘心你毕生所学得不到传承吗?”
余老夫人无奈叹了口气,没有作答。
余薇继续道:“孙女还年轻,我想把祖母记录的行医问诊经历编纂成医书药典,流传于世。”
余老夫人被逗笑了,打趣道:“野心倒不小。”
余薇幻想道:“祖母醉心妇症是为天下女郎开路,若我余三娘做不成开路人,总会有其他女郎去走这条路。
“我把祖母看诊的经历编纂成籍,对妇症医理有志气的女郎总能得借鉴。如此一来,祖母的心血也不至于被埋没。”
听她说得雄心壮志,余老夫人也未多说。年纪大了没有这些精力去折腾,孙女高兴就好。
殊不知余薇彻底悟了,她的后半生还得跟李湛纠缠,与其内耗,还不如转移精力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得活,要长命百岁那种。
下午申时,夫妻辞别娘家人回府,一家老小送他们出门。
苗氏怕闺女吃亏,轻拍余薇的手背道:“儿啊,今日阿娘同你说的那些话勿要当耳边风,明白吗?”
余薇点头,敷衍道:“女儿心里头有数。”
有李湛在旁,苗氏也不好继续唠叨。身侧的余远植唯唯诺诺,谨小慎微道:“我儿打小任性惯了,还望殿下勿要与她一般见识。”
李湛说乖话道:“岳丈放心,三娘年纪小,我自会谦让她。”
这话把余远植哄得高兴。
双方道别,待夫妻坐上马车后,众人目送他们离去,直到马车彻底消失,人们才回了院子。
苗氏边走边发牢骚,“今日当真惊心动魄,我这心弦就没松过劲儿。”
余远植背着手,侥幸道:“总算应付过去了。”
余佑臣接茬儿道:“二郎那孩子唐突了,今日过来招眼,可见心有不甘。”
余远植:“胳膊拧不过大腿,日后你见着他,便多劝劝,我们与周家虽做不成亲家,但同乡的情谊总要维持。”
余佑臣点头称是。
父子有事要商议,去了书房,苗氏则去库房看回门礼。
大儿媳王林香屁颠屁颠跟在婆母身后,欢喜道:“三娘到底有心,家里头老小都备了礼,出手实在阔绰。”
苗氏顿足,冷不防回头戳她的脑门,不客气道:“勿要被富贵晃花了眼,婚姻讲求门当户对,王府那等荣华,一般人扛不住。”
王氏撇嘴,不服气道:“咱们三娘就有这福分,日后待她在王府里站稳脚跟,侄儿侄女们有她这样的姑母,何愁没有前程?”
苗氏又要戳她,她机灵躲开了,苗氏没好气道:“你这算盘珠子都崩人脸上了。”
王氏嘿嘿地笑,指了指外头道:“京里头谁人不说三娘命好,八十六抬聘礼,三媒六聘的正妻,郎君又生得俊,虽说棒打鸳鸯缺德了些,但也是喜欢才这般费尽心思,可见咱们三娘命中注定要飞上枝头。”
这话说得苗氏又喜又愁,得了体面虚荣,又怕女儿日子过不好,五味杂陈。
而另一边回到府邸的余薇主仆对今日之事亦是心有余悸。
周氏替她整理医书时,小声道:“今日委实凶险,娘子若没处理好,只怕两头不是人。”
余薇淡淡道:“睿王总得给我留几分体面。”
周氏:“亏得娘子机灵。”停顿片刻,“奴婢见周二郎君那模样,想来是不服气的。”
余薇没有吭声。
周氏意味深长道:“如今娘子已嫁作他人妇,身后握着娘家人的前程命脉,比不得往日自在,许多事情啊都得考量权衡。
“今日周二郎君唐突冒犯,若殿下计较,只怕没法收场。
“娘子身处漩涡,行事需得谨慎,有些事情殿下不说,汪嬷嬷总看在眼里。她是宫里头的老人,又伺候殿下多年,说话自有分量。
“事到如今,娘子得往前看,方才能保全自己,保全余家的前程。”
看她严肃的样子,余薇心中无奈,因为上辈子周氏也曾这般劝说过。
上了年纪的妇人看事情总要通透些,她们不追求情爱,只重利己,在固定的框架里谋求利益。
然而余薇想要的是活成自己。
毕竟她也曾尝试过按她们的劝说去活,但她失败了,落得个早逝的下场。
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余薇找借口打发了她去,独自一人整理医书。
其实以前曾幻想过往后余生,娘家有官衔,就算她成为不入流的医婆,因着身份背景,行医问诊也能养活自己。
有祖母做后盾,家中是不会干涉她选择的,就算没有男人做依靠,也能活得很好。
偏偏李湛横插一脚,彻底坏了她的美梦,把她禁锢在高门大院里,寻不到出路。
皇家媳妇没有和离,只有丧偶。
余薇狠心地觉得,做寡妇似乎也不错。
夕阳西下,白日里出了一身汗,余薇梳洗沐浴时周氏端来汤药,是催经的。
前世跟李湛在回门日圆了房,令余薇极其不快。
为了避免同房,进宫谢恩那日她就服用催经药,又自扎银针,促进月事提前。
周氏欲言又止,但见她坚持,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娘子得少饮才好。”
余薇淡淡道:“无妨,反正癸水都要来了,我再让它提前些,伤不了根基。”
周氏叹了口气,余薇吩咐道:“晚上给我备个汤媪。”
所谓汤媪,也就是汤婆子。
经期临近或期间用汤婆子暖小腹,利于排经血,能有效缓解经期带来的不适。
入夜时分李湛早早就把床榻霸占了,余薇进房来,在他跟前耍心眼,故意露出汤婆子。
眼见初夏将至,她却还要用那玩意儿暖身,李湛颇觉诧异,好奇问:“三娘难不成怕冷?”
余薇露出娇弱的表情,回道:“妾身子不爽,畏寒怕冷。”
李湛愣了愣,厚颜无耻道:“你怕冷可以蹭我,活暖炉,随便抱。”
余薇:“……”
他真的好不要脸。
怕她多想,李湛以退为进,信誓旦旦道:“我不勉强你,说到做到。”
余薇斜睨他片刻,才道:“妾月事将至,需汤媪缓解不适。
“妇人癸水污秽不堪,恐脏了殿下,还请殿下……”
李湛打断道:“无妨,我不忌讳。”
余薇沉默。
李湛朝她招手,余薇心不甘情不愿走到床沿,李湛主动让开位置,她戒备地坐下。
女子幽香入鼻,叫人沉迷。
李湛忍不住轻嗅她的发香,余薇蹙眉道:“殿下说过不会勉强我。”
见她态度抗拒,李湛果然离她远了些。
余薇小心翼翼睡到最里侧,满脑子都想着什么时候能分房睡,要不就是圣人怎么还不给他外派差事?
她抱着汤婆子蜷缩成一团,李湛体贴盖薄被。
之后两人果然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吹灯歇下后,同床异梦的夫妻各怀心事。
余薇想起白日见到周闵秀的情形,到底有几分意难平。
李湛则想起她为了保周闵秀诓骗他,甚至不惜用美人计,心里头总归不大痛快。
明明是自己费尽心思讨进门的媳妇儿,偏偏惦记着别的男人,还只能吃哑巴亏憋着,不敢惹她讨嫌。
李湛窝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最终自我开解了许久,才委屈巴巴凑到余薇身后,像狗子似的寻求安慰。
余薇装睡,不予理会。
李湛厚着脸皮把手搭到她的腰上,头埋入她的发间,乖顺得像孙子。
余薇仍旧没有反应。
那厮又亲昵地蹭了蹭她,试图得到她的回应,她硬是无动于衷。
之后李湛有很多小动作,都没有得到回应。
待他困倦昏昏欲睡后,半夜余薇意识到月事来了,却故意不处理,而是把经血蹭到了男人的屁股上。
李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