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还有一段路才到山顶。”林殊意马上接上话，像是怕许满泽对她之前的一番阔论高谈做点评。“去山顶看看再回去。”

    许满泽把挎到腰后的相机双手捧到胸前，“我可以拍拍照片吗？或者给你拍照片。”

    “你之前有没有玩过相机？”林殊意挑了挑眉，“相机拍照比手机拍照更加复杂。”

    “体验一下不行啊。”

    “我说不行，你把相机还我呗。”林殊意把手伸过去。许满泽犹豫了一会才想着把带子取下来把相机递给林殊意。

    林殊意拿着相机，没挎背带，按住表盘把表盘旋到A档，面对着许满泽走近了一点，“逗你玩的，相机给你试试看，”林殊意把相机抬高让许满泽看得更清楚，“这是取景器，这个屏幕里面看到的就是照片拍下来的样子。”“然后这个是快门，”林殊意按了一下相机右前侧的一个按钮，“按完就拍完照片了。我调成自动挡了，你就按快门就行，对焦什么相机会自己对的。你就等它屏幕上这个小框变成绿色就是对焦成功了，你就可以按快门了。”

    “看起来和手机拍照差不多。”许满泽接过相机大胆发言。

    “这个发言算你年轻气盛。”林殊意拿着垂在半空的背带，努力想套到许满泽头上。许满泽弯着腰，林殊意才把背带套进去。“别把我相机摔了。”林殊意为自己挽尊。

    “不会的。我知道从我这个高度，相机要是摔了肯定报废了。”

    “那就以后自己自觉戴背带。”

    “还有以后的机会碰你相机啊。”

    “只要你还约一次我的约拍就有机会。”

    “那我只有花钱才能有这个机会啊。”

    “你要是等下给我拍到好看照片，我给你打八折。”林殊意已经背对许满泽往山顶爬了。许满泽跟着林殊意，手上还端着相机。林殊意时而在阴影里停一下，给许满泽介绍一下一些有趣的怪石，再穿插一下前几次爬石林的趣事。她小时候没怎么来爬石林，后来工作遇到朋友过来卫山玩，往往都会带人来石林爬山，对这一路上哪些犄角旮旯会出片已经熟记于心。她在那些光线好的地方停留着和许满泽聊聊天，看着她举着一个黑漆漆的镜头对准自己莫名觉得几分好笑，却也不觉得唐突。自己给别人拍照也是这样子吧。常对一拍照就僵硬的约拍顾客说，要把摄影机想象成一个人，想成一个很平常的事情，当摄影机对着自己的时候就不要去讨好摄影机。比起表情不自然僵硬到如临大敌的顾客，自己倒是松弛过头了，看到许满泽举着相机对着自己，老是忍不住想笑。

    林殊意第四次对着两只手端着相机，以一种极为变扭的姿势对着自己拍照的许满泽忍不住笑了的时候，她开始期待许满泽到底能给她拍出怎样的照片了。

    登顶到了石林的顶峰，正好是夕阳将落未落之时，

    “我教你一下呗。”林殊意背对着栏杆，夕阳在她身后西沉。“你走到我侧面，不要顺光拍。然后你左右移一下，移到，可以看到太阳在我头发出来一点点的地方，这样子应该可以拍到太阳的光圈。”

    “可以了吗。”

    “然后转一下前面的焦距，拍我上半身，或者你走近一点也可以。”

    看着许满泽动作停了下来，应该是都弄好了，在等相机自动调焦，林殊意对着镜头的方向笑了起来，她微微侧过脸，让背后的夕阳的光可以照到她的脸上，不至于背对光源显得整个脸是黑的。

    动作和表情摆好等了几秒，听到快门声响起，林殊意收了表情，对着许满泽走去，背带还挂在许满泽脖子上就拿过相机开始看照片。

    自动挡的相机没有最完美地呈现夕阳橘子海的色调，背景曝光也不够，不过对于新手来讲，背景很干净，构图也是在正常审美范围内。

    “说Alpha不会拍照的论调在你身上不太适用啊。”林殊意翻看着之前的照片，人像照片的背景不干净，有太多主体，不过后期重新构图也可以拯救，比较让她惊讶的照片却没有抓拍到她很夸张奇怪的表情，她老是忍不住笑，面部动作比较大，以为许满泽说不定可以抓拍到她笑变形或者翻白眼的照片，结果没有。

    “不过，你有没有偷偷把拍的不好的照片删了。”林殊意抬起头，对着低头和她一起看相机取景器的许满泽打趣道。

    “老师，你没教我删照片的操作。”

    “你这小孩还蛮乖的。”

    比老师高一个头的小孩摸了摸林殊意头上的鸭舌帽，“作业检查完了，有什么奖励吗？”

    “这次约拍价格打八折，然后请你吃顿饭，行不行。”林殊意把相机关机，套上镜头盖，拍了拍许满泽的手臂。“辛苦你再帮我背下去。”

    “你之前也让顾客帮你背相机的吗？”许满泽把相机挎到腰后。

    “你自己要死要活地不当顾客要和我当朋友。”林殊意两手空空，背手走到前面，转头往后看，“现在不想当朋友了啊，也行，这顿饭就没了，我不请顾客吃饭。”

    “我以为这顿饭也是我拍照的奖励。”许满泽忿忿地跟上林殊意，两人并肩走下山。

    “这顿饭是东道主要请的。”林殊意慢慢晃下山，“你技术也没好到有两份奖励。”

    “所以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许满泽低头看着往下的台阶。

    “嗯。”林殊意短短地应了一声。

    你蛮好说话，许满泽没说出来，林殊意也会随随便便答应别人做朋友吗，自己都和她表过白，她就这么随意放下了，毫无芥蒂地答应了，她甚至就犹豫了一根冰棍的时间。她以为自己会被拒绝被失败，好像够到了又好像还是很远，轻飘飘的胜利好像他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不过，朋友就能和她并肩走了，许满泽看着离她只有半个肩膀，走在同一块木台阶上的林殊意，比起上山时距离他三四块木阶，远远拍照的林殊意，也算进步。大家都放下了，他们早该和同学一样，像这样相处，开一点或远或近的玩笑。

    “你会吃辣吗？”林殊意等了一会问道，“晚上那家店…”

    “～take ~me～with~ the～good～and～the～ugly～”

    “～say～I'm～not～going～anywhere～～～”林殊意的手机铃声响了。

    “抱歉”林殊意低声说了声，然后接起了电话。

    许满泽故意落了一步，跟在林殊意后面，和她差了一个台阶。她断断续续地听到林殊意一些回答。“我约好了别人了。”“我今天要请别人吃饭。”“她要回a市，怎么等下次。”“我昨天都见过了，怎么又要见一面。”“怎么我又是小孩子脾气。我又没说过回家吃饭。”“真的。”

    许满泽看着她收了手机，抬头望天呼了一口气，背部衣服随着腹腔轻抖，等了一会才看向身后的许满泽。“我妈让我回去吃饭。”解释道。

    “昨天见过是谁。”许满泽跨一步和林殊意并肩，“抱歉我听到几句。”

    “没什么。”林殊意含糊说。

    “我们不是朋友吗，不用和对陌生人一样遮遮掩掩。”

    林殊意更加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大坑，不过这件事也不是很私密，说就说吧，

    “我昨天去相亲了，对方今天又要见面，说请我吃晚饭。”

    “他妈妈和我妈妈玩得很好，她们两个想结亲家，所以今天晚上这顿饭双方父母都在。还是临时通知我去，估计她们也是一时兴起约饭，然后觉得我顺理成章地也会去。”

    “就是，我哪比得上她们已经退休的老人家闲。我爸还说我怎么好意思提早回去的。说我耍小孩子脾气晾着别人。”

    林殊意看着许满泽张嘴，要说什么，赶忙打住，“你可别讲什么爸爸妈妈都是爱你的，想让你在家里待久一点。在爸爸妈妈眼里你永远是一个孩子。可千万别这样，我怕我忍不住把你也骂了。我最讨厌最后一句话，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他们就是懒得认识长大的你，一直端着家长架子。”

    “我想问你的不是这个。”许满泽觉得好笑，看着皱眉望着她，在想她还能讲出什么别的话的林殊意，“我问你哈，你喜欢相亲啊。”

    “什么鬼东西。”林殊意有点不可置信，“你问这个。”然后林殊意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不算喜欢，就不排斥吧。我当成一个认识别人的机会，聊聊天认识一下呗。”

    “别人过来和你谈婚论嫁，你想着和别人交朋友。”许满泽感觉她越来越不理解林殊意的脑回路了。

    “要谈婚论嫁也要先认识吧。”林殊意有点不服气地顶了回去。

    “那那个和你相亲的人你聊得来吗。”

    “一般般。”林殊意摘掉帽子，理了理碎发又重新戴了上去，“就先这样认识着。”

    “他是想追你啊。”

    “你怎么推出这个结论的。”林殊意喘着笑意，抬眼看了一眼许满泽。“八字没一撇的事情。”

    “那你要去和他们吃饭吗？”许满泽有点炸毛。

    “不去，先答应你的。”林殊意给了许满泽一杵，“我要把你一个人扔在卫山啊，你人不生地不熟的。”

    “不过有一点”林殊意补充道，“我回a市请你吃饭吧。别等下在卫山吃饭遇到他们，怪尴尬的。”

    “嗯。”许满泽低低应了一声。

    林殊意在山脚又接到她妈妈的电话轰炸，许满泽看着提着手机心情不是很美丽林殊意上车，把手机扔到储物柜里，面无表情地摸着方向盘，许满泽怕她下一步要对着方向盘哭出来的时候，林殊意突然转过头，笑着对她说“算了你捡到便宜了。我借口我有工作，我妈终于放弃拉我去吃饭了。我现在要回a市了，能顺便给你带回去。恭喜你，省了回去的车费。”

    “什么工作会在非工作日找你啊。”

    “我本来想说有约拍的事情。”林殊意启动车子，朝a市方向开去，“但是我爸妈一贯看不上这种非体制内的工作，所以我说是法院临时有工作找我。”

    “那法院…”

    “打住打住，”林殊意马上提出抗议，“工作是工作，聊点别的。”

    “我…”许满泽哭笑不得，我之后的话她也说不出来。林殊意的车开的很稳，或许是爬山的运动量有点大，许满泽窝在副驾驶，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睡半醒之间，车里又响起了电话铃声，磁性的男声在唱着被爱的困惑与自卑，不知道爱为何给予他，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被爱的品质去留住对方。许满泽睁了睁眼，面前的车流已经慢下来了，林殊意减速把车停在了路边，专注着和电话那头沟通，没有往她这里看。许满泽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二十三了，通知栏里有蔡磊发来的正式结婚请帖，还有不断追问她初恋到底是谁的一连串消息。蔡磊把她上学期间所有接触比较多的Omega全怀疑了一遍，叽叽喳喳地试图自己查明真相又忍不住试探许满泽到底是谁。

    许满泽强撑着酸痛的眼皮，手机屏幕的强光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看着蔡磊啰啰嗦嗦的消息，许满泽抬手打了“是林殊意。”就发了出去。

    想了想补上了一句，“现在都放下了。”

    发出这两句之后，蔡磊的聊天框还是不停地弹出消息，许满泽气的直接把手机改成静音状态。把手机哐当一声放进侧边的储物架时，林殊意看了过来。撇了一眼，然后马上和手机对面的人继续交谈。过了大概十五分钟，许满泽感觉自己已经清醒过来了，车停在a市的九号大道边上，按路线来说是刚下高速不久，林殊意已经开了一个小时的车了。

    “那个…”

    “宝宝，真是抱歉没，我们先回去，然后…”林殊意挂了电话，正在手机上打字。说到一半，飞速转头看了一眼诧异且僵硬的许满泽，“抱歉，我喊顺口了。”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我先送你回家吧，你家在哪里。”

    “你喊谁宝宝喊这么顺口。”

    “顾客啊，约拍都喊别人宝宝的。”林殊意放下手机，重新启动车子，“我是真的不能撒谎了，刚刚法院同事打电话给我，有份文书有问题，我现在得回去处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望江园”许满泽抱着双肘靠在座椅上。

    察觉车里微微的尴尬氛围，林殊意忍不住开口，“那啥，你刚刚想说啥。”

    “问你需不需要我来开，你都开了一个小时了。”许满泽没好气地说。

    我还以为你个祖宗有起床气，林殊意磕磕巴巴地说，“噢，就一个小时，没啥。我是beta，那啥你不用对我这么绅士。就当好哥们啊。”

    许满泽没回话，动作也没变，板着脸看着窗外的车流。

    望江园不远，林殊意还没打好破除尴尬的腹稿就到了，许满泽道了谢就走了。

    林殊意把车转向开去了法院方向，她要回去当救火队员了。

    晚上七点半，夕阳早就落下，小区的路灯已经亮了，穿过小区里的健身器材，三三两两的小孩子被爸爸妈妈带着在小区楼下玩耍。许满泽手里的手机微微发烫，她打开的时候发现蔡磊还在持续不断地给她发消息，而且还试图给她打电话。

    她拨过去，蔡磊秒接，“兄弟，不是，你真的喜欢林殊意啊。她最近不是还回来了，她知不知道你喜欢她啊。还有…”

    “我表过白的。”许满泽打断了蔡磊的絮絮叨叨。

    “欸，不是，兄弟你…”成功给蔡磊干哑火。沉默了一会，蔡磊把许满泽叫到一个酒吧里当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