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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年十二月十七日。

    提姆在迈进办公室那一刻长舒了口气，暖洋洋的气息在室内弥漫开来，烘托出令人安心的氛围。桌上码着厚厚一摞文件，他把自己埋进椅子里，听助理给他念当日行程表。质感厚重的暗纹纸在他手边摊开，不时被添上几笔。

    “三点会议，四点会议，五点会议，六点下班。”提姆叹气，“然后八点还要去做体检。真的不可以翘掉吗塔姆？我觉得我很健康，这种检查也不用每月一次吧。”

    “鉴于您的熬夜频率和咖啡摄入量，我认为这是很有必要的。”助理不为所动，同时拿出了手机把德雷克夫妇的嘱咐那一页打开放到提姆面前，“而且从小到大也该习惯了吧，Boss，你明明也没有很认真要拒绝啊。”

    “我才二十四岁，我很年轻，我很健康，我有熬夜的权利，而且也不会因此猝死。”提姆仗着只有两个人大声反驳，丝毫不在意所谓上位者的面子，“而你，同样很年轻，却成了我父母的眼线和间谍，你还记得给你发工资的人是我吗？”

    塔姆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她对提姆偶尔戏精的一面已经习以为常，学会用无视去打败他。她收拾好文件推开门，一个抱着蓝色封皮文件的人站在门口正要敲门。塔姆咳了一声，他立刻拿出掌权者的气质往身上一放，整理妥帖之后那个人模人样的德雷克就又出现在大家眼前。

    人事部的负责人送完文件后就离开了，提姆看着比之前明显高出一截的文件堆叹一口气，捏捏鼻梁认命地开始工作。

    三场会议结束之后天色已晚，黑夜像墨汁一样在天空中晕染开来，夕阳在云霞中下落，深深浅浅的红和宁静温和的蓝色交替，提姆推开文件伸了个懒腰，把车钥匙抛给塔姆。

    “走吧。”他懒洋洋地说，“间谍小姐，你该带你的残废老板去体检了。”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快两个小时的体检把他折腾得不轻，近乎自暴自弃地躺在后座，像一条濒死的咸鱼。

    “明天我要请假。”塔姆递给他一杯咖啡和两包果酱饼干，提姆嘀咕一句，翻了个身坐起来。

    “我没意见，但是你为什么要两包饼干，我记得你上次还抱怨过这个甜过头了。”

    “人要勇于尝试，”提姆说，“万一上次只是因为我心情不佳导致味觉出现错差呢？”

    “好吧，你总有道理。”塔姆双手搭上方向盘启动汽车，沉闷的轰鸣声中她看见提姆坐直，目光微微下垂，好像看见了什么。

    “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嗯？没有。”他没动，控制着视线精准落到那个点上，一个看起来身量十来岁的孩子坐在他旁边，宽大的披风扫过他手臂，却没有实感传达给神经。“就是有点困了，我再睡会儿，把我送到公寓就好。”

    塔姆应了一声，他闭上眼，咖啡的热度让果酱开始融化，粘稠的恍惚中他听见那个孩子开口说话。声音年轻，语调活泼，如果不是因为身上那颜色过分鲜亮的制服，看起来就好像真的是个普通孩子。

    “嗨嗨？Tim？”

    提姆无动于衷。他在脑海里勾勒出车辆的轮廓，开始标注安保的漏洞和弱点，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开始回想前几天读过的书，密密麻麻的字句一行行浮现出来，像音符一样在大脑里起舞。

    塔姆看不见他，这个孩子看起来无比真实，存在形式上却如同幻影，目前仅为他一人所见。从视觉上来说他显然不同于任何一种已知的生命——半透明的身躯，颜色鲜亮的制服，遮住面容的面具，还有轻而易举穿过机械的能力。

    那个孩子还在坚持不懈地试图同他搭话，没有回应也不气恼，又或许他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太过寂寞，所以习惯了自言自语。

    汽车在公寓前停下，提姆睁开眼，发现那个孩子正趴在他胸口看着他。这一幕堪比某些午夜恐怖片，视觉效果十分惊悚，然而提姆只是很平淡地坐起来，连心跳都没变一下。

    他拿着咖啡和半融化的饼干往公寓走去，孩子跟着他从车上翻下来，身手很漂亮。电梯门打开，提姆走进去，借着余光在光滑的四壁上看到小小的影子。他看起来还不到他腰身高，此刻正无聊地背手倒着走路，不算宽大的电梯厢几步就可以丈量完，他尚且不满足，仗着能穿过实体又走了出去，好一会儿才回来。

    提姆打开门的时候他率先走进去，客厅里的灯光被逐一打开，明亮的光线把他的模样描摹得更清晰，提姆眼尖地发现他没有影子。孩子似乎已经认定提姆看不见他，借此机会在房间里到处乱跑。他首先去的地方是书房，第三方的视角里地球仪突然开始自转，放在书柜里的书飞出几本，其中之一在半空中哗啦啦翻页，像是雪白方形的风。

    “你叫什么名字？”他倚在书房门上突然开口，手里还拿着刚拆出来的黑咖啡。

    孩子想也不想张口说了句罗宾，然后又转头震惊地看他，手里的书被吓得掉下去，在地上砸出“咚”的一下。震惊过后是生气，前因后果稍微一串他立刻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一直以来故意对他视而不见。他瞪着提姆，有种被耍了的恼怒，提姆抬起咖啡杯稍微遮掩了一下自己的微笑，放下来时又是那个毫无破绽的德雷克。

    “我看到你笑了。”罗宾冷静地说。

    “抱歉。”提姆说，“显然我不能让别人把我当成一个加班过度的疯子。我刚从医院出来呢，这么快回去有点不太好。”

    罗宾把书捡起来放回去，他走到提姆面前，仰起头去看他。“看到我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是幽灵吗？“

    “错误。”

    “记忆？幻觉？非自然生物？”

    “错误。错误。错误。”罗宾有些洋洋得意地笑起来，主动揭晓答案，“我是过去。”

    “过去？我不记得这座城市有过叫罗宾的正义小孩，也不记得你身上这种制服在哥谭出现过。而且显然，你所熟悉的哥谭跟这里相差甚远。”提姆并没有相信他的话，他整合目前为止所有线索，冷静评估着这场略显荒诞的对话。

    “当然啦，这很正常。罗宾3.0，你还不认识我呢。”孩子说，“你观察力真敏锐，是从我出现那一刻就发现了这些吗？”

    “你指哪一点？”

    “正义小孩。我是义警。是蝙蝠侠的助手。”他在小孩上加重语气，显得有些不满。“我的伪装这么差吗？”

    “也有可能是我太聪明。”提姆走过去，罗宾不避不让，看着他拉开椅子在桌前坐下。电脑屏幕亮起来，他旁若无人拉出键盘开始打字，继续德雷克总裁未完成的工作。罗宾凑到他身边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报表，被折磨得有些眼睛疼。

    “你就这样不管我了？”

    “太麻烦了，不想管。”提姆揉了揉眼睛摸出一副眼镜戴上，“厨房直走左转，卫生间自己找，客厅桌子上有饼干和蛋糕，如果你要睡觉的话右手第二间是客房，以及两点之后是我的私人时间，非必要不接受打扰。”

    他张口把罗宾的借住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末了递出一个敷衍的微笑，罗宾对此感到一阵虚假的神经性牙疼，深觉此人就算在这里也不太正常。

    “显然，我并不介意与一个来历不明的幽灵共处一室。”

    不过提姆其实也不全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漫不经心，罗宾围着他转了半个小时，期间一直在叨叨念着他听不懂的话，最后因为太无聊跑出去开始巡检这占据整层楼的公寓。他离开后提姆切换掉主屏幕的页面，他熟练地登上暗网的账号运行程序，电脑开始自动检索相关话题，在繁杂的信息流中飞速整合出需要的信息。

    情报整理大约需要半个小时，考虑到他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没给程序更新升级，也许还会出什么别的意外。提姆把主屏幕切回报表页面当掩饰，接着拿出纸笔，开始写这一周的书信。

    ***

    Dear Little Beaver，

    今天是十二月十七日，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平安夜，现在哥谭的气氛变得比平时更活泼，街道上已经开始有商家用上了节日装饰。下班之后塔姆压着我去做了体检，从八点到十点，简直就是人生不可承受之痛。医生检查胃部的时候我有点不大舒服，具体的体检报告还要再等几天，不过没什么大事。圣诞节的时候公司会放三天假，我还没想好怎么办，往年我都是一个人过，但是今年出了点意外，说不定会多出一个小孩。

    晚上回公寓的时候车上突然多出来一个自称罗宾的孩子，他的脸被眼罩遮住看得不太清楚，那双蓝色的眼睛倒是很漂亮，像是冰川凝结的宝石。他对我展现出了异常的熟悉，我敢肯定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却称呼我为罗宾3.0，好像我在某个时间段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这件事听起来有点灵异，但是我向你保证这都是我亲眼所见。他说他是一段过去，我却疑心这并非真相，也许他告诉我的确实是事实，但是一定还有什么被他藏起来了，他并没有告诉我全部。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真实的，可是眼睛却叫嚣着幻觉。他看向我的熟悉不像作假，但是我认为他认识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我不知道是谁给他灌输了这一错误的认知，也许等我成功解决所有疑点之后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十二月的风越来越冷，今年的雪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更大，我总有种预感——有什么要来了。也许是一桩好事，比如德雷克跟韦恩合作的流浪儿童慈善项目顺利推行，但是以我多年来的感受来看，这说不定也是一桩史无前例的坏事，我拿不准。

    钟声敲响了，小小海狸。那个孩子回来了，下周见。

    Drake

    Who has been waiting for 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