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林姝彤发现大家都变了：黄仙蕙和刘诗筱总是自顾自地聊着天，刘诗筱的嘴还时不时的傻笑；冷漠的队长杜逸霄开始变得开朗了；一向自命清高的钱壹婉也开始尝试着融入大家。林姝彤也乐于看到这个场景，日渐和谐的队伍也有了难得的温馨。
新春公演的排练日程表贴在剧场镜面时，霜花正沿着玻璃幕墙攀爬。林姝彤用马克笔在分组栏画下金色星标——刘诗筱、黄仙蕙与成琼诺的名字并列在一首歌下方，杜逸霄和钱壹婉则被分进另外一组。角落里还有一行小字：“林姝彤跨队合作：庄湘悦、曾涵晶”。
“这分组成全了多少人的心思啊。”成琼诺咬着皮筋扎起齐耳短发，婴儿肥的脸颊被冷风吹出两团红晕。她故意将流程表拍到刘诗筱面前，指尖敲击着“双人拥抱动作”的标注，“某些人可别浪费我争取来的编舞设计——把我孤零零的扔在一边。”
黄仙蕙正踮脚调整把杆上的暖手宝，闻言险些碰翻杜逸霄的保温杯。珍珠项链在钱壹婉颈间轻晃，她低头调试耳麦的姿势像在掩饰笑意。几天前在编舞老师那里，成琼诺和编舞老师那险些吵起来的场景突然浮现在刘诗筱脑海——少女蹲在控台前啃着能量棒，屏幕上交错的走位标记织成一张精密的网。
“这个动作一个两拍做不完”刘诗筱用红笔圈住乐谱间隙，金丝眼镜滑落鼻梁，“这里眼神交汇要配合鼓点。”她抬头时正撞上黄仙蕙偷瞄的视线，少女慌忙举起高数书，微积分符号与舞台动线在纸页厮杀成团。
跨年公演的排练厅弥漫着松木香薰的气息，成琼诺咬着铅笔尾端在乐谱上勾画。镜面倒映着刘诗筱调试耳麦的身影，金丝眼镜链条随着动作轻晃，在黄仙蕙的练习服下摆投下细碎光斑。
“第二段副歌的时候，你的站位再靠近我一点。”刘诗筱突然出声，指尖点在黄仙蕙的腰际。少女触电般弹开半步，后腰撞上把杆发出闷响。成琼诺从镜面反光里捕捉到这一幕，铅笔在谱面洇开墨点。
“刘指导这么严格？”成琼诺故意拖长尾音，婴儿肥的脸颊挤出酒窝，“不如你亲自示范标准站位？”她拽过刘诗筱的手腕按在黄仙蕙肩头，两人的影子在镜中重叠成暧昧的剪影。
黄仙蕙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刘诗筱的拇指无意识摩挲对方锁骨处的薄汗。成琼诺的计时器在此刻响起，她蹦跳着去取外卖，将两人反锁在空荡的排练厅。中央空调发出嗡鸣，黄仙蕙的呼吸扫过刘诗筱颈侧：“成琼诺总这样？”
“她...”刘诗筱的喉头滚动，指尖触到少女发烫的耳垂，“好像一直是这样。”
午后的阳光穿透幕布缝隙，在木地板上切割出金色斜纹。黄仙蕙的舞鞋在地面划出半圆，刘诗筱扶正她的髋关节时，少女的蝴蝶骨隔着衣料传来细微震颤。成琼诺抱着奶茶推门而入，冰珠顺着杯壁滚落，在地面洇出心形水渍。
“红豆奶茶三分糖，给某个记错站位的人。”成琼诺将杯子塞进黄仙蕙掌心，转头对刘诗筱眨眼，“刘指导要不要检查下温度？”猝不及防的触碰让奶茶倾洒，甜腻液体顺着刘诗筱的手腕蜿蜒而下。黄仙蕙慌忙用衣袖擦拭，指尖掠过对方突起的腕骨时，成琼诺的偷拍快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张可以当CP超话封面。”她晃着手机后退，马尾扫过刘诗筱涨红的脸，“记得请我当站姐啊！”
杜逸霄那一组编舞充满金属碰撞的锐利感。杜逸霄的白衬衫被汗水浸透，后腰处的旧伤在连续空翻后隐隐作痛。钱壹婉的珍珠项链随旋转动作甩出弧光，某个瞬间，金属搭扣擦过杜逸霄锁骨下方的烫伤疤痕。
“停！”杜逸霄按住音响开关，追光灯下浮尘如雪崩，“这个舞蹈动作会暴露你右肩旧伤。”她抓起荧光胶带在地面标记。“原来她还记得。”杜逸霄在一旁偷笑。“笑啥呢，一脸猥琐的样子。”此时的钱壹婉拿着一瓶水过来，“不会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我只是在想，这样的细节你都在意。”杜逸霄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三年前我戴着铆钉颈环摔下升降台时，可没人在意这种细节。”钱壹婉将珍珠项链缠上手腕，栗色卷发扫过杜逸霄紧绷的下颌线，“我可不想当撕伞的人。”
记忆如倒带的胶片。二十岁的雨夜，杜逸霄蜷缩在livehouse后台帮着工作人员为“铃音”处理伤口，创可贴贴歪时被对方笑着戳额头。此刻的钱壹婉仰头吞下止痛片，咽喉滚动的轨迹与记忆中重叠。杜逸霄突然拽过她的手腕，将珍珠项链系回对方颈间：“戴好了，这次要是再弄丢......”
“就罚我陪你通宵改编曲？”钱壹婉轻笑，指尖划过杜逸霄手指的老茧。控台突然播放《Happy》的副歌片段，三年前走调的音符与此刻精准的节拍交织，将她们未尽的对话淹没在电子音浪中。
那一边，两个新人都是第一次排练，和她们刚来时一样，兴奋又紧张。
庄湘悦的齐腰长发总卡进耳麦线，曾涵晶在高跟鞋在第八次踩到裙摆时终于摔倒了。林姝彤蹲在地上为新人涂着红药水，金粉从她鬓角簌簌落在曾涵晶膝头。
“林前辈，为什么选我们跳这首歌？”庄湘悦摆弄着应援手环，镭射贴纸在灯光下折射出虹彩。
“因为你们眼里有光啊。”林姝彤拧上瓶盖，想起首演那夜黄仙蕙在追光灯下颤抖的指尖，“像刚上发条的新齿轮，莽撞又鲜活。”
“前辈你们也才进来半年多，你们眼里也有光啊。”曾涵晶笑着说道。
“半年的时间，齿轮早就锈蚀了。”林姝彤有些自嘲的笑道。
曾涵晶忽然举起奶茶：“敬林姐！三分糖去冰加椰果——和传说中黄仙蕙前辈的口味一样！”
林姝彤的手顿了顿。昨夜她撞见成琼诺偷塞给黄仙蕙同款奶茶，少女耳尖泛红的模样与此刻的新人如出一辙。或许所有心动都始于微不足道的甜，她想。
暮色降临时，成琼诺的“意外开始升级。”更衣室的锁舌发出咔嗒轻响，黄仙蕙裹着羽绒服缩在长凳上，刘诗筱的围巾还残留着雪松香水味。“可能要等巡场保安来开门。”刘诗筱点亮手机屏幕，冷光映出她鼻梁的阴影，“成琼诺发的定位在三条街外的KTV。”
黄仙蕙的轻笑在狭小空间荡开涟漪：“她总说我们像两个卡壳的八音盒。”寒意从地缝渗入，刘诗筱的膝盖无意间碰到对方冰凉的大腿。当羽绒服裹住两人时，黄仙蕙的发丝勾住了刘诗筱的纽扣，薄荷洗发水的味道混着彼此的体温，在黑暗里发酵成某种危险的甜蜜。
终于到了当晚的派对，可刚到，成琼诺就抽出写着“对视演唱《慢慢喜欢你》”的卡牌。
“晚到的人要做惩罚哦。”成琼诺狡猾的笑着。
追光灯将两人的影子钉在镜面，刘诗筱的镜链与黄仙蕙的耳坠在气流中相撞，叮咚声混着走调的歌词坠落。
“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黄仙蕙的尾音发颤，刘诗筱的拇指无意识摩挲话筒。当成琼诺悄悄调暗灯光时，刘诗筱突然伸手拂开对方眼前的碎发。这个逾矩的动作让空气骤然升温，黄仙蕙的睫毛在刘诗筱掌心扑簌如蝶。
“笑场要罚酒哦。”成琼诺晃着香槟杯起哄，气泡酒却全洒在面前的桌子上。借收拾残局的机会，她将两人推进储物间找拖把。逼仄空间里，刘诗筱的后背贴上黄仙蕙前胸，薄荷与雪松的气息在尘埃中纠缠。门外传来成琼诺夸张的哼唱：“慢慢喜欢你，慢慢地亲密～”
公演前三天，成琼诺的设计达到巅峰。她将双人托举动作修改为面对面悬浮，刘诗筱的掌心紧贴黄仙蕙腰窝，鼻尖相距不过十公分。“保持三十秒。”成琼诺咬着皮筋含糊不清地说，“眼神交流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汗水顺着刘诗筱的下颌滴落，在黄仙蕙锁骨汇成细小溪流。当成琼诺数到二十五秒时，黄仙蕙突然前倾，唇瓣擦过刘诗筱耳垂：“你心跳好快。”这个犯规动作让两人同时失衡跌落，成琼诺的相机记录下交叠的身影与十指相扣的瞬间。
“这段花絮能剪进安可视频。”她晃着内存卡后退，婴儿肥脸颊泛起恶作剧得逞的红晕，“名字就叫《教学事故现场》？”
公演前最后一次联排，黄仙蕙的裂痕舞者钥匙扣卡进舞台缝隙。追光灯亮起的瞬间，刘诗筱俯身替她拔出，金属棱角在掌心刻出血痕。
“你违规了。”黄仙蕙突然开口，呼吸扫过对方渗血的虎口，“病人守则第三条，眼神躲避超五秒即违规。”“我又不是病人。”刘诗筱有些无奈的笑道。
“这个守则可不是给病人制定的，是给我们。”
成琼诺的编舞设计在此刻生效——音乐骤停，十六盏射灯聚焦在她们交叠的手掌。刘诗筱的耳麦传来电流杂音，却盖不住黄仙蕙压低的笑声："现在全剧场都看到你在脸红了。"
当歌声的旋律与后台的嬉闹声在走廊相撞时，林姝彤正牵着庄湘悦和曾涵晶跳起属于新人的第一支舞。金粉、珍珠与虹彩霓虹在空气中爆裂，像一场迟到的流星雨。
舞蹈结束时，黄仙蕙将额头抵在刘诗筱肩窝。远处传来成琼诺的喊声：“某些人再不看镜头，我可要传合照到后援会了！”
刘诗筱的指尖终于覆上对方手背，旧疤贴着脉搏跳动：“新年快乐。”
“这是承认违规了？”
“嗯，永久性违规。”
锈蚀的齿轮在钟声里咬合，剧场的穹顶落下今冬第一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