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反应过来他听到了什么，温良的耳朵蹭地一下变红了，甚至开始朝脖子蔓延。

    阿骄却犹嫌不够，凑得更近些，贴近了温良的脸，仔细打量着，慢悠悠补充道：“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这下温良连侧脸也染上了粉色，阿骄离得太近，一种草木被雨水打湿的气息充盈在他的鼻尖，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种子破土发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声音如此清晰，甚至盖过了他自己的说话声。

    “啪”地又是一声，说书人的醒木拍了一下，故事已经讲到了三百年前的落花城，“根据落花山下栖叶村的村志记载，三百年前，落花山上有一只山鬼，这山鬼天生天养，天真烂漫，不通人情，每当她会对进山的凡人感兴趣时，就会现身在凡人面前，跟他笑盈盈地搭话，这个时候不管山鬼问你了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回话，一定要闭紧嘴巴，转身就走，一路跑回家。”台下有个摇扇子的公子，听得入了迷，对山鬼十分神往，忍不住追问，“要是回了话呢？山鬼也会像狐妖一样吃人心不成？”温良晕晕，好像踩在云里，他想：我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说书人捋着胡子，“山鬼不吃人心，可你要是回了话，山鬼就会把你留下来，你就再也走不出落花山了”

    啊，温良想起来了，他刚才说——“阿骄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阿骄这下是真的笑了，笑容里带上了真心实意的开心，茶馆外的桃花“啪”地一声爆开骨朵，一枝灿灿的桃枝从窗缝里伸出来一小截树梢，温良攥紧了杯子，鼓起勇气开口：“我——”，阿骄忽而转头看门口，两个小孩手拉着手跑进来，一个小孩手里还提着一篮子桃花枝，一个跑堂也小跑到他们桌边，对温良笑道：“说书先生这会去后堂休息，正等着见您嘞。”

    阿骄满不在意，示意他先去，温良边走边回头，看到两个小孩环顾满堂后直奔他们那桌去了，阿骄另取了两个杯子倒茶，招待这两位小客人。

    等到温良和说书人事情谈拢，再出来时，阿骄和两个孩子都不见了，桌上多了一篮子开得正盛的桃花，跑堂的伙计看他回来忙迎上来招呼：“另一位客官结完账先走了，这篮也是那位送您的。”

    “走了？有说去哪儿吗？”温良茫然地提起了花篮，翻看了一下。

    “这个没有。”

    “那她往哪里去了？”

    “呃，那位客官出门往东去了。”

    “多谢。”

    跑堂接稳了温良给的打赏，忙不迭道谢，却看他已经奔出门往东去了。

    晚上，画皮的小黑屋子里，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正对着镜子往下卸妆。只见他对照镜子，拿针刺了几处穴位，然后从头皮处往脸按摩，一切弄完后，竟揭下了一整张面皮。

    阿骄坐在她身后的桌子旁，摆弄着今天新买的白瓷瓶，瓶里插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枝。

    画皮卸完妆，换了衣服，又梳过头，坐到桌子另一边，伸出手朝阿骄手心向上，阿骄放了油纸包上去，画皮打开油纸包拈了一块牛乳糕放进嘴里，然后再伸一只手过去。

    阿骄把一张折好的纸放上去，是今天看大夫新开的药方。

    画皮展开对着烛火仔细看了几遍，然后原路折了回去，“看来白素的医术并非虚名，这个方子更加温和平正，可以更好地缓解你的症状，但还是不能治本，白玉宣赶路过天门峡的时候遇到落石，路程还要再耽搁，干脆直接去路上找他？”

    “不用”画皮习惯性引烛火烧纸，阿骄在她凑近时一把端走了烛台换到另一边放好，画皮讪笑着把方子还回去。

    “老头打着改造躯体适应功法的主意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白玉宣要是有办法，也不至于有今日。”阿骄收了方子放好

    “医术是会进步的嘛，也许天门峡的落石就能给他打开天灵盖，让他又上一层楼。”画皮去戳合拢的花苞，要把花瓣揉出来。

    “开瓢了？那他今年还能过来吗？”阿骄提起壶往桃花瓶里倒热茶，热气从瓶口溢出，顺着花枝往上流淌。

    “小擦伤，黑风确认了他肯定能活着赶过来，照雪剑出门追你的时候还是提着花走的，我以为你会愿意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阿骄不置可否，转而问了其他事情：“他找你做什么？”

    “要求我澄清他和白素的虚假流言”，谈到生意，画皮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正道的人脾气是不错，不掀你的摊子，反而送钱。”

    “这正道武林呢，行走江湖，出门在外，重要的不是打打杀杀，是形象气质，当街暴打我一个文弱说书先生，听上去就不正派，多不好，伪君子偷偷雇两个小混混去找麻烦，真君子就花钱免灾，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嘛。”画皮得意摇了摇说书扇子。

    阿骄若有所思，“出门在外不能直接打打杀杀，要偷偷地。”

    “没错！尤其是光天化日的时候，一定要光明正大，师出有名！”

    阿骄点头同意了，明日还有事要做，她回了自己的屋子。画皮收拾了茶盏杯碟，开始写明日澄清要用的话本子，写至一半，烛光把花枝的影子投到纸张上，她抬头去看，发觉桃花枝已经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