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匆忙赶到,一番包扎,所幸伤口无碍。
乐桃圆润的额头缠着刚换的洁白纱布,她脸色微白,眉头不安的皱起。
下人照看,乐卓也不太放心的守到了下半夜。沙漏昭示已过寅时,烛火燃得极微,悄悄滑下几滴蜡油。乐桃的眉梢动了两下,缓缓醒来,入眼便是床边阖眼休憩的乐卓。
“爹爹……”呼喊声微弱却急切。
才刚松下神经,听闻呼喊又猛然惊醒。乐卓的第一反应是关切,看到乐桃醒了后又再是转身欲离开。
“爹!”乐桃连忙喊住,她挣扎着起身,干燥的嗓子引起几声剧咳。“咳咳——”
乐卓终还是停住了脚步。他欲言又止,又不得不狠心。“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此事已成定局,无需再议。这已经是最后一批货了,就算停止供应,也于事无补。”透露至此,他已是妥协。
“不是的!”
“我听白管家说,先前的货不足如今这批的半成,如果这批货不交,就有望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桃儿,你不懂斥影堂的手段。如果我毁约,他们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我们的!”
乐桃费尽口舌劝说,乐卓亦有他坚持的顾虑。
乐桃悲痛却无法,眼角瞄到桌上的剪刀,于是,她二话不说地抄过举起,尖锐的刀口直逼自己的颈脖。自知大逆不道,但她只能如此威胁。“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自己了绝我自己!反正你左右顾虑的不过是女儿的性命,倒不如女儿自己了结了,这样,您就不用受奸人所迫!”言语间,她目光犀利决绝,手中的剪刀又无所畏惧的抵近半分。
乐卓显得惊愕,心中既震惊又惊喜。震惊的是他从未见过女儿这般忤逆自己,惊喜的是不知不觉,女儿已能够独当一面。
“他们以我的性命要挟你,让你做这丧尽天良的事情。女儿不孝,也只好以性命劝说爹爹。爹爹若是怜惜我,就请收手吧!”
眼看着女儿以命相逼,乐卓静默了很久。“好,爹爹答应你。你先放下剪刀。”
“此话当真?”乐桃问道。
直到乐卓点头,乐桃才将喉间的剪刀放下,只是乐卓叹息一声:“若违约,斥影堂必定全力追杀,我们又能躲去哪儿?”乐卓心生绝望,“终究是死路一条。”
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恐惧像给父女俩的世界都笼罩成灰色,灰蒙蒙的天压下来,他们驻足在地表仰望着末日的来临,动不了、逃不了,心中是满腔的窒息。
突然,乐桃灵光一闪,似有一束破天的光照了进来。
“沧州!”乐桃激动得几欲流泪,“爹爹,我们去沧州!”
此时,她才明白安陵淮的用意。“沧州是南晟与中晋的交界之地,常受中晋庇护。我们去了沧州,多少能保得安生!”
——
交期将近,不日,白洛岫和白洛潼便要将这最后一批货物,运往北历。
白日,几人难得的在茶楼相聚。
“阿岫,明日你们就要启程北上了吗?”乐桃问道。
白洛岫点头,“是。”
乐桃有些担忧,“我们在兵器上动了手脚,斥影堂和北历的人会不会发现?到时,会不会迁怒你们?”
白洛岫思索着。“我们只是将其腐化使坚硬减半,外面并无异样。除非用到,否则不会发觉。放心,到时我们自会防范,及时脱身。”
乐桃这才消除顾虑。“那就好。”
瑶也将阮知知最爱吃的糖醋鱼夹到她碗里,“知知一月后也要去往北历了,请原谅我们无法相送。”
“无妨。”阮知知抬起碗接住。
白洛潼犹豫了一下,问道:“知知今夜话特别少,是不开心吗?”
今夜,几人都有所察觉阮知知话特别少,问及,她只是否认。
“没有。只是想着阿淮和阿言走了,你们三人也要走,心里空落落的。”
害!还以为多大的事情呢,纪安禾安慰的拍拍阮知知的肩头。“没事的,还有我和阿桃呢!”
话一出口,却与乐桃的坦言不期而遇。乐桃欲言又止,此刻,她有些不忍开口。“过段时间,我也要和爹爹去沧州了。”
“去沧州?”纪安禾震惊的从椅子上弹起,“去沧州干吗?”
“先前,阿淮有意提点我往沧州逃生。此次违约斥影堂迟早会发现,为了求生,我和爹爹只能逃往沧州。”
闻此,阮知知握着筷子的手才一点一点收紧,她小心翼翼的调整着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不出异常。她还怀着希冀,
“那以后,还回来吗?”
话一落,乐桃也很是伤感,静默,她缓缓摇头。“不回来了。”
登时!
阮知知心情一落千丈,心口紧了又松,微笑也泛着苦味。“不回来也好……平安就好。”
乐桃将阮知知有些冰凉的手握住,“放心知知!只要活着,天涯海角我们总能相聚的!”
——
饭后,几人不便过多停留,便各自分散。
白洛岫三人彻夜收拾行李,为掩人耳目,堂主吩咐深夜出发,她们连告别都不曾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