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甯每天都顶着眼睛下方的乌青上课。
她上课只会趴桌子不会睡觉，在收集完各个任课老师的关心后，她终于从趴着桌子到勉强坐起来改撑着脸听课，在下课的五分钟内秒睡过去。
她眼皮颤抖，第一组的窗帘没有拉好，光从缝隙中照进她的眼睛。
学校只发了课本，练习册试卷题这几天还在准备没发，导致她桌上的书很少，挡不住光。
很亮，很困，难以入睡像溺水，想放松沉溺下去又难受得挣扎。
“那个窗帘，拉紧，照到裴甯了。”
有人在她附近轻声说，下一秒直照眼皮的光没有了，她慢慢地睁开眼，面前空无一人。
“脸朝另一边不就好了？”
只闻过一次便令她印象深刻的皂粉香靠过来，暖洋洋的。
“另一边也刺，我现在这样刺右眼，”裴甯闭着眼睛转过来面向她，“转来这边，刺左眼。”
“怎么你一天到晚这么困？”
少女笑起来，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和我坐就不困了的，我老孤单了，你愿不愿意和我坐？”
“孤单啊？来soul啊，在 soul 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在soul没有标签，没有熟人，在 soul尽情的释放自己，在 soul 遇见懂你的人。”
熟悉的广告让筦瑶听得有些茫然，看着她一副被吵醒而一本正经地敷衍她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听的我one愣one愣的，但是谢邀了哈。”
“醒醒了，下节课数学课，你还这么困就完球了。”
筦瑶趁裴甯坐起来的一瞬间，把手横在她刚趴的位置上，“别趴，越趴越困。”
她特意这样挡着让她没地方趴，谁知裴甯坐直让自己清醒失败，睁了一下眼就不管了，闭眼就压下去。
“……”
筦瑶提着一口气，已经做好准备惊呼一声，然而想象中的意外，看着很猛实际上是轻柔放下去，并没有受到冲击，迎手而来的是裴甯的脸蛋。
柔软的触感令她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她压着的手泛起麻意。裴甯的睫毛长而密，每抖一下就会轻轻扫过她的拇指。
裴甯左眉的痣很淡，小得几乎看不清。
筦瑶难得有些羞赧，不知怎么她有些不敢看那颗小痣，感到被压住的掌心热得有些湿润才小幅度抽了一下。
“压到你伤口了？”
裴甯微微抬起脸，眉毛蹙了一下，抓起她的手看——疤都脱完了。
伤口早就好了，但是她看认真地看她伤口，想说的话咽下。
“你呼一下就不疼了。”
筦瑶打断了裴甯欲出口的道歉，眉头紧紧锁着，作出忍痛的样子，撇开头不看她。
“这种伤我们都不呼呼的，”裴甯把手拉近了点，迎上筦瑶疑问的眼神，“出血了要用唾沫涂抹。”
“……真是醉了。”
筦瑶猛地抽出手，无语地看着裴甯开怀大笑。
很蛊。
没来的脑海浮现这个词。
知道被戏弄了，筦瑶还是要找回面子，红着耳朵找怼，“你笑得像鹅。”
裴甯平复了一下，“那你是小狗。”
“嘬嘬嘬。”
谁来和裴甯吵吵？
筦瑶翘着凳子，手心里仿佛还捏得到那柔软细腻。
一直都吵不过她，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压不住嘴角上扬，又往那边看了几眼。
“梁老师，那个新来的阿姨给很少菜我！你都不管管了是吗？！”
“就是就是，还有那个肉包，我都没抢到过，天天听别人说有，我一次都没吃过。”
梁心手撑着讲台，听着学生七嘴八舌抢着告状，把小蜜蜂音量调低了些，神情称得上严肃。
“我不知道啊，去问你们蒋副啊，副校长说话声音不更大点嘛？”
“每次都赖给蒋副，教同一个班更好赖了是吗？”
筦瑶嗓子最大，胆子也大，面对年级主任的眼刀不带怕的。
“好了好了，我们上课，你们安排有体育课没有？有了告诉蒋副听。”
梁心被筦瑶一怼，似乎想起正事了，连忙打断被筦瑶带起的气氛，整理小蜜蜂自顾自地往一体机上写。未安静下来的同学们还在嚷嚷，见她真不打算理，才逐渐安静下来。
“开根号记得判断要取正还是负……啊？难道你们真的吃过肉包啊？”
数学老师画了一条分割线，转过身安静地看了认真抄笔记的同学们几秒，在静得只有风扇转动的声音时候，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大家安静了一瞬，又沸腾起来，把对食堂的不满和近况都抖出来。
裴甯一边听大家说哪个哪个菜怎么怎么样，一边快速在草稿本上记下她感兴趣的几个菜。尤其是她同桌说的那些，中午就吃。
“我没得吃过我就问问好不好，得了得了，不说了，我们继续。”
裴甯盖上草稿本，后桌拍了拍她的凳子，刚回头一个爱心的折纸怼在她面前。
“你的。”
裴甯道谢接过，左右细细研究了一下，尝试着拆了——没说纸条，但是她觉得里面写有东西。
[中午去吃她们说的那些呗？干饭大佬？]
如果字好好写的话，确实把字如其人体现的淋漓尽致。连笔字飘逸嚣张，墨水有些大了，顺着纸的纹路微微晕染开。
[看不懂你写什么。]
裴甯无言地抬头看钟，还有二十分钟下第三节课。
她顺着折痕折回去，趁老师不注意转身递给后桌，“帮帮忙，从哪儿传来的传回去哪儿。”
路微课间来找她，没敢直接进来，躲在门口小声喊她，偷偷摸摸的样子让讲台上的老师多看了她几眼。
“你还记得以前那个榕树哥吗？他昨晚竟然联系我了！”
两人趴在走廊上，路微挤着她，语气着急又神秘。
榕树哥？
裴甯皱眉，也跟着挤近了一点，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哪个哥？”
路微取外号的能力抽象，太多姐哥了，她经常不知道哪个和哪个。
“就是！之前和你搭讪过，然后你没给联系方式，就找上我的那个啊。就一个男生这么做过，你还说他挺有礼貌的。”
哦，就是，和满余酱酱酿酿那个。
裴甯眉头皱得更深，“高一上的事了，谁记得。”
“对啊！所以他昨晚找我我也很震惊，他问我你怎么样。”
“你怎么说？”
“我不敢说。我没理。”
路微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之前还听说过他喜欢男生呢，那时候还和三中那个女孩搞暧昧不是么？我从那时候就有点膈应他了。”
？
这么劲爆？
裴甯回忆起那昏暗的傍晚，满余长得温温柔柔的，可那些刺耳的话她听着都冰冷。
难怪了，乱来。
裴甯点点头，“之前传他喜欢男生有传闻对象嘛？”
“是一张照片，两人都看不清，但是他书包被拍到了，两人看起来像kiss……我没给你看过那个照片？”
不等裴甯回答，她又摇摇头自己回答了。
“不对，你本来就不爱关注这种。”
“也不是，心情来了就看看。”
裴甯梗着脖子反驳。
“要不是那个男生之前和你搭讪过，现在又来问你，我才不会这么紧张告诉你呢。”
路微放松地往后靠，“小姐姐，你公共账号也很火啊，好多人喜欢你，什么时候再和我拍一套古装？”
路微爱好广泛，什么都爱涉及一些。初三迷恋上拍摄，从壮观风景到人情世故到，都是裴甯陪着练习。特别是拍人那时，一定要学那个P图，P完就放公开欣赏。
一开始是她在网上随便找单人图P，后来说都不是自己要的感觉，就求裴甯当她模特练手。
她拿出自己所有的裙子，给裴甯拍完一整套一整套的拍。逐渐的，她的拍摄技术精湛，裴甯化妆技术也越来越绝，周末随便约个时间，两人行动力一绝的都能完成任务。
上上个暑假末路微来她家玩，闹着她要当大小姐，裴甯当为她心动的清冷少爷，她穿上古装任她摆动。没P的是她蹲在地上撑着脸，歪头看镜头的那张。
就那张一炮红，导致她高一开学被一些女粉丝认出来，追着要联系方式。因为那个账号是路微的，她只是她的作品和模特，鱼目混珠的分不清谁是粉丝谁不是，她就给了自己的那个要回答脑筋急转弯的企鹅号。
是了，还没问筦瑶怎么想到的。
“那是你的账号，是你拍得好。”
裴甯低头把乱了的头发扎起来，“什么时候拍？”
“你周六不是要给那小孩补课么，我们晚上去吧，我想拍一套那种叛逆少女。”
“叛逆少女？”
裴甯想象了一下，觉得自己其实也挺反骨的。
“哎呀我接广告了其实，暂时只能想到这个。”
路微把她拉起来，边解释边把她往教室前门那边推，“你那个前同桌看你好久了，你赶紧回去吧，我要犯视线羞耻症了。”
裴甯一听她这么说，马上就往那个角落看去——
没人啊。
因为放空调了，前后门都是关上的，第一组后排的窗帘拉开了，她看到筦瑶位置上的书被风扇吹翻了几页，挂在书桌的边边。
“她在哪呢？”裴甯手搭在了门把手上，不明所以地看着路微落荒而逃。
“我看到了！你赶紧进去吧！”
路微胡乱地回头回答她。
筦瑶不真诚地笑的时候，真的很像笑面虎，平时吵吵闹闹就算了，碰上真刚的筦瑶她还是懦弱的。
路微非常有眼力见的认怂。
等回到她班级坐在自己位置上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
这是我的好朋友啊！
她筦瑶凭什么瞪我！
日！
在刚刚那个位置确实看不到筦瑶在哪，因为筦瑶在她桌子旁边站着，看到她进来了才扬起笑。
她和路微是在后门那边聊的天，应该是站在这里才看的她们，所以她根本没注意到筦瑶。
“我能和你吃饭不？”
裴甯看清了她手里玩着的东西，是刚刚那个爱心折纸。
“可以啊，你跟得上我的话。”
“我字很丑吗？”
筦瑶话题一转，把折纸放在她书桌中间。她比筦瑶矮了一小截，意识到不用和她一起站着，才默默坐下了。
“好看。字如其人行云流水笔短意长嚣张跋扈乖张飞扬潇洒飘逸自由不凡。”
“夸谁呢？”筦瑶笑意逐渐加深，“还有词夸我吗？”
“说什么呢，刚夸的就是你。”
女孩眼睛弯弯的，要捉弄人的神情不掩盖，抿着嘴角笑她。
有人有做坏事的潜在就会这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