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沉晨反复看了看这篇po文，又看着她“一拳把你头打飞”的头像纠结了很久，心里很难把她和有些为难又很礼貌的女孩结合起来，最后还是没有点开她的头像。

    沉晨伸了个懒腰。不想动。饼干在她身边踩来踩去，最后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已经很晚了，沉晨把夜灯关掉，手机丢在一旁，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Salut”

    沉晨在公司门口正好遇到了实习生Clemence，实习生是没有卡的，开不了公司大门。Clemence总是来得很早，很多时候别的同事都没有来，没有人开门，她就在门口等着。

    “今天也来这么早。”沉晨笑着打招呼，“Cava？”

    “Cava et toi？”

    Clemence是ECV的大二学生，是个很勤奋的孩子。沉晨来到出版社的第二年就开始带实习生了。公司每年也会招不少实习生，毕竟不用付很高的工资，但是可以干很多活。

    沉晨在一家出版社工作，严格来说是一个有很多年历史的大出版社下的子公司，同事们除了她都是法国人，也都工作了很长时间。

    她在国内出版社工作时做的更多是跟印厂和作者对接的内容，但是来了这边之后，基本上就是回复邮件，和可能合作的公司沟通，做下简讯和社媒、网页的图之类的内容。国内的时候下班的时间里自学了adobe的相关软件，也接过一些私人的设计的单子，之后准备作品集来法国读了communication的研，也很普通地按照学校的要求第一年实习了几个月，第二年做了学徒，毕业后顺利在这里工作了下来，工签、居留......

    沉晨的工作其实和艾米丽在巴黎的工作内容差不多，但是电视剧毕竟是电视剧，真正的工作要更琐碎的多。你可不能直接在自己的ig账号上就去营销，公司有一个ig账号，但是发布的内容都是层层审核的，不能不符合他们的定位和调性。有时候沉晨做内容只需要一小时，但是等上司反馈和决定发布要等一两周。

    L是她在这边学校认识的。法语授课专业的中国人通常都没有特别多，她们在一次交互的小组作业里认识，之后就保持了这么多年的朋友。

    和沉晨不同，L是个挺有野心的人。她毕业没有进公司，而是拿了自由职业者签证开始创业，和之前在意大利读时装专业的徐知灵一起开了一个小时装工作室，后来又不知和哪帮朋友一起开了纹身店。L有时特别忙时也会拜托沉晨帮忙做点图，新衣服的宣传图啊，活动场地的图之类的，沉晨有纹身图案的灵感也会放在店里，有谁喜欢纹了的话拿些分成这样。

    当然看L如此女强人的样子是不会猜到她其实是个纯爱哭包战士的。

    沉晨工作的出版社的最顶头经理是个上了年纪、眼角有很多皱纹的女性，瘦的夸张，金发垂在肩上。她曾经问过沉晨为什么会来出版社工作，因为大部分对出版感兴趣的都是老一点的人。

    巴黎的二手书市场兴兴向荣，新开的书店倒是经常倒闭。

    沉晨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的回答和面试里的回答一样，她说她喜欢能够接触到文化相关的工作。跟书呆在一起自己会感到很满足。没有说出口的是，现在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太大区别。

    自己曾经有过写作的梦想，但是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提笔的理由了。

    在办公室里工作，和L一样拿自由职业签证在家做点图，在面包店里工作，给每个顾客送上微笑，熟练地做咖啡，可颂装袋......又或者是在酒吧工作......对她来说都差不多。

    上班的日子虽然一成不变，但总是过得很快。时间很快来到了下一周，是独立音乐节的日子。在巴黎，一年到头有很多音乐会。大多数时候都是电子音乐节和会在教堂演奏的古典音乐会，要说最受瞩目的应当是夏至音乐节。在夏至音乐节一天只要出门就一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演出，即便不出门耳根也免不了清净。不过离夏至音乐会还很早，离夏天也还有很远。

    Clemence是个有很多点子的学生，这天午休一结束就抱着电脑来到了沉晨桌前，和她讲自己promote公司品牌的想法。

    沉晨接过来看了看，有挺多很新颖的点子。比如和ig上的读书博主合作，比如和旧二手书店市场合作，比如录一些采访路人的短视频，比如开个Tiktok账号，比如展示自己欢迎国际化和吸引不说法语的关注者，可以加上英语字幕等等。

    沉晨扫了一眼，这几天她有挺多工作要做，但是迎上Clemence期待的眼神，她又无法直接告诉对方想这些没有必要。

    不是说点子不够好不够合适，只是上级会认为这些不符合品牌的定位，也不会去扩展很小的合作方。公司确实有和各种城堡、展方、一些电视访谈节目长期合作，但是不会考虑这样很“青春”的想法。

    沉晨这样想着，犹豫了一下措辞想着怎样拒绝，但是最后却又告诉Clemence，“很棒的想法，等MG来了我会和他探讨一下其中的可能性的。当然我会说是你的点子，不用担心。”

    沉晨就是这样一个很现实，但是又无法直接拒绝别人的人。MG是manager general的简称，是沉晨在公司（乃至法国）唯一不喜欢的人。她估摸着下周二MG应该会来公司，到时候可以和他谈一下实习生的想法。她个人是蛮喜欢的，从传统媒体往新媒体的方式转变是早晚的事，只要保持品牌调性就好，香奈儿不也有Tiktok吗，但是十之八九MG会拒绝吧。

    听到沉晨这么说，Clemence眼睛都亮了起来。她非常高兴地欢呼了一声，然后问沉晨有没有别的工作可以给她做的。

    沉晨笑了，“那你帮我找一下下个月重点节日的可以商用的图，高级一点的，方便做动画的最好。然后有空的话想一些宣传词吧。”

    Clemence点点头，抱着电脑马上回去工作了。

    是谁说法国人不喜欢工作的？沉晨回想了下，自己遇到的工作狂可真是不少，什么国家的都有。L算一个，徐知灵也算一个，顶头上司算一个，除了MG外人人都是工作狂。

    沉晨摇了摇头，似乎也被实习生的工作热情感染，起身泡了杯咖啡后就投身工作里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L的消息。

    “晨晨，今天下班来店里吧，有东西给你看。”

    “纹身店么？你又搞了什么新花样。”

    “不是，先保密。你来chatelet就知道了。”L保持着她一贯的喜欢做主的风格。

    沉晨下了班后想先去花神咖啡馆坐会儿等L消息，但来到了附近时她才发现花神咖啡馆也保有她一贯的知名度，已经完全没有座位了。

    她又往前走了一截，前面不远处，一群人聚集在这里，里面传来一阵很青春有活力的女声的歌声，沉晨不禁停了下来。

    “If the prophecy says we're bound to die today, my heart would be filled with regret and dismay. The summer sun burns so bright and fierce, my soul would wither in the heat, disappear…”

    明明是冬天，这个歌声却让人觉得已经置身夏日，要在夏日的阳光里消逝一般。

    沉晨凝神听着，突然手机里传来震动。是L的电话。

    “喂？”

    “沉晨！你在哪儿？”

    “我在......”沉晨四处张望，试图找出一个显眼的地标。

    “啊！我听到了，你就在门口？”

    “门口？”

    “进来吧晨晨！”L大声说着。

    沉晨挂了电话，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一边对四周的人说着“Pardon” 一边往里面挤。挤过两三人后，她竟然看到在酒吧见到的那个年轻女孩。

    女孩正拿着麦，看到她后也有点惊讶，但是很快对她露出一个很俏皮的笑容，旁边是带着发带的键盘手和在这个寒冬里穿着令人瞠目的短黑背心的吉他手，以及很壮实的鼓手。

    女孩后面是招着手的L和徐知灵，还有一个没见过的长发男性。

    沉晨对这新鲜的组合很诧异，不过L认识什么人都不奇怪。明天她带来Macron说这是她的青梅竹马沉晨也不会觉得奇怪。

    她走到L跟前，和徐知灵点了个头，对长发男性伸出了手，“这位是……?”

    男性礼貌地回握住，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握了一下后便松开了。“陈俊。”

    L笑着揽过沉晨，沉晨也不知道陈俊是L的新男友还是合作关系的朋友，于是带着询问的眼神看了L一眼。

    L便补充道，“Le Dionysus的老板，目前......在跟我们合作。”

    狄俄尼索斯，希腊神话里的酒神。沉晨点点头，原来这个酒吧叫做Le Dionysus，并且老板暂时还不是L的男朋友。

    周围有些吵，她们便没有再寒暄。

    徐知灵一直拿着相机录着像，L在跟着音乐摇摆、甩头，沉晨这才有空看向这个主唱的女孩。这个在酒吧里装作不懂法语也不懂英语的，但是本身又很礼貌甚至圆滑的女孩，这个在网络上直率的女孩，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女孩。

    她侧着身，面向着观众唱歌，上身穿着绿色的衣服，脖子上的围巾甩在身后，上面的毛球随着她的动作而摆动，非常可爱。下面却又是带着柳丁的靴子。

    沉晨听了一会儿，感觉唱的曲风都比较相似，估计是他们乐队自己写或者改编的曲子。女孩唱得很投入，歌声......很青春。  沉晨只能给出这样的评价。不是说没有技巧，只是你听到只会觉得青春两个大字在眼前飘，这个感受盖过了别的想法。

    乐队唱了一个小时后便停下了，换了一个新的乐队上去。陈俊解释道，他们酒吧有两层，不过和一般的两层不同，另一层在地下，是很多不出名的乐队举行小型演奏会和发布新曲的地方。

    沉晨点了点头，给刚下场的主唱女孩递了杯水，“唱得真好听，辛苦了。”

    女孩接过水，对她笑了笑。“又见面了。”

    “是的。“沉晨也露出笑容，”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沉晨。你呢？”

    “我知道。”女孩突然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没有等沉晨反应过来就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沈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