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寒暄了一会儿，沉晨才知道原来沈曦和L之前也不认识，是今天在店里才认出来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

    “巴黎看上去是个大城市，其实只是个小镇。”L眯着眼重复着艾米丽在巴黎里面的台词。

    “Exactement”陈俊附和道。

    不过，和L这样四处捡人的小太阳熟悉不需要认识多久。L不仅是一个发光的太阳，还是一颗有引力的太阳，她认可你就会介绍各种朋友给你。你认识她相当于你认识她的一大堆朋友圈了。

    这之后徐知灵、L和陈俊都留在了Le Dionysus，沈曦看样子想说点什么，沉晨对沈曦也很好奇，但是乐队成员都在，沈曦也不可能抛下他们。

    沉晨给沈曦留了个微信，说总有机会聊的便回家了。

    回到家后沉晨洗了澡，倒了冰牛奶。牛奶果然还是得冰的，就算是在零下温度的冬天。慢慢喝完后又给饼干喂了一点猫条，逗了她一会儿。沉晨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盘腿坐在凳子上，开始做答应L的一些私活。

    “这波做完后还有新的内容需要你做。”L的原话如此。

    作为朋友L是完美的，但作为甲方，L可以挑出一大堆毛病。比如总是给要的很急的需求，比如完美主义。但是钱给的是很够的，而且出来聚从来不让别人掏一分钱，这一点就足够沉晨加班了。

    巴黎的工资并不高，扣了税，扣了房租，扣了水电和一些日用品后就不剩多少了。沉晨攒了一些钱，再攒几年就够在这里付个首付了。

    “到时候给你买个大大的猫爬架。”沉晨摸摸饼干的粉鼻子，饼干不情愿地转过头去。

    这时手机亮了一下，是ig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的信息。

    “如果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你可以当场拒绝我的。”

    沉晨点开消息，原来是之前维纳斯酒吧里加她的那个阿拉伯男人，她都快忘记了。

    不愧是被戳穿有些尴尬，纠结了一下后沉晨还是通过了好友。

    “我是女同性恋。” 通过关注后沉晨立刻和对方发了这条消息。早知道还是应该听L的当场拒绝比较好。

    “我知道了。所以呢？” 对方很快回了过来。

    所以呢？所以你喜欢什么也并不影响我追你......吗？

    沉晨有些烦躁，也许就不应该通过这个好友请求。

    虽然你被我的外表吸引了，但是我也会被女生吸引，我不是你的猎物，是你的对手啊。

    沉晨叹了口气，脑海有点乱，晚上和L她们在一起时还是喝了些酒，加上想了些云里雾里的有点头晕。沉晨索性调出无痕浏览器，把窗户拉上，一头倒在了床上，手指渐渐向下……

    半小时后，她面不改色地扯了几张纸擦了擦手。做这事真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脑子清醒多了，她背靠在墙上继续开始做图。

    沈曦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了。她很沮丧。非常沮丧。抑郁的情绪又席卷了上来。

    巴黎物价很贵，房租要命。用她给铃铛发的话说，每天花钱感觉在花黄金，每天赚钱都感觉在赚冥币。

    她在14区上学，在6区打工，但却住在大巴黎，因为便宜。

    还因为住大巴黎的学生交通年卡能打半折。也就是因为便宜加上便宜。

    所以相对的，不仅房子不太好，街区也不是很安全。虽然巴黎街道上有流浪汉很正常，也有一些带着孩子的难民母亲。许多流浪汉还会看书，给他们捐钱还会很感谢地对你说，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但是有一次家附近的流浪汉突然想抓住她的脚，然后对她诡异一笑还是把沈曦吓了一跳。

    她来的第一个月就在维纳斯打工了，之所以在酒吧打工，是因为白天有课，课还排得很乱。她想做一些接送小孩的活，或者是餐厅的活，但是因为不能保证固定一周哪天下午有空都被拒绝了。

    在维纳斯，她每周都把学生能打的小时打得满满的。但即便打满了允许的时间，一周也就200多欧。要是来要联系方式的都直接来送小费多好啊。沈曦想。

    在Le Dionysus那儿也算是打工。因为是中国老板开的酒吧，能通融通融，绕过学生限制的打工时间。她本来是想问能不能当服务员，然后工资用现金结算的，但是陈俊觉得有风险。沈曦很沮丧，她是真的需要钱。所以当陈俊随口问她会不会唱歌的时候她非常肯定地点了头。

    长期有乐队演奏也是Le Dionysus的特色之一。她现在在的这个乐队叫做The Bachelor。单身汉，或者说学士。沈曦记得有一艘什么幽灵船还是海盗船就叫这个名字。

    不过什么名字无所谓，有钱赚就行。乐队成员也都是很好的人。

    吉他手Alex，家乡波尔多，在巴黎学计算机，最喜欢的乐队是Muse。

    键盘手Jean，瑞士人，在巴黎念历史。有十年钢琴经验了，不过之前弹的都是古典音乐。

    鼓手Henri，看上去很壮，其实还是未成年，还在读高中。

    有时候也会有一个拉小提琴的老爷爷加入他们，不过不常来。

    看他们的背景就知道都是课余时间搞一点音乐，本来乐队搞一点实验音乐，没有主唱也没有填词，陈俊觉得有主唱酒吧会更有气氛，商量了一下乐队也觉得可以有个主唱。

    那天沈曦带着一张简历就来找工作，陈俊随口问了一句会不会唱歌，他们一起合了一下，大家倒是一拍即合非常合适。沈曦有个超能力，那就是在家随便哼歌改词，词永远都很通顺。

    虽然大多数时候哼的是“狂野星期四，疯狂原始人。炸鸡手中啃，心中无韦神”这样的词就是了。

    陈俊总体来说是个好老板，评价的标准依据给钱的速度。在没有法律约束的情况下还是比一般服务员给的时薪要高一点，当然是私下给现金。

    这样一周唱一两个晚上，有时候和乐队成员一起写一晚上歌（当然这种时候是没有钱拿的）再加上在维纳斯的打工，扣除500多欧一个月的房租，沈曦才能够自足，偶尔还能稍微攒一点钱。

    但这些都不是她沮丧的理由。

    跟乐队在一起其实挺快乐的。本来乐队也没有打算有一个主唱的，何况是没有什么乐队经验的沈曦。但是大家用最大的热情欢迎了她，Alex还称呼沈曦是他的缪斯。

    难过的是，每天半夜坐半小时地铁，然后转L线火车，出站后又走10多分钟，回到这个难以呼吸的狭小房间。难过的是巴黎的天气、是冬令时、是兜里没钱、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一个人沉默地做着饭，就算放着歌，也还是觉得难以形容的寂寥。

    尤其今天还和沉晨见面了。

    已经凌晨一点了，沉晨肯定休息了。

    再说就算还醒着，又该说点什么好呢。沈曦只希望今天的自己没有显得太呆或者太急切。

    她发了会儿呆，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躺着一个封面有些破烂的笔记本。本子里夹着一页信，沈曦小心地拿了出来，手指轻轻抚过纸张。

    “见字如面。”沈曦轻声说道。

    那之后L倒是经常约着在Le Dionysus见面。沉晨也不知道L的事业跟酒吧能怎么合作，直到在菜单里看到每个特色的酒都有对应的纹身和说明才明白过来。

    比如L正在喝的马提尼，图案是一个类似沙漏又类似酒杯的纹样，风格很简约。旁边写着 “shaken, not stirred, comme la vie”。这英法杂交的说明把沉晨看乐了。

    只要没失恋，酒对L来说还是酒不是饮料。

    她一边小口喝着，一边笑着说，其实一开始只是想给纹身做一套酒的主题的，后来她来这里喝酒，和老板闲聊着，就在想，为什么不和酒吧合作呢？

    在事业上的头脑和干劲沉晨向来是非常佩服L的。

    当然她觉得L会有这个灵感说不定也有看上老板的原因。

    她们一般都在酒吧的地下见面，一楼也能听到乐队的声音，但是负一楼毕竟能当面欣赏，要不是陈俊总是给留一个桌子，不然真是没有座位能坐。

    不得不说陈俊也是个有脑子的人，不然请乐队多贵的事情，现在这样对乐队、顾客、酒吧来说都是很合算的交易。

    沉晨并不常能碰到沈曦。乐队倒是每周演奏两三天，沈曦似乎一周来一两次，就算L最近喜欢在这里聚，她们来的次数也不多于一周两次。

    估计其他时候在维纳斯打工吧，沉晨边抿着酒边想。打这么多工，不是学生吗？还是缺钱呢？

    但是沈曦身上那种感觉也不像是缺钱的，至少不像是自己这样以前在没钱的环境里长大的。

    她歌曲里的英语唱得很好，虽然法语不知道说的怎么样。这么年轻如果来读书也是读大学，像沉晨长大的环境里是没有本科就出国的这种想法的。

    母亲以前总是说她们班上一个成绩很好的女生，半路没走文化，却去读艺术是耽误才华。即便最后对方通过艺考考上了很好的大学，母亲也还是觉得不学无术......

    不过即便是这样，沉晨还是能从沈曦身上感受到一些相似的气息。

    想着想着，台上的乐队休息了，换了另一个乐队上来。

    沉晨发现每次和L来这里自己总是期待能碰上沈曦。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就因为不小心看到了她网上的自言自语，所以自己有点在意。还是说，是因为很喜欢听她唱歌，又或者是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些和自己相似的影子。

    还是……只是日子太无聊了呢。

    在两周来了三次都没有遇到沈曦后，她没忍住给沈曦发了消息。

    “你不常来酒吧唱歌啊。 ”

    而几乎就是马上沈曦的回复就发了过来。

    “我明晚会来！今天在维纳斯打工呢。”配上了一个哭哭的表情包。

    沉晨看着这个萌萌的小狗表情包乐了。沈曦的微信头像是一坨绿得发紫的香蕉，倒是和把你头打飞的某软件头像很一致。这样的头像下竟然也有这么可爱的表情包吗。

    “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L对着沉晨挥了挥手。沉晨反应过来，都没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笑了。

    “没什么。逗小狗呢。” 沉晨说。

    “哦？”L饶有兴趣地盯了沉晨一眼，见沉晨以接颠锅翻出去的鸡蛋的速度迅速挡住了手机，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过她也没有追究下去。L就是这么一个永远让所有人都舒服的人，除了她爱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