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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嘉鱼(一)

    “你的衣物和书籍就放在那边的箱匮就好,被褥枕席床帐这都有了,另外拨了一个小童跟着你。怕你呆不出七日,人家就上门讨我要个说法。”

    裴观南听了,回怼“我学经史子集,日后拜了先生访名家书画,必叫你刮目相看,阿姊你少瞧不起人。”

    “行行行,我等着。”

    “对了,你的拜师礼东西可记着了?别有什么缺漏的。”

    “还有你的书藉可有损坏?”

    “停停停……”裴观南捂住耳朵“我头疼。”

    裴观南真的要害怕了,自家阿姊跟阿弥陀佛似的在耳边嗡嗡作响,他只觉脑里一片空白,两眼一黑,就差双腿一蹬,直接晕过去了。

    “好啊你!”裴義妁上前抓了他的耳朵“原来是觉得我烦,行行行,那我不讨你的嫌,我安排田业的事宜。”

    裴義妁顽笑话还没说完,人又咳嗽起来,烈火灼烧了咽喉,手脚又冰凉四肢发软,明明已经春日,寒风还是顺她唇齿而入,冻她血肉、凉她筋骨。她只觉眼前发白,险些昏过去。

    春华忙扶过她,朝姝给她舒筋活络,又喝了端过来的汤药,脸色才好转。

    裴观南脸色凝重“阿姊,你的身体……不是说大好了吗?”他又一拍脑,“诶呀,瞧我这个脑子,我来的时候父亲托我带了生血滋补药方和配的药丸,裴灼华还自己弄一箱子新奇玩意儿,说要是丢了,一定揍死我。你等会见了准高兴的。”

    “我倒是害怕她给我送些惊喜之物。”裴義妁虽然吐槽,还是笑盈盈地,记起那个总喜欢讲海棠园的猫屋下的燕雀,阿父下朝回来,胡子被削了大半的小女郎。

    裴義妁听他不说了,笑道“他没说什么?以前不是喜欢让你们带话?”

    “其实我来的时候,伯父有让我捎来信……”大概是没有底气,他的声音又小了下去“我知道你还在怪他,所以……”

    裴義妁笑着看他,面色如常,她哪里不知道自家堂弟的顾虑,她同父亲的关系不是很好,至于原因,她已经很少喜欢闭眼回望在裴家时,阿父古井无波的眼睛。

    她问了一句“姑妹的墓如何?”

    “阿姊放心,还是和往常一样,四时有人清扫,我也会经常去看她。”

    听到这,裴義妁伸手“信呢”

    裴观南这才敢把信拿出来。他记事的时候,阿姊和伯父就已经讲不上话,她喜欢天天黏在姑妹身边,缠姑妹讲各种民间志怪,喜欢听姑妹讲药理,学姑妹的样子练骑射。在他的记忆她们总在一处,大母还打趣等阿姊成亲,姑妹①怕是还要过去照看她的孩子。

    帘后的美人笑得肚疼,夏荷浮香,雨水吧嗒吧嗒落在红花绿叶上,白日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绕过池中红浪变成微凉清甜的风,歇在他们的眉眼间,长席而卧,最爱听雨而眠。

    “行了,我没事。”裴義妁还不知道自家堂弟想什么,她无所谓的笑“过十日虞家有个春宴,知道你喜欢热闹,就同我们一起去吧。”

    “好好”看阿姊无碍,又一听热闹,裴观南喜得快要飞起来了。

    “行了,瞧把你乐的跟傻子一样。”裴義妁又吩咐了不要乱跑就打算离开。

    “你记得回去先休息,千万别废神处理事务。”裴观南不放心在后面喊。

    由于身体不适,裴義妁又被朝姝逼着躺床上一天,她觉得朝姝担心多余,她现在还能动一动蹦一蹦,看帐本完全不在话下。甚至因为在床上躺久了,她觉得嘴里都索然无味。

    但是朝姝又滴泪又大哭“你不要我了,是不是这样打算?才不肯休息,人好才多久?你真是我的小祖宗,我人在这煎药熬药,你白浪费我心血,又忘吃药又废神心伤,诶哟,不如拿外头给裴小郎君煮药膳。”

    “瞧瞧你这几天瘦的,吃多少鸡鸭鱼肉都白搭,好容易给养的肉哦……”

    “你个没良心的女人,怕是外头有什么绊住你的心,我也不勉强你,你就去吧,等明日我哭的眼红脸肿,心灰意冷,教你后悔莫及。”

    裴義妁讪讪的摸了下鼻,这话听着耳熟,全然是以前两人打闹时她自己的话啊!自己的话被用来噎自己,这还得了。但她又没法,只能先应下,叫来春华。

    “你拿我放在桌上被砚压着的那本帐本去大夫人那里,就说我有事请示她。我们田踵湖处有田十顷,基本都荒着,我打算种些粮食,田地我已经之前派人勘查丈量过。我们目前佃客户三十五户,部曲数百人,按祖翁的意思可即日动工浚湖筑堤。”

    “另今年收的谷粮,你问她是全存入粮仓,还是拔些出来换五铢钱。帐本里是去年府里的用度开支,还有你别忘了提醒她木匠的工价我已经结算好了,也在帐本里头,记得发放。”

    春华应了声记住了就离去。

    朝姝在旁酸“行行行,终归我不抵用了,她来了我都快被你忘了”这可不是她小气,自从春华来,裴義妁还夸她聪明记性好,她还要和春华抢活干。

    早起梳妆,朝姝将裴義妁拖出来梳头。

    春华担忧“女君,要不要披件衣裳?”

    用饭,朝姝同裴義妁讲市井趣事,说谁谁谁家母猪下了八个仔,谁谁谁家儿子喜欢一条蛇,还要娶蛇妻,哭得父母以为下了降头。谁谁谁家狙子成精,狙公欲效仿前人,曰赋芋早四晚三,结果被扇了两大嘴巴子②。

    春华夹菜“女君,这鱼肉多而嫩,尝尝。”

    裴義妁……裴義妁觉得鱼肉确实多肉鲜美。

    朝姝才不生气,她觉得自己很有大肚量,我俩才是从小到大的青梅青梅,你个后来的不算什么。她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裴義妁问她的桃花珠花钗放哪的时候,春华从妆奁第二层的暗格拿出来,非常淡定的簪在裴義妁头上。

    朝姝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珠花钗!

    朝姝幽怨地看着裴義妁,裴義妁……裴義妁看不见。她冷哼一声,晚间两个人窝在被窝里,非要得到我们俩才是天下第一好的承诺后,才安心睡去。

    春雨濛濛,裴義妁来了兴致去看杏花,一撑伞没走多远,只见远处一团黑黝黝的影子正鬼鬼祟祟以可笑的姿势向右边缓慢移动。

    “裴观南!”裴義妁一字一顿地喊道,她冷眼看那身影一晃,在风中摇摇摆摆了一阵,终于扭捏地回过头,小心翼翼应“阿姊,是我。”

    裴義妁见他一身蓑衣,头戴顶箬笠,手提着还在乱跳的鱼。

    “呦!哪来的渔翁,你这鲈鱼不错。”

    “诶呀,阿姊。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我这就给你弄碗鲈鱼莼菜羹,绝对鲜滑可口,看这鲜美……”

    “女郎……郎君……”一声幽长的声音穿过雨幕刺激得两姊弟一个冷颤,一个后退,一个趔趄。

    “朝姝,你吓死我和阿姊了,我还以为是我阿娘。”裴观南抚抚胸口,差点他就以为阿娘要开口让人将他丢出去,吓死了,吓死了。

    “怎么了?”裴義妁现在底气不足,因为她是偷偷出来的,在床上躺的不知日月,趁朝姝去准备酪浆的功夫,闲步在杏花微雨中。然后……她看裴观南,裴观南望天。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的郎婿吧,不消二十日他就要回来了,虽然说还要面见陛下拖些时间。”

    “我阿姊那样厉害,怕什么!再说他要是不做君子,你尽管往他脸上揍,看他以后还怎么做玉面郎君。”

    裴義妁忍俊不禁,捂嘴笑出声。

    ……

    虞家的春宴办得是热热闹闹,布置得是花团锦簇,园林更是清泉茂林,花果竹柏、药草之属,鸡猪鹅鸭之类无不毕备。虞家各房子弟皆候在门口迎客,宴饮的男女是分开而坐,男宾坐的是东园,女宾由仆妇们领着到西园。

    裴義妁叮嘱别惹事端,裴观南摇头晃脑只记得要去垂钓。

    “王姊姊,来,月娘,坐这边。”羊徽宁笑眯眯着看她,十分满意今天她和裴義妁起早一齐将她打扮得漂亮亮亮。

    只见她梳了长鬓垂髾,头插两只朱雀钗,另配了身鹅黄色滚边交领袿衣,覆花鸟绣纹图样。本来羊徽宁觉得不够,还要给她戴七八个翠琅玕,再套脖子一个金灿灿的串珠项链,再在小臂来个金跳脱③,还要配个玉指环。

    吓得王姮娥和裴義妁连忙一个托一个抱,直接逃到了虞家。裴義妁心里嘀咕,这一套打扮不是要累死也是要勒死,一动也不能动了。

    坐在中央的少女艳若桃李,她笑道“嘉宾远来,坐罢。”仆妇给羊徽宁等人盥洗羽觞,再一个个用壶献酒。

    亭阁流水潺潺,凉风习习,有笛琴相和,似有人哝语,声音温和细腻,含蓄缠绵。瓜果随着水缓缓飘动,在旁旁侍奉的仆妇用长钩将小盘钩起,一一放在陶案上。

    月娘是最高兴的了,从一开始就忙着吃糕点,这个红豆沙羊羹,那个烧饼乳饼,这个糕米糕豚皮饼。

    “谢窈月你现在活像个饿死鬼,怎么?在谢府我们可是苛待你?”裴義妁都忍不住打趣她。同时习惯性将盘移向朝姝方向,朝姝一个眼神你果然懂我。

    “慢点,来喝酪饮,吃个樱桃,停一下,停一下。”王姮娥早已被自家小儿的憨样逗得想笑,又担心她乱吃伤胃。

    三个人坐于一处,早将案桌合一,羊徽宁在同裴義妁咬耳“虞家那位女郎好生漂亮,人又知礼,难怪虞家将女眷的宴飨礼交给她。瞧着才十二岁啊,我这么大还躲我阿娘偷吃樱桃。”

    裴義妁问“你认识她?”

    “不认识,只知道虞家那位大夫人最小的女儿,她头上还有十位兄姊。”

    众人后又移至水榭制香包,裴義妁选了都梁香,取足材料后,就埋头用钋研磨材料。

    只听一声脆响,似乎是碗碎了,这一响惊动了所有人抬起头,看向极没有存在感,面容寡淡,衣着素雅的十二三岁的女郎。她正缩着身子埋下头,尽量不发出声响,怯生生的模样让裴義妁心里一紧,和记忆里碎沙般的画面重叠。

    有人不满道“笨手笨脚,怕是取香手都在抖,自己做不好,还扫别人雅兴难道在家时,父母就不曾教过礼法?”

    有人回怼道“你要是学过礼法,就应该知道不应该尖酸刻薄,恶语相向。难道你没听过“礼,不妄说人,不辞费。礼不逾节,不侵侮,不好狎。”③这句话?”

    有人气道“粗鄙之人,当没有礼法是美名呢?不过是言语提醒,这种话就尖酸刻薄?等日后惊扰了大人,有你们后悔的,本来就是自己手拙在先,提出过错,不道谢而改过,在这里怪人。”

    “我就看不惯你们有些人喜欢装腔作势,高高在上压人。怎么,你要当人家父母,教养儿女?好大的架子啊,百岁老媪。”

    “诶,你敢不敢等下同我斗香!”

    “谁怕谁!”

    ……

    裴義妁被你一言我一语吵的头疼,起身去看那位女郎。虞家小女郎亲自安慰那个小女娘,又命人重新换上材料,又忙给几位小女娘劝和。

    好容易捱过制香,远处山石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发生什么事了?”众人一嗡拥过来探头去看,人头攒着人头,十分热闹。

    原来是贺家的小女儿同魏家的二女儿打起来了。两个行止有度有礼的小女郎,掐起架来亳不认输,如竖毛公鸡一个劲向前撞。

    贺家小女儿扯着魏家二女儿的头发,一拳呼在魏家二女儿的脸上“你个东施效颦的女人,闺阁中我爱桃花脂,你就买桃花脂,我今儿画梅花妆,你也画梅花妆。我瞧上个耳珰,你还来抢!只管放马过来,今儿我不打得你鼻青脸肿像个猪头,我明天改你的姓!”

    魏家二女儿也不干了,扭头专拧掐人大腿“我……我掐死你!还敢对我大呼小叫!你忘了当年你对胭脂水粉之事一概不通,是谁带你和众姊妹玩的?当年那个哭起来冒鼻涕泡的黄毛小儿是谁?这会儿装什么贵女?我还不知道你的嘴脸。不过是你家朝堂上受了气,我家高升,你这是心胸狭隘,你这是嫉妒!”

    两人边走边掐,边掐边走。最后扭成一团。仆妇们忙赶过去要将两人拉开,谁知还未走近。

    “啊!”一声惊呼。

    呜呼!两人齐齐滚落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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