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爱你吗?
我的朋友罗宾·沃尔·克默勒博士是一名植物学家和作家,她在纽约锡拉丘兹的纽约州立大学环境科学与林业学院教授环境生物学。她的学生都是狂热的环保主义者,他们热切地渴望拯救世界。
然而,在他们开始着手拯救世界之前,罗宾经常问她的学生这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你热爱大自然吗?”
教室里每一只手都高高举起。
第二个问题是:“你相信大自然以爱你作为回报吗?”
高举的手都放下了。
这时罗宾说:“那么我们已经有问题了。”
这个问题是:这些年轻、热忱的世界拯救者真诚地相信存活的地球对他们漠不关心。他们相信人类只是被动的消费者,我们在地球上的存在是一种毁灭性的力量。(我们一味索取、索取、索取,并没有任何东西用以回报大自然。) 他们相信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的存在是偶然发生的,因此地球并不在乎我们。
古人并不这样看,不用说。我们的祖先总是以一种与他们的物质环境相互作用的情感关系来运作。不管他们觉得自己是被大自然母亲所赏赐还是被她惩罚,至少他们一直在和她进行持续的对话。
罗宾认为,现代人已经失去了这种对话的感觉——失去了地球与我们交流的意识,就像我们与它交流那样。相反,现代人接受了教育,认为大自然无法言语和倾听——也许是因为我们相信大自然没有内在的感知力。这是一个有点病态的概念,因为它否定了任何关系的可能性。(即使是惩罚性的地球母亲的概念也比无动于衷的地球母亲的观念要好,因为愤怒至少代表着某种能量的交换。)
罗宾警告她的学生,如果没有这种感情,他们就会错过一些极其重要的东西:他们失去了成为共同创造生命者的潜力。正如罗宾所说的,“地球和人类之间爱的交流,唤起了双方的创造性天赋。地球并非对我们漠不关心,而是呼唤我们的天赋以回报她——生命和创造力的互惠本质。”
或者,更简单地说:自然提供了种子;人提供了花园;大家相互感激对方的帮助。
罗宾总是以此为开始。在她教这些学生如何治愈这个世界之前,她必须教他们如何治愈自己的世界观。她必须说服他们有权在这里。(再次强调:归属感的傲慢。)她必须给他们引入一个概念,即他们可能真正地被爱回报,被他们所敬畏的实体——被自然本身,被创造他们的实体所回报。
否则它永远不会起作用。
否则无人将受益——地球不会、学生不会、我们都不会。
有史以来最糟糕的女朋友
在这种观念的启发下,我现在经常向有抱负的年轻作家提出同样的问题。
“你喜欢写作吗?”我问。
毫无疑问,他们会说喜欢。
然后我会问:“你相信写作以爱你作为回报吗?”
他们看着我,好像我应该被送进疯人院。
“当然不是,”他们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写作对他们完全漠不关心。如果他们碰巧感觉到与他们的创造力有一种互惠的关系,那通常是一种非常病态的关系。在多数情况下,这些年轻的作家声称写出来的东西对他们恨之入骨。把他们的想法写得乱七八糟。写作折磨他们、隐匿他们、惩罚他们、摧毁他们。在通往创作成功的路上,写作有数十种令人讨厌的方式阻碍他们。
正如我所知道的一位年轻作家所说的:“对我而言,写作就像在高中时你一直崇拜的那个讨厌又美丽的女孩,但她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玩弄你。你心里知道她是个添麻烦的人,你应该远离她,但她总是诱惑你回来。当你认为她最终会成为你的女朋友的时候,她却和足球队长牵着手出现在校园里,假装她从未见过你。你所能做的就是锁着门在浴室里哭泣。写作是邪恶的。”
“既然如此,”我问他,“你想怎么过你的生活?”
“我还是想成为一名作家,”他回答。
沉溺于苦难
你开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吗?
不仅仅是有抱负的作家才会有这种感觉。年长的、公认的作家对自己的作品有着同样悲观的看法。(你认为年轻作家是从哪里学到的?) 诺曼·梅勒声称他的每一本书都杀了他一次。菲利普·罗斯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从未停止谈论中世纪苦难写作对他造成的影响。奥斯卡·王尔德把艺术的存在称为“漫长而可爱的自杀”。(我崇拜王尔德,但我不认为自杀是件好事。我看不出这种痛苦有多可爱。)
不仅仅是作家有这种感觉。视觉艺术家也是如此。画家弗朗西斯·培根说:“对于艺术家来说,绝望和不快乐的感觉比满足的感觉更有用,因为绝望和不快会扩展你的整个情感。”演员如此,舞者如此,音乐家也如此。鲁弗斯·温赖特曾经承认,他很害怕陷入一段幸福的恋情,因为没有那些冲突的爱情事件带来的情感戏剧,他害怕失去“痛苦的黑暗之湖”的入口,他觉得这对他的音乐至关重要。
我们甚至不要谈对诗人的影响了。
可以说,现代的创造性语言——从最年轻的抱负者到公认的大师——都沉浸在痛苦、孤独和功能障碍中。无数的艺术家在完全的情感和□□的孤独中辛苦地工作——不仅与其他人类隔绝,而且也与创造力的源泉隔绝。
更糟糕的是,他们与工作的关系往往充满着情绪上的暴力。你想做点什么?你被告知要打开静脉放血。是时候编辑你的作品了?你被命令杀死你的宠儿。问一个作家他的书进展如何,他可能会说,“这周我终于折了脊梁骨。”
如果他这一周过得不错的话。
发人警醒的故事
我认识的最有趣、最有前途的小说家之一,是一位名叫凯蒂·阿诺德-拉特利夫的聪明年轻女性。凯蒂梦幻般地写作。但她告诉我,她已经被工作禁锢好几年了,因为一位写作教授曾对她说:“除非你在写作时情绪不舒服,否则你将永远产生不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现在,我够水平去理解凯蒂的写作教授可能一直想说的是什么了。也许他想要传达的信息是“不要害怕到达你创造性的边缘”,或者“永远不要回避你在工作时可能出现的不适。”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完全合理的概念。但是,如果说除非人们处于主动的情绪痛苦之中,否则没有人能创造出有价值的艺术品,这不仅是不真实的,而且是有些病态的。
但凯蒂相信这一点。
出于对教授的尊重和顺从,凯蒂把这些话铭记于心,并开始接受这样一种观念:如果她的创作过程没有给她带来痛苦,那么她做的就不对。
没有鲜血,就没有荣耀,对吧?
问题是,凯蒂有了一个让她感到兴奋的小说的点子。她想写的那本书看起来很酷,那么曲折,那么离奇,她认为它可能真的很有趣。事实上,它看起来很有趣,它也让她感到内疚。因为如果写作是一种乐趣,那么它就不可能有任何艺术价值,不是吗?
所以她把写她那本离奇而曲折的小说推迟了很多年,因为她不相信自己所期待的快乐的合法性。最后,我很高兴地宣布,她打破了心理障碍,终于写了她的书。而且,写起来并不容易,但她确实写得很愉快。是的,它很精彩。
然而,遗憾的是,她失去了这么多年的灵感创意——仅仅是因为她不相信自己的工作让她足够痛苦!
是啊。
上天禁止任何人享受他们所选择的职业!
痛苦的教学
不幸的是,凯蒂的故事并不反常。
太多的有创造力的人被教导去怀疑快乐,并把他们的信仰放在独自奋斗中。许多艺术家仍然相信痛苦是唯一真正真实的情感体验。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找到这个黑暗的想法;在西方世界,这是一种普遍存在的信仰,毕竟基督教的牺牲精神和德国浪漫主义的沉重情感遗产——两者都给痛苦的价值提供了过多的证据。
然而,如果除了痛苦什么都不相信,就是一条危险的道路。不得不说,苦难向来以杀戮艺术家著称。即使没有杀死他们,对疼痛的依赖有时也会使艺术家陷入严重的精神障碍,以至于他们完全停止工作。(我最喜欢的冰箱磁铁:“我受够了。我的作品什么时候能改进?”)
也许你也被教导要去相信黑暗。
也许你甚至被你喜欢和崇拜的有创造力的人教导相信黑暗。我无疑是。当我在高中的时候,一位敬爱的英语老师曾经告诉我:“你是一个天才作家,小莉。但不幸的是,你永远不会成功,因为你一生中没有受过足够的痛苦。”
听起来多么别扭!
首先,一个中年男子对一个十几岁女孩的痛苦了解多少? 那天午餐时,我可能比他一生中遭受的痛苦多得多。但除此之外,什么时候创造力变成了一场痛苦的竞赛? 我很钦佩那位老师。不过想象一下,如果我把他的话牢记于心,并尽职尽责地在一些神秘的拜伦式探索中去验证苦难,那会如何?幸运的是,我没有。我的本能驱使我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进,走向光明,走向快乐,更加自信地与创造力融合——我是幸运的。有些人则是在黑暗的十字军东征中前进,有时他们是故意去的。“我所有的音乐英雄都是瘾君子,我也想成为其中的一员。”我亲爱的朋友瑞雅·埃利亚斯说,她是一名才华横溢的歌曲作家,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一直在与毒品成瘾作斗争,在那段时间里,她住在监狱、大街上、精神病院——她完全停止了音乐创作。
瑞雅并不是唯一一个把自我毁灭误认为是对创作的严肃承诺的艺术家。爵士乐萨克斯管演奏家杰基·麦克莱恩说,早在20世纪50年代,他就曾在格林威治村看过几十位有抱负的年轻音乐家吸食□□,以模仿他们的偶像查理·帕克。更为明显的是,麦克莱恩说,他目睹了许多年轻的爵士乐追求者假装是毒品成瘾者(“眼睛半闭,摆出一副懒洋洋的姿势”) 就连帕克本人也恳求人们不要模仿他最悲惨的一面。或许是吸食毒品更容易——甚至是浪漫地假装自己是英雄——而不是全身心投入你的技艺之中。
上瘾并不能造就艺术家。雷蒙德·卡佛,他深知这一点是正确的。他自己就是一个酒鬼,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他所希望的作家——即使是在酗酒这个话题上——直到他戒掉了酗酒。正如他说的,“任何一个酗酒的艺术家,尽管他们酗酒,但还是一个艺术家,艺术不是因为酗酒。”
我同意这个观点。我相信我们的创造力就像人行道夹缝里的杂草一样,能从我们病理学之间的裂缝中生长,而不是病理学本身。但是很多人认为情况恰恰相反。基于这个原因,你经常会遇到一些艺术家,他们故意执着于他们的痛苦、他们的癖好、他们的恐惧、他们的梦魇。他们担心如果他们放弃了所有的痛苦,他们的身份就会消失。
想想里尔克,他曾说过:“如果我的魔鬼要离开我,我担心我的天使也会逃跑。”里尔克是一位杰出的诗人,他的诗写得很优美,但也表现出严重的情感扭曲。不幸的是,我听说这句话被有创造力的人无数次引用,他们找了一个好的借口,来说明他们为什么不戒酒,不去看心理医生,不考虑治疗他们的抑郁或焦虑,或是不去解决他们的各种问题——因为他们不想失去他们的痛苦,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混淆了他们的创造力。
无可辩驳,人们对他们的恶魔有一种奇怪的信任。
我们更好的天使
我想在这里澄清一点:我不否认苦难的现实——不仅是你,不仅是我,也不仅仅是就人类而言。只是我拒绝盲目崇拜它。我当然不愿意以艺术真实性的名义去刻意寻求痛苦。正如温德尔·贝里所警告的那样,“把对痛苦的特殊喜爱归因于缪斯,那就太接近渴望和培养痛苦了。”
诚然,饱受折磨的艺术家有时是一个过于真实的人。毫无疑问,有很多有创造力的人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话说回来,也有成千上万的严重精神疾病患者,他们并非拥有非凡的艺术天赋,因此,将疯狂与天才混为一谈,我觉得这是一种逻辑上的谬论。) 但我们必须警惕被那些备受折磨的艺术家所诱惑,因为有时它是一个角色——一个人们习惯于扮演的角色。它也可以是一个如画般诱人的角色,具有一定的黑暗和浪漫的魅力。而且它附带了一个非常有用的副作用——即对可怕行为的内在许可。
如果你是一个备受折磨的艺术家,那么你就有理由去虐待你的爱人,虐待自己,虐待你的孩子,虐待所有人。你被允许要求、苛刻、傲慢、粗鲁、残忍、反社会、浮夸、喜怒无常、操控、不负责任或自私。你可以整天喝酒,整夜打架。如果你作为一个门卫或是药剂师如此胡闹,人们会认为你是个蠢货。但是作为一个饱受折磨的艺术家,你会获得允许,因为你很特殊。因为你很敏感,富有创造力。因为有时候你会做出漂亮的东西。
我才不买账呢。我相信你可以过有创意的生活,并且努力成为一个正派、阳光的人。在这一点上,我与英国精神分析学家亚当·菲利普斯观点一致,他认为:“如果艺术使残忍合法化,那么艺术不值得去拥有。”
我从来没有被那些饱受折磨的艺术家偶像所吸引——即使是在青春期,即便这种形象对我这种追求浪漫的女孩来说显得特别性感和诱惑。然而,它从来没有吸引过我,现在它对我仍然没有吸引力。我所看到的痛苦已经够多了,谢谢你,我不想再举手要求更多。我身边也有足够多的精神病患者,而不是去感伤疯癫。更重要的是,我经历了足够多的抑郁、焦虑和羞愧的时期,才知道这样的经历对我来说并不是特别有益的。我对我的个人魔鬼没有太多的爱和忠诚,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为我服务过。在我自己的痛苦和不稳定时期,我注意到我的创作精神变得狭隘和窒息。我发现,当我不快乐的时候,我几乎不可能写作,所以当我不开心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去写小说。(换句话说,我可以生活在戏剧中,也可以创作戏剧,但我没有能力同时做这两件事。)
情感的痛苦使我与一个明智的人相反,它使我的生活变得狭隘而孤立。我的痛苦让整个惊心动魄的世界缩小到我不快乐的脑袋般大小。当我的恶魔接管我,我能感受到我的创意天使在撤退。它们在安全距离内看着我挣扎,但它们担心。同时,它们有点不耐烦了。就好像它们在说:“女士,请别这样!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我渴望我的工作——我渴望我能更亲密和自由地发挥我的创造力——这是我最强烈的个人动力,可以通过任何必要的方式来对抗痛苦,并为自己创造一种尽可能理智、健康和稳定的生活。
但那只是因为我选择了信任,这很简单:源于爱。
爱永远超越苦难。
选择信任什么
但是,如果你选择走相反的路(选择相信苦难胜过爱),就要意识到你正在战场上建造你的房子。当许多人把他们的创作过程当成一个战场时,有谁会想到伤亡如此严重!绝望如此之多!黑暗如此之深!代价如此之大!
我甚至不打算列出在过去一个世纪里自杀过的作家、诗人、艺术家、舞蹈家、作曲家、演员和音乐家的名字,也不打算列出那些死于漫长酗酒策略的人的名字。(你想要这个数字吗?互联网会告诉你。但是请相信我,这是可怕的收获。)毫无疑问,这些迷失的天才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快乐,尽管我敢打赌,他们一生中至少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曾经热爱过他们的工作。然而,如果你问这些陷入困境的天才灵魂,他们是否曾经相信他们的工作会以爱回报他们,我猜他们会说不。
但是为什么不呢?
这是我的问题,我认为这是一个公平的问题:为什么你的创造力不爱你?它来找你了,不是吗?它靠近了你,在你身上发挥作用,要求你给予关注和奉献。它让你充满了创作和做有趣事情的欲望。创造力需要与你建立关系。那一定是有原因的,对吧?你是否真的相信,创造力只是因为想要杀了你而让它的意识进入你的意识?
这根本说不通!创造力如何能从这样的安排中受益?当迪伦·托马斯逝去后,不再有迪伦·托马斯的诗歌;这条通道被彻底地封锁了。我无法想象一个有创造力的宇宙会渴望那种结果。我只能想象,创造力会更喜欢迪伦·托马斯在更漫长的自然生命旅程中,继续生存和创作。迪伦·托马斯以及其他上千人。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洞来自于他们还没有创造出的所有艺术——有一个洞来自于失去他们的工作——我无法想象这是何人的神圣计划。
想想看:如果一个想法唯一想要的东西就是被展现出来,那么为什么这个想法会故意伤害你,何况你可能是一个能够把它呈现出来的人?(自然提供了种子;人提供了花园;大家相互感激对方的帮助。)
那么,有没有可能,创造力根本就没有玩弄我们,而是我们在戏弄创造力?
顽强的喜悦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的整个人生都是由一个早期的决定塑造的,它拒绝了对艺术殉道的崇拜,而是把我的信任放在狂热的观念上:我的作品和我爱它一样爱我,它想和我一起玩耍,正如我想同它玩耍一样——爱与游戏的源泉是无限的。
我选择相信,对创造力的渴望被编码到我的DNA中,原因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而创造力不会离开我,除非我强行把它踢开,或者把它毒死。我生命中的每一个分子都指向这条脉络——语言、讲故事、研究、叙事。如果命运不想让我成为一个作家,我想,它不应该让我的每一个分子总是指向这条通向语言的路线。但它确实让我成为了一个作家,我决定以尽可能多的欢乐和尽可能少的戏剧性来迎接这个命运——因为我决定当作家完全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可以把我的创造力变成一个杀戮场,或者把它变成一个有趣的好奇心的箱子。
我甚至可以把它变成一种祈祷的行为。
因此,我的最终选择,总是从一个顽强的快乐的地方来接近我的工作。
在我的作品出版以前,我怀抱坚固的欢愉之心工作了好几年。当我还是一个不知名的新晋作家的时候,我怀着一种执着,心情愉悦地工作,我的第一本书只卖了一小捆——大部分是我的家人买的。当我登上畅销书排名榜时,我怀着坚定的喜悦工作。当我不再在畅销书榜上高歌猛进,即便我后来的书没有再卖出几百万册的时候,我仍怀揣喜悦地工作。当评论家们称赞我时,我的工作充满了顽强的喜悦,而当评论家们取笑我时,我仍表现出顽强的喜悦。当我的工作进行得很糟糕的时候,我依然固执地坚持自己的快乐。工作进展顺利的时候更是如此。
我从来没有选择去相信我已经完全被抛弃在创造性的荒野之中,或者说我有理由对我的写作感到恐慌。我选择相信灵感总是在我附近,在我工作的所有时间和空间里,竭尽全力对我给予帮助。只是灵感来自另一个世界,你看,它说一种完全不同于我的语言,所以有时我们难以理解灵感。但是灵感仍然在我身旁,它正在尝试。灵感试图通过各种各样的形式传递信息给我——通过梦境、预兆、线索、巧合,通过似曾相识、通过命运,通过惊人的吸引力和反应波,通过手臂发冷,通过脖子后面竖立的头发,通过一些新的令人惊讶的乐趣,通过使我彻夜难眠的固执想法……什么都可以。
灵感总是和我一同努力。
所以我也坐在那里工作。
这是交易。
我信任它;它信任我。
选择你的幻想
这是幻想吗?
把无限的信任放在一个我看不见、摸不着、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力量上,是我的幻想吗?
好吧,为了论证,我们姑且称之为完全是幻想。
但这是否比相信只有你的痛苦和痛苦本身才是更真实的错觉呢?或者你是独立的,你与这个创造了你的宇宙没有任何关系?或者你被命运所挑剔,或刁难?或者你的天赋只是为了摧毁你才被赐予?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的生活是建立在幻想的基础上(你是这样的,因为我们都是这样的),那么为什么不至少选择一个有帮助的错觉呢?
请允许我提出以下建议:
工作要做,它想通过你来完成。
殉道者VS骗子
为了摆脱对创造性苦难的沉迷,你必须拒绝殉道者的方式,转身拥抱骗子。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些骗子的身影,也都有一些殉道者的身影。(好吧,我们中有些人殉道者的身影可能会更多一些。)但是在你创造性的旅程中,你必须作出决定,你想归属于哪一方阵营?你自己的哪些部分需要被滋养、培育和造就?慎重选择!正如我的朋友电台名人卡洛琳·凯西经常说的那样:“一个骗子比一个殉道者更好。”
你会问,殉道者和骗子有什么区别?
这有一个快速入门书。
殉道者的能量是黑暗的、庄重的、男子气概的、等级森严的、正统教义的、朴实的、不饶恕和极度僵硬的。
骗子的能量是轻浮的,狡猾的,易变的,离经叛道的,灵性的,煽动性的,原始性的,不断变化的。
殉道者说:“我将不惜一切代价来对抗这场无法取胜的战争,即使它意味着在车轮下被痛苦碾压。”
至于骗子,则会说:“好吧,你喜欢那样!至于我,我将在这个角落里,在你无法取胜的战争中经营一个成功的小型黑市交易。”
殉道者说:“生活是痛苦的。”
骗子则说:“生活是有趣的。”
殉道者说:“这个体系是对一切美好和神圣的事物的操纵。”
骗子会说:“没有体系,一切都是美好的,没有什么是神圣的。”
殉道者说:“没有人能够理解我。”
骗子则说:“抽一张牌,任何一张牌!”
殉道者说:“问题永远无法解决。”
骗子说:“也许不是……但它可以做赌注。”
殉教者说:“通过我所受的折磨,真相将被揭示。”
骗子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受苦的,伙计。”
殉道者说:“宁死不屈!”
骗子说:“让我们做个交易吧。”
殉道者总会死在一堆破碎的荣耀里,而骗子则跑去享受新的一天。
殉道者=托马斯·莫尔爵士[托马斯??莫尔(Thomas More),英国政治家、作家、社会哲学家与空想社会主义者,1516年用拉丁文写成《乌托邦》,由此闻名。莫尔出生于1478年,属于中世纪的最末期,因此,被视为文艺复兴时期(衔接中世纪与近代的过渡时期)的代表人物。]。
骗子=兔八哥。
骗子的信任
我相信人类最初的创造力冲动纯粹是由骗子能量产生的。当然是!创造力想要把世俗的世界颠倒过来,把它翻出来,这正是骗子最擅长的。但在过去几个世纪的某个时候,创造力被殉道者们绑架了,从此他们就在苦难营地里被挟持为人质。我相信这一转折让艺术感到非常难过。这无疑让很多艺术家感到非常难过。
我要说的是,是时候把创造力归还给那些骗子了。
骗子显然是迷人的、颠覆性的人物。但对我而言,一个好的骗子最奇妙的地方莫过于“他相信”。这似乎是违反直觉的建议,因为骗子看上去显得那么狡猾和阴险,但骗子充满信任。显然,他信任自己。他信任自己的狡猾,他有权利在这里,他有能力在任何情况下站稳脚跟。当然,在某种程度上,他也信任别人(因为他相信别人是他精明的标志)。但最主要的是,骗子信任宇宙。他相信其混乱、无序、令人着迷的方式——正因如此,他不受过度焦虑的折磨。他相信宇宙在不断地发挥作用,特别是它想和他一起玩。
一个好的骗子知道,如果他满怀欢喜地把球扔向宇宙,那个球就会被扔回他的身边。它可能会被狠狠地扔回去,或者被曲线地扔回去,或者像卡通式的导弹飞射般被扔回去,或者它可能直到明年年中时才被扔回去——但是那个球最终会被扔回去。骗子等待着球回来,不管它什么时候回来,他都会抓住它,然后把它再次扔向虚空之中,只是为了看看会发生什么。他喜欢这样做,因为骗子(以他所有的聪明)理解一个伟大的宇宙真理,殉道者(以他所有的严肃性)永远无法理解: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
一场盛大的,怪异的,精彩的游戏。
这很好,因为骗子喜欢古怪。
怪异是他的天然环境。
殉道者则憎恨怪异。想去除怪异。这样做,最终往往结局可悲。
一个好骗子的行为
我是布琳·布朗的朋友,她是《活出感性:直面脆弱, 拥抱不完美的自己》一书的作者,也是《脆弱的力量》一书的作者。布琳写了很多精彩的书,但对她来说却不容易。她在整个写作过程中汗流浃背、苦苦挣扎,而且总是如此。但最近,我向布琳介绍了创意只是个骗子,而不是殉道者。这是她从未听说过的观点。(正如布琳所解释的:“嘿,我的学术背景,深深植根于殉道。正如你所说:“你必须在孤独中劳作和忍受多年,才能创作出只有四个人会去读的作品。”)
当布琳理解这种“骗子”的想法时,她更仔细地审视了自己的工作习惯,并意识到她的创作来自于内心太黑暗、太沉重的地方。她已经写了几本成功的书,但所有的书都像中世纪的审判之路——在整个写作过程中只有恐惧和痛苦。她从来没有质疑过这种痛苦,因为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完全正常的。毕竟,严肃的艺术家只能通过严重的痛苦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像她之前的许多创造者一样,她最信任这种痛苦。
但是,当她考虑以骗子的角度来写作的可能性时,她取得了突破。她意识到写作本身对她来说确实是非常困难的……但讲故事却不是难事。布琳是一位有魅力的说书人,她喜欢公开演讲。她是第四代德克萨斯人,她能把故事说得非同寻常。她知道,当她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它们就像一条河流一样流淌。但是当她试图把这些想法写下来时,它们却让她局促不安。
然后她想出了如何欺骗这个过程。
在布琳最近的一本书中,她尝试了这种新的方法——一个狡猾骗子的高级做法。她招募了两位值得信赖的同事和她一起在加尔维斯敦的一家海滨别墅帮助她完成她的书,在严格规定的期限之内。
她让她们坐在沙发上,做详细的笔记,同时向她们讲述有关她的书的主题故事。每讲完一个故事,她都会拿着她们的笔记,跑进另一个房间,关上门,把她刚刚讲过的话写下来,她们则在客厅里耐心地等待着。因此,布琳能够捕捉到她自己说话的声音在页面上流淌的自然音调——就像诗人露丝·斯通在诗歌穿过她的身体时迅速捕获它们那样。然后,布琳会冲回客厅,大声朗读她刚写下的文字。她的同事们会帮助她更进一步地梳理这个故事,要求她用新的趣闻和轶事来解释自己,她们又做了笔记。再一次,布琳会抓住这些笔记,然后誊写这些故事。通过设置为自己讲故事这样一个骗子陷阱,布琳想出了如何抓住自己的老虎尾巴。
这一过程中会有许多笑点和荒谬。毕竟,她们只是海滩别墅里的三个女闺蜜。她们可以跑去看海湾,那儿有墨西哥卷饼。她们玩得很开心。这个场景与那些备受折磨的艺术家刻板形象恰恰相反——独自在他的阁楼工作室里苦苦思索,但正如布琳告诉我的,“我受够了所有这些。我再也不会在孤独的煎熬中写关于人文关联的话题了。”她的新技巧很有效果。布琳从来没有写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好,如此有信心。
请注意,她写的不是一本喜剧书。一个轻松的过程并不一定要创作一个轻松的作品。布琳毕竟是一位研究羞耻的著名社会学家。这是一本关于脆弱、失败、焦虑、绝望和来之不易的情绪恢复力的书。她的书在纸张上呈现出正如它需要的那样深沉而严肃。只是她写得很开心,因为她终于知道如何玩这个游戏。通过这样做,她终于找到了自己丰富的魔法源泉。
这就是骗子如何完成任务的方法。
轻轻地,轻轻地。
永远轻盈。
放轻松
我的第一篇短篇小说是1993年在《绅士》杂志上发表的。这个故事名为《朝圣者》。它是关于一个在怀俄明农场工作的女孩的故事,它的灵感来自于我在怀俄明农场工作的经历。像往常一样,我把这个故事寄给了一堆出版社。像往常一样,每个人都拒绝了它。只有一家除外。
《绅士》杂志一名年轻助理编辑托尼·弗罗因德把我的故事从沙堆里掏出来给主编,一个叫特里·麦克唐纳的人。托尼怀疑他的老板可能会喜欢这个故事,因为他知道特里一直对美国西部很着迷。特里确实喜欢《朝圣者》,他买下了它,这就是我作为作家的第一次机会。这是一生中难得的机会。故事将会出现在《绅士》杂志的11月刊上,封面是迈克尔·乔丹。
然而,在刊物发布的前一个月,托尼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出了点问题。一个主要的广告商撤出了,因此该杂志的版面需要比这个月的计划少几页。必须有人做出牺牲,他们在寻找志愿者。我将作出选择:或者把我的故事删减30%,这样它就可以适应新的、瘦身后的11月刊物;或者我可以把它完全从杂志里撤下来,希望它能在未来的某本刊物上找到一个完整的家。
“我不能告诉你该怎么做,”托尼说。“如果你不想这样糟蹋你的作品,我完全能够理解。我认为这个故事确实会被删减。如果我们再等几个月,把它完整地发表出来,也许对你来说更好。但我也要提醒你,杂志界是一个不可预测的行业。趁热打铁是有道理的。如果你现在犹豫不决,你的故事可能永远不会出版。特里可能对它失去兴趣,或者,谁知道呢,他甚至可能离开《绅士》杂志,转去另一家杂志社,然后你的优势也不见了。所以我不知道该告诉你什么。选择权在你手中。”
你知道从十页的短篇小说中删去30%意味着什么吗? 我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写下这个故事。当《绅士》把它捧在手上时,它就像抛光的花岗岩。我相信故事里面没有冗余的词。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朝圣者》是我所写过的最好的作品,如我所知,我可能再也写不出这样好的作品了。它对我来说弥足珍贵,是我流淌的血液。我无法想象这个故事删减后还有什么意义。最为重要的是,仅仅因为一家汽车公司从一本男性杂志上撤下了一则广告,就把我一生中最好的作品轻而易举的毁掉了,我作为一名艺术家的尊严受到了冒犯。诚信何在?荣誉何在?骄傲何在?
如果艺术家们在这个邪恶的世界里不坚持一个廉洁的标准,还有谁会呢?
另一方面,管他去。
因为说实话,我们不是在这里谈论宪法,而是一个关于女牛仔和她男朋友的短篇故事。我抓起一支红芯铅笔,给作品剔骨除肉。
对最初叙事的破坏是令人震惊的。这个故事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并缺乏逻辑。这是文学大屠杀——但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看着这乱糟糟的烂摊子,我恍然大悟,这是一个相当奇妙的创造性挑战:我还能设法让它恢复生机吗?我开始把叙述重新整理成某种意义。当我把这些句子再度拼凑在一起时,我意识到这些削减确实改变了整个故事的基调,但并不一定是糟糕的。新版本并不比旧版本更好或更坏;它们是完全不同的。它感觉更骨感和硬朗,朴实无华。
通常情况下我从不会这样来写作——我也不曾知道还能以这种方式来写——这个启示激发了我的兴趣。(这就像是在梦里——你发现在自己的房子里有一个以前不为人知的房间,你有一种豁然的感觉,觉得你的生活比你想象的有了更多的可能。)我惊奇地发现,我的作品可以如此粗暴地被撕开、切割、重组,甚至可以在新的参数中生存下来并茁壮成长。我意识到,你创造的东西不一定总是神圣的,只是你单方面认为它是神圣的。神圣的只是你在这个事件上所花的时间,以及扩展你的想象力所花的时间,并由此而改变你的生活。
越是轻松地与时间共处,你的生活将过得越舒适。
它不是你的孩子
当人们谈论到他们的创作的作品时,他们通常称其为“孩子”——这与轻率看待事物的方式正好相反。我的一个朋友,在她的新小说即将出版的前一周告诉我,“我感觉我第一次把我的孩子放在校车上,我担心那些坏孩子会取笑他。”(杜鲁门·卡波特甚至说得更直白:“写完一本书后,就像你带着孩子去后院将其击毙一样。”)
伙计们,请不要把你们的创造性作品错当成是人类的孩子,好吗?
这种想法只会导致你内心深处的痛苦。我对此非常认真。因为如果你真的相信你的工作是你的孩子,那么总有一天你会很难削减30%的工作量——你很可能需要这么做。如果有人批评或纠正你孩子的错误,或者建议你考虑彻底改变你的孩子,甚至试图在公开市场上购买或出售你的孩子,你都可能无法应对它。你可能无法释放你的工作或完全分享它——因为如果没有你的呵护和照料,那可怜无助的婴儿如何能生存?
你的创造性工作不是你的孩子; 如果可能的话,你该是它的宝贝。我所写的一切都使我得以存在。每一个作品都以不同的方式使我成熟。我之所以成为今天的我,正是因为我所做的,它造就了我。创造力让我成长,并把我塑造成一个成年人——从我的短篇小说《朝圣者》开始,教会了我如何不像婴儿那样行事。
所有这些都意味着,最终,我确实将压缩版的《朝圣者》塞进了1993年第11期《绅士》杂志。几周后,就像命运安排的那样,特里·麦克唐纳(我的伯乐)确实辞去了该杂志的主编。不管他留下了什么短篇小说和特色文章,都将不见天日。如果我不曾做那些删减,我的小说就同它们一样被埋在一座浅坟里。
但我确实做了删减,谢天谢地,这个故事很酷,而且也因此与众不同,因为它——我实现了我的重大突破。我的故事引起了签约我的文学经纪人的注意,他已经在我的职业生涯中以优雅和精确的方式指导了我20多年。当我回顾那件事时,我对我差点失去的东西感到战栗。如果我当时再高傲一点,今天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很可能在我书桌抽屉的底部),会有一部名叫《朝圣者》的短篇小说,长达十页,没有人读过。它就像抛光的花岗岩一样,未曾打磨,保持纯洁,我则可能仍然是个调酒师。
我觉得有趣的是,当《朝圣者》在《绅士》杂志发表后,我就再也没有想过它。它不是我写的最好的作品,甚至差远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所以我忙于那些工作。毕竟,《朝圣者》不是神圣的遗迹。它只是一件事——我曾经做过的、爱过的、后来改变过、又被重新塑造、仍然爱着的、后来出版了的。然后我把它搁置一边,这样我就可以继续做其它的事情了。
谢天谢地,我没有让它成为我的毁灭。否则这将是一个多么悲惨和自我毁灭的殉道行为,它使我的作品如此神圣不可侵犯,以至于我为它的神圣捍卫至死。相反,我把我的信任寄情于游戏中、顺从中和欺骗中。因为我愿意和我的工作轻松相处,那篇短篇小说不是坟墓,而是通向更美好、更宏大的新生活的一扇门。
小心你的尊严,这正是我所说的。
它并不总是你的朋友。
激情与好奇心
我可以催促你忘掉激情吗?
也许你听到我这么说会很惊讶,但我的确有点反对激情。或者至少,我反对宣扬激情。我不相信去告诉人们,“你所要做的就是追随你的激情,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认为,有时候这是一个无益的、甚至是残酷的建议。
首先,这可能是一个不必要的建议,因为如果某人有明确的激情,很可能他们已经在追随它了,而不需要任何人告诉他们去追求它。(毕竟,这就是激情的定义:你执着追求的兴趣,几乎因为你别无选择。) 但很多人不知道他们的激情到底是什么,或者他们可能有多种激情,或者他们可能正在经历一场激情的中年转折,所有这些都会让他们感到困惑、受阻和不安全。
如果你没有一个明确的激情,而有人愉快地告诉你去追随你的激情,我认为你有权利无视他。因为这就像有人告诉你,为了减肥,你所需要的只是变瘦,这无济于事!
我通常是一个很有激情的人,但并非每天如此。有时候我不知道我的激情跑哪里去了。我并不总是感到欢欣鼓舞,也不总是能够确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但我不会坐等激情来打动我。我一直在稳定地工作,因为我相信,作为人类,只要活着,我们就有权利去做些事情,因为我喜欢做这些事情。最重要的是,我保持工作是因为我相信创造力总是试图找到我,即使在我看不见它的时候。
那么当你的激情减退时,你如何找到工作的灵感呢?
这就是好奇心的来源。
忠于好奇心
我相信好奇心是秘密。好奇心是创造性生活的真理和途径。好奇心是阿尔法和欧米茄(α&Ω),开始和结束。
此外,每个人都可以获得好奇心。激情有时似乎是遥不可及的——一个遥远的火焰之塔,只有天才和那些被上帝特别垂青的人才能接近。但好奇心是一种更温和、更安静、更受欢迎、更民主的实体。好奇心的风险也远低于激情的风险。激情使你离婚,卖掉所有的财产,剃光头,搬到尼泊尔。好奇心并不会要求你那么多。
事实上,好奇心只会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你对什么感兴趣?”
任何方面?
哪怕是一点点?
无论多么平凡或是渺小?
答案不需要点燃你的生命,或者让你辞掉工作,或者强迫你改变宗教信仰,或者让你进入神游状态;它只需要吸引你的注意力。但在那一刻,如果你能停下来,哪怕是对某件事产生一丁点的兴趣,那么好奇心就会让你将你的头转动四分之一英寸,更近一点地观察它。
去做吧。
这是一个线索。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有,但这是一个线索。跟随线索。相信它。看看好奇心将引领你走向何方。然后跟着下一个线索,又一个,再一个。记住,它不一定非得是沙漠中的声音;它只是一个无害的寻宝游戏。追随这种寻宝的好奇心,你会发现令人惊奇的地方。它甚至可能最终引导你进入你的激情——尽管是通过一个奇特的、无法追溯的小巷,地下洞穴和秘密的门。
或者它可能会让你一无所获。
你可能一辈子都在追逐你的好奇心,最后却什么也没展示出来——除了这一件事。你会得到满足,因为你把自己整个的生命都奉献给了求知欲这一高尚的人类美德。
这应该足以让任何人说他们过着丰富而精彩的生活。
寻宝游戏
让我给你们举个例子,说明好奇心的寻宝游戏可以引导你走向何处。
我曾经给你们讲过那本我未曾写的伟大小说的故事——关于亚马逊丛林的书,我忽视了对它的培育,它最终跳出了我的意识,进入了安·帕奇特的意识。那本书是一项充满激情的计划。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中闪现,身体上和情感上都充满了兴奋和灵感。但后来我被生活的危机分散了注意力,我没有写那本书,它就离开了我。
所以,它来过,它又走了。
在那之后,亚马逊丛林的想法消失了,我也没有再产生一波生理和情感上的兴奋和灵感。我一直在等待伟大想法的到来,我不断地向宇宙宣布我已经准备好迎接一个伟大想法的来临,但是没有任何重大的想法光顾。没有起鸡皮疙瘩,脖子后面的毛发没竖立,胃也没有痉挛。奇迹没有发生。就像圣保罗一路骑马到大马士革,什么也没发生,除了可能下了一点雨。
大多数时候,生活就是这样。
我每天在日常生活中流连——写电子邮件,买袜子,处理小的突发事件,发生日贺卡。我将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随着时间的流逝,仍然没有一个激动人心的想法点燃我,我没有惊慌。相反,我做了我以前做过很多次的事情:我把注意力从热情转向好奇心。
我问自己,小莉,你现在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任何事?
哪怕是一点点?
无论多么平凡或渺小?
结果是:园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兴奋的地方,每一处!园艺!)
我最近搬到了新泽西乡下的一个小镇。我买了一幢有着漂亮后院的旧房子。现在我想在后院种一个花园。
这一冲动让我大吃一惊。我是在花园里长大的——一个巨大的花园,我母亲有效地管理着——但我从来没有对它感兴趣过。作为一个懒惰的孩子,尽管我母亲尽最大努力教我,我还是很固执地不去学园艺。我从来没有成为土壤的生物。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乡村生活(我发现农场的杂活很无聊,很艰辛,而且很棘手),长大后也从未想过要过乡村生活。我讨厌乡村生活的辛苦劳作,正是我去纽约生活的原因,也是我成为漂泊者的原因——因为我不想成为任何类型的农夫。但现在我搬到了一个比我成长的小镇还要小的小镇,现在我想要一个花园。
我并不是迫切想要一个花园,明白吗。我不准备为花园或任何事至死不渝。我只是觉得有个花园就好。
好奇心。
这一时的心血来潮,我本可以忽略它。它几乎没有脉搏。但我没有忽视它。相反,我跟随了好奇心的小线索,我种植了一些植物。当我这样做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对园艺的了解比我想象的要多。显然,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无意中从母亲那里学到了一些东西,尽管我固执地不去学。揭开这个隐秘的知识是令人满意的。我种了更多植物。我回忆起更多的童年往事。我想起了更多关于我的母亲,我的祖母,以及在地球上工作过的历史悠久的女性先祖。这很美妙。
随着季节的变化,我发现自己用不同的眼光看待我的后花园。我培育的不再像我母亲的花园;它开始看起来像我自己的花园。例如,不像我妈妈,一个精湛的蔬菜园丁,我对蔬菜并不那么感兴趣。更确切地说,我渴望能得到我亲手栽种的最美丽、最娇艳的花朵。此外,我发现我并不仅仅想种植这些植物; 我也想了解它们的情况。具体来说,我想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例如,那些装饰我后花园的祖传鸢尾——他们的起源是什么?我在互联网上做了一分钟的研究,得知我的鸢尾不是新泽西本土的;事实上,他们起源于叙利亚。
这是一个很酷的发现。
然后我做了更多的研究。在我的房子周围生长的紫丁香显然是类似灌木的后代,曾经在土耳其盛开过。我的郁金香也起源于土耳其——尽管曾被荷兰品种干扰过,结果证明,它仍介于野生土耳其郁金香和我驯化的花式品种之间。我的山茱萸是本土的。我的连翘却不是,它产于日本。我的紫藤也是远道而来,一位英国船长把这些东西从中国带到欧洲,然后英国殖民者把它带到新大陆——这是最接近事实的。
我开始对我花园里的每一株植物进行背景调查。我记下了我新学的花卉知识。我的好奇心不断增强。我意识到,令我着迷的不是我的花园本身,而是它背后的植物学历史——一个关于贸易、冒险和全球性阴谋的疯狂而鲜为人知的故事。
那可能是一本书,对吧?
也许吧?
我一直追随好奇心的足迹。我选择完全信任我的魅力。我选择相信我对所有这些植物学琐事感兴趣是有原因的。因此,征兆和巧合开始出现在我面前,所有这些都与植物学史上新发现的兴趣有关。我偶然发现了对路的书,对头的人,对的机会。例如,我需要寻找专家给我一些关于苔藓史的建议——结果是——他就住在纽约郊外的乡村,离我祖父的房子只有几分钟的路程。还有一本从我曾祖父那里继承的二百年历史的书,藏有我一直寻找的一把钥匙——一个栩栩如生的历史人物,值得将其装饰进一本小说。
就在我面前。
然后我开始有点为之疯狂了。
我寻找植物探索的更多信息,最终引导我环绕地球——从我在新泽西小镇旧房子的后院到英国的园艺图书馆;又从英国的园艺图书馆到荷兰的中世纪药用植物园; 再从荷兰的中世纪药用植物园到法属波利尼西亚的苔藓覆盖的洞穴。
三年的研究、旅行和调查之后,我终于坐下来开始写《万物的签名》——一本关于19世纪植物学探险家的虚构家族小说。
这是一部我从未见过的小说。它从一无所有开始。我的想法被点燃了,我的灵感并没有一下子跳进那本书,而是顺着线索一点点地向它靠近。但当我从寻宝游戏中抬起头,开始写作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沉浸在19世纪植物探索的激情之中。三年前,我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19世纪的植物学探索——我只想在我的旧房子的后院建一个朴素的花园! 但现在我正在写一个关于植物、科学、进化、废奴、爱和失落的宏大故事,还有一个女人走向智慧的超越之旅。
所以它奏效了。它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我对我注意到的每一个微小的好奇线索都说了“是”。
你看,这就是追随我心。
这是一种更安静的魔法,也是一种更缓慢的魔法,但别搞错,它仍然是一种巨大的魔法。
你只需要学会信任它。
你只需要对它说“是”。
这很有趣
因此,最激励我的创造者不一定是最有激情的人,而是最好奇的人。
好奇心是使你保持稳定工作的动力,而更炙热的情绪可能会来了又去。我喜欢乔伊斯·卡罗尔·奥茨每隔三分钟就写一本新小说——而且题材如此广泛——因为她似乎对很多事情都很感兴趣。我喜欢詹姆斯·弗兰科表演任何他想要的演艺工作(前一分钟还是严肃的戏剧,下一分钟却是滑稽的喜剧)因为他认识到,不一定都要为他赢得奥斯卡奖——我喜欢这样,在表演时,他也追求在艺术、时尚、学术和写作上的兴趣。(他的副业创造力好吗?我才不在乎呢!我只是喜欢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我喜欢布鲁斯·斯普林斯汀不仅创造了史诗般的球场颂歌,而且还根据约翰·斯坦贝克的小说写了一整张专辑。我也喜欢毕加索摆弄陶瓷的混搭风格。
我曾经听导演迈克·尼科尔斯谈到他多产的电影生涯,他说他一直对自己的失败很感兴趣。每当他看到它们其中的一个在深夜的电视上播放时,他就会坐下来,一遍又一遍地看——那些他从未成功过的事情。他会好奇地看着,心想,这太有趣了,这一幕怎么没能成功……
没有羞耻,没有绝望,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很有趣。就像:事情有时候是正常运转的,有时候不是,这不是很有趣吗?有时我觉得痛苦的创造性生活和平静的创造性生活之间的区别只不过是单词“糟糕”和“有趣”之间的区别。
毕竟,有趣的结果随着剧情的反转有时是糟糕的结果。
我认为很多人放弃追求创造性的生活,是因为他们害怕“有趣”这个词。
我最喜欢的禅修老师,佩玛丘卓曾经说过,她看到人们在禅修练习中最大的问题,是当事情开始变得有趣的时候他们就放弃了。也就是说,一旦事情变得不容易,变得痛苦、无聊、或者不安起来,他们就会立刻退出。他们脑海一旦感受到什么东西吓到或伤害了他们,就会立刻放弃。因此,他们错过了好的部分,原生的部分,转变的部分——当你超越这些困难,就能进入你自己新的尚未探索的内心宇宙部分。
也许你生活中的每一个重要方面都是如此。无论你在追求什么,无论你在寻找什么,无论你在创造什么,小心不要过早放弃。正如我的牧师朋友罗布·贝尔所警告的那样:“不要急于穿过那些最有能力改造自己的经历和环境。”
当事情不再简单或没有回报时,不要放弃你的勇气。
因为那一刻?
正是有趣开始的地方。
饥饿的鬼魂
你将会失败。
这很糟糕,我也不想这么说,但事实如此。你会承担创造性的风险,而且往往不会成功。我曾经扔掉了我写的一本完整的书,因为它没什么用。我努力地完成了这件事,但它真的没有什么用,所以我最终把它扔掉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它不起作用!我怎么会知道?我是什么,书籍的法医吗?我没有死亡原因的证明书。这件事根本没用!)
当我失败的时候,我很伤心。它使我失望。失望会让我对自己感到厌烦,或者对别人冷淡。然而,在我的人生中,我学会了如何驾驭自己的失望,而不至于陷入羞愧、愤怒或惰性的死亡漩涡中。这是因为,在我生命的这一刻,我开始明白,当我失败的时候我内心的痛苦是什么:那只是我的自我。
就这么简单。
从广义上讲,我没有任何反对自我的东西。我们都有一个。(有些人甚至可能有两个。)正如你需要对基本的人类生存有所恐惧一样,你也需要你的“自我”为你提供自我的人格轮廓——去帮助你宣扬你的个性,定义你的欲望,理解你的偏好,捍卫你的边界。你的自我,简单地说,就是使你成为你自己。没有自我,你就一个模糊的斑点。因此,正如社会学家和作家玛莎·贝克对自我的描述,“不要在没有它的情况下离开家。”
但是不要让你的自我完全掌控了这场演出,否则它将会终止这场演出。你的自我是出色的仆人,但它也是可怕的主人——因为你的自我唯一想要的东西是奖励、奖励和更多的奖励。因此没有足够的奖励来满足,你的自我就会失望。如果放任不管,那种失望会让你从内而外腐烂。一个无节制的自我就像“饥饿的鬼魂”——永远饥渴,不断地咆哮着需要和贪婪。
某种形式的饥饿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我们都有疯子的存在,生存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对任何事情都不满意。我拥有它,你拥有它,我们都拥有它。我的救赎恩典是:我知道我不是只有一个自我;我也有一个灵魂。我知道我的灵魂一点也不在乎奖励或失败。我的灵魂并不是以赞美或恐惧批评的梦想所引导的。我的灵魂甚至没有语言来表达这样的观念。我的灵魂,当我倾向于它的时候,是一个比我的自我更广阔和迷人的引导源泉,因为我的灵魂只渴望一件事:奇迹。既然创造力是我通向奇迹最有效的途径,我就在那里避难,它滋养了我的灵魂,它使饥饿的鬼魂安静下来——从而把我从最危险的地方拯救出来。
所以每当我内心充满不满的声音时,我可以说:“啊,我的自我!你来了,老朋友!” 当我受到批评时,我会发现自己的反应是愤怒、悲伤和防御性的。这只是我的自我,振作起来,考验它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我学会了认真地观察我炽热的情绪,但我尽量不把它们看得太重,因为我知道,仅仅是我的自我受到了伤害——而不是我的灵魂。只是我的自我想要报复,或者赢得最大的奖赏。仅仅是我的自我想发动一场针对仇恨者的推特(Twitter)战争,或是因侮辱而愠怒,因义愤填膺而辞职,因为自我没有得到它想要的结果。
在这样的时刻,我可以通过重新回到我的灵魂来稳定我的生活。我问:“亲爱的灵魂,你想要什么?”
答案总是一样的:“更多的奇迹。”
只要我仍朝着目标前进——奇迹的方向——那么,我就知道我的灵魂仍是美好的,这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创造力仍然是我获得奇迹的最有效的方式,所以我选择了它。我选择排除所有的外部(和内部)噪音和干扰,一次又一次地回归创造力。因为没有奇迹的来源,我知道我注定要失败。没有它,我将永远在无底线的不满状态中徘徊漂泊——一无所有,除了一个饥饿嚎叫的鬼魂,被困在一个逐渐腐烂的躯壳里面。
恐怕我不会对此听之任之。
做别的事
那么,你该如何摆脱失败和羞耻,来保持一种创造性的生活?
首先,原谅你自己。如果你做了某件事却没有成功,那就让它过去吧。记住,你只是一个初学者——即使你已经在你的手艺上工作了五十年。我们都只是初学者,我们都是生命有限的初学者。所以放手吧。忘掉上一个项目,以一颗开放的心去寻找下一个。当我还是《GQ》杂志的撰稿人时,我的主编阿特库珀曾经读过一篇我创作了五个月的文章(一篇关于塞尔维亚政治的深度旅行故事,顺便说一下,花费了该杂志一笔不小的钱)一个小时后,他回到我身边,做出这样的回答:“这是不好的,而且永远不会有任何好处。事实证明,你没有能力写这个故事。我不希望你在这件事上再浪费一分钟。请马上换另一项任务。”
这是相当令人震惊和突然的,但是——讲效率。
尽职尽责,继续我的生活。
下一项,下一项,下一项——总是下一项。
勇往直前,继续前进。
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要对自己的失败停留太久。你不需要对你的灾难进行尸检。你不需要知道任一件事意味着什么。记住:创造力之神不必向我们解释任何事情。承认你的失望,承认它的存在,然后继续前进。把失败斩断,用它做诱饵,去抓住另一个计划。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什么你需要经历这一团糟的局面,才能在一个更好的地方着陆。也许永远都不会有意义。
好吧,顺其自然。
无论如何,继续前进。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持忙碌。(我经常依靠从十七世纪英国学者罗伯特·伯顿那里学到的关于如何度过忧郁的明智建议:“不要孤独,不要无所事事。”)找点事做——任何事情,甚至是完全不同种类的创造性工作——只是为了让你的注意力从焦虑和压力中解脱出来。有一次,当我苦苦挣扎写一本书的时候,我报名参加了一个绘画班,只是想在我的脑海里打开一些其他的创造性渠道。我画得不好,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某种程度上一直保持着与艺术的交流。我拨弄自己的拨号盘,试图以任何可能的方式获得灵感。最终,在画了足够多的画之后,文字开始重新流动。
爱因斯坦称这种策略为“组合游戏”,即通过涉足另一个心理渠道来打开这个心理渠道。这就是为什么他在解决物理难题时经常拉小提琴的原因;经过几个小时的奏鸣曲,他通常能找到他需要的答案。
我认为,组合游戏的一个诀窍,是通过降低赌注来平息你的自我和恐惧。我曾经有位朋友,他是一个很有天赋的棒球运动员,但他失去了勇气,他的比赛失败了。然后他放弃了棒球,踢了一年的足球。他不是最伟大的足球运动员,但是他喜欢足球,当他踢失败的时候,他的精神也没有崩溃,因为他的自我知道这个事实:“嘿,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是我的赛场。”重要的是,他只是在做一些身体上的事情,为了让自己回到自己的躯壳,为了摆脱自己的头脑,为了恢复某种身体上的轻松感。总之,很有趣。踢了一年的足球之后,他又回到了棒球场上,突然间他又可以打球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打得更好、更轻松。
换句话说,如果你不能做你渴望做的事,那就去做别的事情。去遛狗,去捡你家门口街道上的每一小片垃圾,再去遛狗,烤桃酥饼,用鲜艳的指甲油画一些鹅卵石,然后把它们堆成一堆。你可能认为这是拖延,但正确的意图不是拖延,而是运动。任何运动都能战胜惰性,因为灵感总是会被运动所吸引。
所以,挥动你的手臂。做一些事情。做点什么。什么都行。
用一些创造性的行动唤起你对自己的关注,最重要的是,你要相信,如果你做了足够多的精彩的行动,最终灵感会再次回到你的身边。
装饰自行车
澳大利亚作家、诗人和评论家克莱夫·詹姆斯有一个完美的故事,讲述了他在一次特别糟糕的创造力枯竭期,是如何被骗回去工作的。
在经历了一次巨大的失败后(他为伦敦舞台写的一出剧本,不仅遭遇了猛烈地批判轰炸,还毁了他的家庭,让他失去了几个亲密的朋友),詹姆斯陷入了沮丧和羞愧的黑暗泥潭。演出结束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沙发上盯着墙壁,感到屈辱和羞愧,而他的妻子不知如何将一家人团结在一起。
他无法想象自己将如何鼓起勇气再写其它东西。然而,在经历了一段长时间的恐惧之后,詹姆斯的小女儿们终于打断了他的悲痛,请求他给予一个平凡的帮助。她们问他是否愿意做些什么来让她们破旧的二手自行车看起来更好一点。詹姆斯顺从地(依旧不快乐)答应了。他从沙发上爬起来,开始做这件事情。
首先,他小心翼翼地把女孩们的自行车涂成鲜艳的红色。然后他用银色给轮辐磨砂,把座位上的条纹贴得像理发师的杆子。但他并没有就此止步。当油漆晾干后,他开始在自行车上添加数以百计的银色和金色的小星星——一片由精美细致的星座组成的区域。女孩们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让他结束,但詹姆斯发现他简直无法停止画星星(“四角星、六角星和非常罕见的八角星”)。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极其满意的工作。最后,他的女儿们骑上了她们神奇的新自行车,兴奋不已,而这位人物坐在那里,不知道他下一步该做什么。
第二天,他的女儿们从附近带回来一个小女孩,她问詹姆斯先生是否也可以在她的自行车上画星星。他去做了。他信任这个请求。他跟随着线索。当他完成时,另一个孩子出现了,一个接一个。很快就有了一群孩子,他们都在等着他们那辆简陋的自行车变成一流的艺术品。
因此,他那一代人中最重要的作家在他的车道上坐了几个星期,在这个地区的每个孩子的自行车上画了成千上万颗小星星。当他这样做时,他有了一个缓慢的发现。他意识到“失败有其作用,它问你是否真的想继续去做事情。”令他吃惊的是,詹姆斯意识到答案是肯定的。他真的想继续做一些事情。就目前而言,他所想做的都是儿童自行车上的漂亮星星。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内心有些东西正在愈合。有些东西又恢复了活力。因为当最后一辆自行车被装饰好时,他的个人宇宙中的每一颗星星都被重新绘制完成,克莱夫·詹姆斯终于有了这样的想法:有一天我会把它写下来。
在那一刻,他自由了。
失败已经终结;造物主又回来了。
通过做其它事情——尽心尽力地去做——他成功地摆脱了惯性的束缚,又直接回到了大魔法里。
强烈的信任
最终——也是最困难的——对创造性信任的行为是,一旦你完成了它,就把你的作品放在这个世界上。
我在这里谈论的信任是最强烈的信任。而不是这样的信任,说“我确信我会成功”——因为那不是强烈的信任;这是一种天真的信任,我要求你暂时放下你的无知,踏入一个更加鼓舞人心、更加强大的领域。正如我所说,也如我们内心深处所知的那样,在创造性领域中没有绝对成功的保证。不是针对你,不是针对我,不是针对任何人。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你会把你的工作安排好吗?
最近,我和一位女士交谈,她说:“我几乎准备好开始写我的书了,但我很难相信宇宙会给我想要的结果。”
嗯,我能告诉她什么?我不愿成为一个扫兴的人,但宇宙可能不会给予她想要的结果。毫无疑问,宇宙会给予她某种结果。有灵性的人们甚至会争辩说,宇宙可能会给予她需要的结果——但却不能给予她想要的结果。
强烈的信任要求你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工作,因为强烈的信任知道结果并不重要。
结果无关紧要。
强烈的信任要求你在这个真理中坚强地站起来:“你是值得的,亲爱的,无论结果如何。”不管结果如何,你都要继续工作。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会继续分享你的工作。不管结果如何,你生来就是要创造的。你永远不会失去对创造过程的信任,即使你不了解结果。
似乎在每一本自助书籍中都有一个著名的问题:如果你知道你不能失败,你会怎么做?
但我一直都有不同的看法。我认为最强烈的问题应当是这样:哪怕你知道你很可能会失败,你会怎么做?
你喜欢做什么,以至于“失败”和“成功”这两个词在本质上变得无关紧要?
你爱什么胜于爱你的自我?
你对那份爱的信任有多强烈?
你可能会质疑这种强烈的信任。你可能会反对它。你可能会想揍它,踢它。你可能会问:“如果结果可能什么都没有,我为什么还要费力去做一些事情呢?”
答案通常会伴随着一个狡猾骗子的咧嘴一笑:“因为它很有趣,不是吗?”“不管怎样,你在地球上的时间还有其它什么用呢?——不做点什么?”不做一些有趣的东西吗?不追随你的爱和好奇心吗?
毕竟总有这样的选择。你有自由意志。如果创意生活对你来说太难或太不值得,你可以随时停止。
但认真地说:真的吗?
因为,想想看:那又怎么样?
骄傲地行进
20年前,我在一个派对上,和一个我早已忘记名字,也许永远都不知道是谁的人谈话。有时我认为这个人走进我的生活只是为了这唯一的目的:告诉我这个故事,这个故事从那以后一直让我感到高兴和鼓舞。
这个人告诉我的故事是关于他的弟弟,他想成为一名艺术家。那家伙深深地钦佩他弟弟的努力,他给我讲了一个关于他的弟弟是多么勇敢、有创造力和信任自己的轶事。基于我现在叙述这个故事的目的,让我们称他弟弟为“小弟”。
小弟,一个有抱负的画家,把所有的钱存起来,去了法国,用美丽和灵感浸润着自己。他过着廉价的生活,每天画画,参观博物馆,游历风景如画的地方,勇敢地与他遇到的每一个人交谈,并把自己的作品展示给任何想看的人。一天下午,小弟在一家咖啡馆里和一群迷人的年轻人攀谈起来,原来他们是一些华丽的贵族。这些迷人的年轻贵族很喜欢小弟,并邀请他参加周末在卢瓦尔河谷城堡举行的派对。他们向小弟保证,这将是一年中最盛大的派对。富人、名人和欧洲的几位皇室都会出席。最重要的是,它是一个化装舞会,在那里没有人会在服装上敷衍。这是不容错过的。打扮起来,他们说,加入我们吧!
兴奋的小弟整个星期都在准备着一件他认为肯定会精彩夺目的服装。他走遍巴黎寻找布料,既关注细节,也袒露他大胆的创作性。然后他租了一辆车,开车去了城堡,离巴黎只有三个小时的路程。他在车里换上了衣服,走上了城堡的台阶。他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管家。管家发现他的名字在宾客名单上,礼貌地欢迎他进来。小弟进了舞会,高昂着头。
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确实是一个化装舞会——他的新朋友们并没有误导他——但他在翻译中遗漏了一个细节:这是一个主题化装舞会。主题是“中世纪的宫廷”。
小弟打扮成了一只龙虾。
在他的周围,欧洲最富有和最美丽的人穿着镀金的华丽服饰和精致的晚礼服,戴着祖传珠宝,伴着优秀的管弦乐队,翩翩起舞的华尔兹,闪耀着优雅的光芒。另一方面,小弟则穿着红色紧身连衣裤、红色紧身衣、红色芭蕾舞鞋和巨大的红色泡沫爪子。他的脸也被涂成了红色。这是故事的一部分,我必须告诉你,小弟身高超过一米八,非常瘦,但他头上挥舞着长长的触角,显得更高。当然,他也是房间里唯一的美国人。
他站在台阶的顶端,等待着一个漫长而可怕的时刻。他几乎羞愧地跑掉了。在羞愧中逃跑似乎是对这种形势最有尊严的回应。但他没有跑。不知何故,他找到了自己的决心。毕竟,他已经走了这么远。他费尽心思地制作这套服装,他为此感到自豪。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上舞池。
他后来说,这只是他作为一个有抱负的艺术家的经历,给了他接受已成定局的荒谬的勇气和许可。生活中的一些经历已经教会他把它放在那里,不管它是什么。那件衣服是他自己做的,毕竟,这就是他带去参加派对的原因。这是他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这就是他所拥有的一切。所以他决定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服装,相信环境。
当他走进贵族人群时,一片寂静。舞停了。管弦乐队断断续续地停了下来。其他客人聚集在小弟周围。最后,有人问他究竟是什么。小弟深深地鞠了一躬,宣布:“我是宫廷龙虾。”然后:哄堂大笑。
不是嘲笑,是欢笑。他们爱他。他们喜欢他的甜蜜,他的古怪,他巨大的红色爪子,他那鲜艳的弹力紧身衣里的瘦骨嶙峋的屁股。他是他们中间的骗子,所以他参加了派对。那天晚上,小弟甚至和比利时女王一起跳舞。
这就是你必须做的,朋友。
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创造过任何东西让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我就是那个穿着自制龙虾服装走进花式舞会的人。但无论如何,你必须固执地走进那个房间,你必须昂首阔步。你做到了,你可以把它放在那里。永远不要为它道歉,永远不要解释它,永远不要为它感到羞愧。你用你所知道的去做最好的事情,在你被给予的时间里,你和你所拥有的一起工作。你被邀请了,你出现了,你简直不能做更多了。
他们可能会把你扔出去——但他们可能也不会。实际上,他们可能不会把你扔出去。舞会里的人往往比你想象的更热情、更支持你。有人可能会认为你才华横溢,妙不可言。你最终可能会和皇室一起跳舞。
或者你可能最后不得不独自在城堡的角落里跳舞,你那巨大的、笨拙的红色泡沫爪子在空中挥舞。
那也很好。有时就是这样的。
你绝对不能做的就是转身离开。否则,你会错过这次派对,这将是一个遗憾,因为请相信我,我们不要走过这么远的地方,做出这么大的努力,只是在最后一刻错过了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