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自脸颊上滑落，冰凉台面上绽开一朵水花。

    贺靡舟侧头打量那道水渍，像是遗憾它的着陆点不在自己身上。就在他分神的片刻，姬煦架在台上的腿划过一道弧线，未知作用的针剂统统被扫落在地。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它们有点来头，不容忽视。

    比如……让019拥有人类下肢的拟态药剂。

    针管破碎声响起。但身下的人没有去捡，反而在姬煦重心不稳的时候用手环在他腰迹猛地一拉：“你就那么确定我是谁？”

    此刻贺靡舟虽是那副纯人类的模样，可五年时间足以让实验体从少年时期越至成年阶段，流放荒星的日子改变了他的气质，在相貌上也有不小的转变。

    姬煦被迫与他结实的身躯相撞，吃痛地挣了几下：“能这样折腾我的只剩你了，虽说我没想过你会回这。”

    明着打不过，先试着叙叙旧吧。但又想到这人在全星际揭他老底的事，姬煦转移话题道：“那稞榕树是谁，有种熟悉感。”

    他的身子被往上带了带，贺靡舟把头靠在他肩头，不满地说：“她在两年前是墨提斯，你的同事。现在不想当人了，不认这个名字。”

    贺靡舟叼住他的耳垂：“不如问问我是谁，叫什么。”

    见他这般执着，姬煦问：“有新名字了？019，说来听听。”

    想开口，喉咙却突然干燥得几乎无法发出声音，贺靡舟垂下了头。他抱紧怀里的人，改变主意道：“以后再说。”

    姬煦在他怀里盘算着离救援人员进入这里还有多长时间，挡在入口的树墙在重组后需要多久才能破解。

    现在销毁拟态药剂的成品和配方还来不来得及？不能任其流到不正之人手中，特别是皇室。

    拟态时长到了，一枚贴片掉落，蝎尾卷上姬煦的小腿，尾钩尖端直指他脆弱的腹部，滴落几滴液体。

    姬煦只感到一阵悚然，有根细长的针头戳在自己的后颈处！不想被扎，只得和贺靡舟紧挨在一起。

    贺靡舟对他的识相很受用，在他耳边安慰：“怕疼的话就让我叮一下，叮一下就不疼了。”

    被约束带束住手腕陡然发力，姬煦略有薄肌的手臂绞住019的脖子，胸腔震动：“开个条件吧，先说你们有多少拟态药剂的制成品。”

    “都摔没了。”贺靡舟闷闷答道，往角落地砖那一指。

    他露出很失落的样子，缓缓将针管内的液体推入。

    穿刺的痛爽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蚕食他的全部。姬煦忍痛咬住始作俑者的喉结，推想着这份药剂的作用，心中咯噔一下——

    做完榕树交待的正事，贺靡舟如释重负，抬头仰望天花板：攀在上面的树枝冲他摇了摇后从通风口撤出。咽了口唾沫，道：“我们发步视频的初衷不只是它，若不是到了万不得以的境地，也不会选择暴露在公众视野中。”

    停顿几秒，他又说：“物资紧缺，有十几张嘴等着吃饭。幼体们正处在发育的关键期，单吃这里被污染的异种血肉只会变得和它们一样丧失神志。”

    咬牙不吭声的姬煦听到这句话后心中彻底癫狂：又是小孩！还都是半异种！在蛮荒地区待着多好，偏偏要上赶着来送死，到时候统统被变态皇帝做成标本！

    他冷笑道：“所以呢，拉我下水就有用了吗？信息那么灵通，会不知道异种在人类地盘上只有“死”这一个结局？”

    “至少不能让你也成为我们的敌人。”贺靡舟扶起他，替他除去碍事的衣料，轻抚姬煦小腿内侧率先生长出来的粉白蛇磷。

    “站在同类的角度，帮我们想想办法。”

    “给我点时间。”姬煦昏沉应道，像条没有灵魂的咸鱼挂在柱上等待晒干。在等同于麻醉效果的蝎毒入体后疲惫地闭上眼。

    。

    拥有一条蛇尾的感觉还不赖。趁019还靠着后墙补觉，姬煦挣开虚搭在自己身上的几对步足，把手腕从他脑后绕出。打量着纯净素白、温润如玉的磷片，尝试跃下手术台——之后重重砸在地上。

    姬煦用指骨扫去鼻子上的灰尘，格外柔和地对着被吵醒的人道：“你最好承认还有多余的拟态药剂，要不然我们就带着一大家子殉情吧。”

    贺靡舟有些迷糊，但很快发掘出重点：“这是确定关系的意思吗！”

    姬煦直起身来揉着酸痛的腰：“是没价值必死的意思，带我去见墨提斯。”

    他盘坐在地，理好散乱的头发，尾尖挑来衬衣的外套披回上身。瞥过去一个眼神，等着019也能像豫星那样有点眼力见。

    他可不想说自己现在连爬都不会爬，挺丢面子的。

    可惜贺靡舟被“没价值”这个词压在原处，未能回神。待他掀起眼帘时，姬煦尾尖点地的频次已然加快两轮。

    “抱我。”终是焦燥的情绪占了上峰，手无法张开，姬煦拖着两米来长的尾巴往贺靡舟的方向移了几寸。

    与灰色瞳仁的丹凤眼目光相撞，贺靡舟只觉得的每一下心跳都是一记惊雷，劈得他无处躲藏，催促他做出一个不可逆的决定。

    他朝姬煦所在处扑来，光明正大地与他热吻。被反抗的人咬破出血，他就在抽身时把那抹红涂在这人干涩的嘴唇上。说道：“原料只够再做一剂，不过配方仅记存在我脑中。”

    接着贺靡舟解开束缚带，与姬煦不剩多少知觉的手五指相扣：“这不是在孤军奋战，位于蛮荒之地的异种与人类早早在暗地里勾结。”

    他的眼眸很黑，闪动阴戾的光：“听过替代性殖民吗？”

    被打压欺辱了那么多年，谁不想翻身当主人？

    姬煦无精打采，用没被扣住的另外一只手系上衣扣道：“我不想。你再干说不动，浪费时间，我就先死一个给您助助兴。”

    他俩不疾不徐地移向基地的中心——榕树主干生长的地方。异常缓慢的脚步给人一种此地尚且安全的错觉。

    途经路上的气根间悬着一支手环，姬煦让贺靡舟将自己举高点，以便拿回昏迷时被捞走个人终端。

    一行字赫然映在加密频道内：学生等已由两位随行外勤人员送回主城救治，无同化及生命上的危险。在现场未发现您的踪迹，请务必保守重要样本，下一批支援会在两天内抵达。

    重新带上的那一刻，手环识别并更新了本人的生命特征，向频道传递出此人还健在”的讯息。

    姬煦看了眼上条信息发送的时间，贺靡舟也偏头阅览，语气欠揍。

    “明天就要对上精英部队了，怎么办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