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枯

    树术独有的气息为清冷的实验基地注入生机,枝条向四面八方蔓延,支撑着这片岌岌可危的废墟。

    榕树也像看见了他们般舞动叶片。开在树干各处的茎花一张一合,对二人露出笑颜。

    在原先针对半异种实验体的科研小组中,墨提斯是仅有的女性。她的优秀足以证明她的实力,温柔与热烈在她身上并不相冲。照顾幼体不是她的工作内容,她却对它们的生活无比关注。甚至会为了未来的几分希望,顶着众人的反对为它们争取学习的权利。

    这样的行为不太妥当,大家都认为这批实验材料没几年好活,也不享有什么人权。在它们身上寄托感情是愚蠢的行为。

    虽说她的勇敢值得敬佩,但姬煦听闻此事也只能一笑置之:时间和金钱要当然要花在有回报的事情上。

    背离大众的观点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觉得痛苦,可她没有放弃,不曾停止努力。

    至于那些糊乱编写出来的《新世纪异种守则》?那就是资本参与后的后话了。

    此时再见,姬煦的视角甚至盛不下完整的她,广阔的绿令人心醉。她真得长成了一颗顶天立地的大树,没有期待被谁欣赏。

    姬煦突然于脑中否决了几个方案,好似被她染上了同样的情感,但真要说出时又觉得茫然无措。

    几个毛球蹑手蹑脚地接近,猫耳男孩哇的一声大哭,在空旷的大厅内尤其刺耳。

    “怎么才来啊?我们等了你好久!”他跃入姬煦怀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贺靡舟被迫放下姬煦,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站稳,伸出一对步足揽住他。蔑视拼命撒欢的猫崽。

    榕树的另一面探出几个生面孔,怯怯地张望。

    姬煦撸起柔软光滑的毛发,听着小男孩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有些苦恼地说:“这么可爱,不忍心看他被新基地里狂暴的异种分食啊。”

    耳朵扁下来,男孩跑走了。

    “没吓他。”姬煦转头对榕树道。

    墨提斯适时开口:“要让他们能更好的活着,藏起来和送出去你建议哪个?”

    姬煦摸着下巴,尾尖指着从大衣右侧口袋里翻出枪把玩的019:“他只有投诚这一条路。”之后朝向叠在一起的幼崽:“藏起来,靠自己觅食应该能多活几个月。送到基地嘛……先脱敏,再合笼,然后放任它们撕杀。能撑一周就很棒了。”

    他叹道:“利弊都说了,让他们自己选吧。”

    茎花落寞地闭合。贺靡舟逼问:“利呢,我好像一个字都没听到。”

    姬煦嗤笑,搂过他的脸,分岔舌头点在他的鼻尖:“以为我是多么历害的人哇,在保下你们的前提下还能补给你好处?”

    猫球弹回来,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瞅在场的三位大人。他激动地表达观点:“我要出去!就算只有七天时间,我也要去看这辈子也见不到的风景。”

    话音刚落,男孩挥开积落在头顶的叶子。不可思议地发现榕树竟然在春天落叶了。他将泛黄的枯叶捧在手里细闻。

    更多的叶子飘落下来,男孩夹着尾巴。在榕树用生命挺续的灯光下,品到了眼泪咸湿的感觉。

    他在书上看到过,知道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挽回一片落叶。他担忧地问:“妈妈,你生病了吗?”

    墨提斯无声地用枝干拥住幼体们,明明气根还绑着少女心的可爱小辫,她的声线却蓦地苍老下去:“你也说了,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现在想做的就是最后再推你们一把。”

    一个创口于榕树不明显的位置涌出树汁,在满地金黄下很难发觉。

    光线忽明忽暗,贺靡舟幡然醒悟般地怒吼:“你骗我!不是说每天收集的太阳能足以供电、消耗掉的果实和水可以随时间恢复吗!”

    “没有透支气血,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气根扯住他的半身,硕大的枝干上再无绿色叶片,墨提斯解释道:“能量的恢复量确实远落后于所消耗的,等送走你们后,我会进入较长的休眠期。”

    榕树卷起装满精华的小杯,轻轻递给抱臂思考的姬煦。

    姬煦撇撇嘴收好:“我去做吧。”

    当年墨提斯的提案被上级利用,要求派人给实验体宣讲洗脑的《异种守则》时他也是这句话。

    他惯会当恶人,把沉溺于悲伤中的小崽们赶回恒温培养箱,拉着满眼赤红、不停喘着粗气的贺靡舟前往制药室。新生的外皮游走在地面上,果实和落叶硌得他生疼。

    姬煦停在制药器材前,向生着气不理人的贺靡舟展示杯中金黄的树汁:“原材料够了不?看你的了。”

    贺靡舟冷脸接过,将盘在转椅上的姬煦转过去,不让他看制作的过程。

    “早晚要知道的,这点事怎么好瞒着伴侣呢。哦不,你那时对他们说得是“配偶”。”

    姬煦尾尖蹭地发力,自己又转了回来。贺靡舟带着心虚,提高手上的速度。

    “挺熟练的样子,不像墨提斯空口教出来的。”姬煦道。

    “你的办工室内有一整面书墙。在这的时间太久,我都过了一遍,也试配了很多次。”

    “墨提斯的终端偶尔能接收星网的消息,我们在新闻推送上关注你的近况。你好忙,有很多事情要来回折腾,不管对谁都是同样的态度。”

    提炼成功的药剂注入试管瓶。贺靡舟拿起胶头滴管吸取少量榕树精华,斟酌着用量。“培育我们不过是你众多的任务之一,完成便好。”

    “也别这么说,同期的实验体里,被选中的021换了相貌和昵称,在那边干得不错。”姬煦凑到他耳边说“效仿一下呗,或许这也是你的后路。”

    “呈上忠诚的心,戴好位高者施舍的狗链,还要常记得摇摇尾巴以示感恩。”

    贺靡舟将五管拟态药剂平放在他面前,言辞犀利:“我和他不同,总有一天要咬断那些上等人的喉管。”

    姬煦手指拨动桌面上的针剂,玻璃相碰发出清脆微响。贺靡舟把余料倒入瓶中密封,十分珍重。目光敌意的看着他:“别想打这点东西的主意,肯定不止榕树型异种有。”

    姬煦被他逗笑道:“我哪能这么坏啊?送去化验化验就可以知道它是什么成分,别太焦虑,早点休息。”

    气根卷着扫帚打扫出过道,姬煦总感觉这路有点熟悉。然后认命般推开位于尽头的房间的门,无视变动的家具摆放,沾床就睡。

    贺靡舟东弄弄西弄弄,半晌后才敢带着搜罗到的物品溜进来。奇异的千花、畸形的骸骨、破碎的地图……是他流落在外的见证。

    他矮下身,步足贴在地上爬行,将它们一件件举到姬煦无知无觉的——后脑勺前,就像小孩向家长炫耀奖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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