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怀有对自然的敬畏。
一切事物资源化、现象化、图形化、数字化、符号化。
一切生命物化。
商品才需要精心装点以供人观赏,弱势的一方才会讨好地胁肩谄笑。
所以贺靡舟抗拒这份来自“过来人”的教导。再多的表情和台词用在不喜欢的角色上也是不划算的。
而且很容易后悔。
他转头把脸埋在身后人的颈窝里:“很假,他们难道看不来吗?”
“看得出,只是不在意。”姬煦将他的头推远了。
“就像你的下肢,无论你是否拟态都无所谓。参宴的每一个人早已打探到一手消息。”
“安保会加强,同席会警惕。”
姬煦以极快的速度将搭在右臂的礼服上衣换上,忽而笑道:“因为今晚会有两只怪物。”
。
“请。”
侍者周道地拉开靠椅,可塞吉娅迟迟未肯入坐。
“嗬,这位子不对吧?”
“那点破事不至于,陛下也许是想给个下马威。”
“给谁?”
霍普于一众官僚间扫视整个场景,眼底的刻薄之意十分明显。他靠在椅背上低声哼哼:“给她和他和它。”
“兄弟你还有心情唱歌?”高雅的琴音回荡在殿内的每一处空间,查克见人都到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生怕被人发现自己正偷着乐呢。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克制住内心的喜悦,无声地对霍普做出口型:
好戏开场!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并排的三张椅子上,宴会上的每一个细节必是经过精心策划。贵族们敏锐地嗅出了夹在香氛中的火药味。
谈笑声渐小。气氛如同拉满的弓,任何一丝轻响都可能成为冲突的导火索。
查克乐于做那个点火者,破坏和残暴同是他刻进骨子里的信条——他就是凭着这些才能混到如今的地位。
他旁若无人地调整着杯子,杯壁在灯光的折射下挂了一圈模糊的人像:“今晚的菜一定很有嚼头。”
霍普被口水呛到:“嘘……小点声。”
塞吉娅凝视与自己遥遥相对的主席位,她的位子左右各有一座,而两边是一字排开的人潮。
懿祈也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这就是一场无形的对抗:刚上任足两年的新皇与前代指定的下任继承人。
塞吉娅不肯露怯,眼神坚定——哪怕她要面对的是一座难以逾越巍峨高山。
此时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琢磨起并排而坐三人面部表情的含义。
贺靡舟从牙齿缝中挤出句子:“这是在审犯人,还是在办宴会?”
姬煦嘴角牵起。他放下手中的请贴,复述其上烫金的文字:“星历元年八月十五日,邀诸位共庆公主成人之礼。”
塞吉娅的声音里似乎透着隐隐的不悦:“我有名字,远在获得这份名号之前。”
“别搞恶心人的小动作!”她面含怒气,冷声质问懿祈:“你就是这样执行她的遗志的?”
懿祈沉默地望着远方出神,目光也越飘越远。
灯光渐暗,投影的身形愈加凝实。
小龙化成人形立于皇帝身侧,冠冕上细细的珠链垂在两鬓,明黄色长袍,腰系玉带。带着天神般的威仪。
两张面部高度相像的人共同举杯,声色叠加:
“开宴。”
桌上仅有光盘与刀叉,连餐前水果与酒水也无。侍者送上一瓶温好的酒,有意放在三人面前。
姬煦起身去给每个人添酒。蛇尾肌肉一波接一波地收缩推进,最先是主位,然后顺时针绕行半圈。到霍普时正巧分完,徒留一层渣浆在容器中沉底——就是仅供半桌的量。
他正在等侍者再拿一壹,却被AI投影拦下。实在看不懂它躯壳里流动的复杂数据,姬煦此时真心地感到学海无涯:他这个生物学士不去多修门课可对付不了人工智能。
无奈先敬酒赔罪,半圈下来顿感酒意朦胧。
与他对饮的半桌人也有些迷离:呼吸急促,肤色酡红,竟胡言乱语起来。
查克大着舌头:“好酒!是不是传说中的女儿红。”他吐出满口酒气,歪头看塞吉娅:“争权夺利的活可不是女人干的,小公主就该乖乖去联姻……”
他言语中的逻辑逐渐消散:“温顺,易掌控。才好……要懂得感恩,要学会知足,要……甘愿奉献。”
姬煦醉醺醺地回到原位,接着绕过塞古娅转到另一边。灰发青年扳过整个椅架拉下019的衣领,当众咬下一口。
舌尖扫过锁骨,冰凉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喉头。困惑的情绪像暴风雨一样袭涌,贺靡舟与姬煦失了焦的眼瞳对视。
他想问为什么。可惜毒素扩散地太快,想握住眼前人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扯——但又不得不松开。
剧情往不好的走向去了——
Al神明褪下新衣,又变回小龙索要鳞片,姬煦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随手拨出几片打发它。
小龙将“刁难”两字贯彻到底:“至少三十片,有任何瑕疵都不收。”
半桌人未吃先醉,塞吉娅鲜见地动了怒:“够了,这是我的礼宴。”
懿祈拿起小刀,在视觉错位下隔空划过几个人头,又刺开头顶耀眼的水晶吊灯。
“我说够了!”酒杯重重放下,塞古娅盯着他的眼睛道:“上菜。”
小龙话里有话:“厨师忠诚才能安心吃,侍者忠诚才能尽心吃,宾客忠诚才能定心吃。”
霍普代表另半桌清醒的人说:“我们早就忠一无二,可生面孔总归让人不安。”
查克狞笑:“有些人有异心就早说,正好趁此机会一石二鸟。”
姬煦故作惊诧:“对我们不放心吗?”
回应他的是人们眼中快要溢出来的不信任。
小龙飞起来转了一圈,结合现场的氛围,把挺操的话说得高雅:“割肉奉君尽丹心。”
“但愿主公常清明。“
书不是白读的,姬煦对答如流。他扶着桌角稳住身体,转而问塞吉娅:“您会是清明的主公吗?”
公主的手使劲揪住桌布的一角。
现任皇帝替她反问:“你会是忠心的臣子吗。”
姬煦醉倒桌上,杯盘四散。随后挪动到懿祈身前握住他拿刀的手,贴在鳞片缺口处缓缓下压。
血液顺着两人的手蜿蜒直下,流向指尖,又滴落于桌布上。
贺靡舟周身无力,无法立刻代谢掉蛇毒,但还是挣扎着想要站起:“别……”
切下一块四方的肉放在空瓷盘上,姬煦这才收起笑脸:“我是。”
塞吉娅突然抬脚,重重踹在桌脚。几个空盘掉下,碎了满地白花。
懿祈手一动,盘子载着血肉横扫一切阻碍飞在贺塞二人中间。他漠然看着侍从带来一个黑丝绒盒。在白帕上擦了擦手后捻起一个黑色小点。
下巴被暴力地捏住,姬煦读懂了皇帝的意图,张嘴吐出鲜红的信子。
疼痛让他保有七分清醒。在耳钉穿过舌间的瞬间就敛了醉态。
懿祈双手合十:“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