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雨飘零
初九的早晨，蔺府上下忙作一团红红火火，来往的宾客纷纷而至。
玉竹一夜没有合眼，细细的准备着白天小姐要带的东西，老爷安排了麦芽有其他事，所以她要格外严谨一些，前几日她也从府上听到了一些关于洛府要了麦芽陪嫁的事情，当即便决定去询问麦芽，可她的伤寒自那日后迟迟未好，缠绵病榻，她便不好询问，有时也在夜间看到麦芽独自起身就那样干坐在床沿似是在流泪，玉竹有些失神，谁人不知，这世间若是女子嫁人当为妻，像麦芽这般可是连下人的地位也不如，下人的活计一样不少，还得伺候主君。可麦芽如此，岂不是一生都要搭进去了，更何况还是小姐的陪嫁丫头，小姐同自己和麦芽亲如姐妹，虽然麦芽不比自己来府中时间久，但丝毫不逊，麦芽对小姐也是忠心不二，她都看在眼里，这下可让她们如何自处？想到这不禁感觉到难过不已，从前快乐的日子恐怕以后是没有了，后日自己就要随小姐回门后一同去往洛府，到时候，又不知道是怎样的局面了。她要如何对待这二人？（廷城规矩在前，陪嫁婢女是随主子同天一同入宅，侍奉婢女是回门当天返回带走。）
云罗红装静坐屋内等待着，精致的金色珠帘遮面，她手中握着的鸳鸯戏水的红色流苏缎面刺绣团扇，她反复地摩挲这把扇子，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像从前一样自在，即使自己非做不可的事情，便也这样罢了，至于麦芽，由她去吧，父亲的旨意和洛府的安排又有谁能逃过呢？
外面轰轰烈烈的吵闹声越来越近了，想是吉时快到了，麦芽整了整衣服，她穿了和送亲仆人一样的衣服，老爷吩咐的衣服她小心的叠放在屋内，以后也不在此处居住了。与她而言永远是小姐的丫鬟，今日，或是明日，不管在何处，绝不会改变。
“吉时已到。”接亲的掌事高声吆喝着。
此时洛归帆依旧是神采奕奕大步流星的走进院内。此时的云罗缓缓出阁，仿若仙子入世，洛归帆挪不开眼，立马上前牵起云罗的手，麦芽跟随云罗身边，搀扶着她行礼拜别父母，现场的吵闹，宾客的道喜，室内的物件恨不得所有的东西都布成了红彤彤的颜色，麦芽顿时头晕目眩，额头微微出汗只想快些结束。一通繁复的礼节过后，洛归帆亲自搀扶云罗已经上了花轿，麦芽低头顺势回身走在队伍的后面，先前府中管家打过招呼，说洛归帆安排她也乘轿撵进府，但是麦芽说什么都不肯，仆人就是仆人，怎么能和主子一般呢？洛归帆撇了一眼看到了，无话。走到队伍最前方，一跃上马，来看热闹的人挤满了整条街，“呦呵，这洛公子果然不同反响，好风仪！”
一阵锣鼓喧天之后，也到达了洛府，由麦芽搀扶云罗进屋，送亲的队伍在接受宴请之后也打道回府了。两家的酒席都要办上三天三夜。云罗在房内静坐，麦芽时不时给云罗添置茶水。
“小姐饿了吧？初来乍到这里也不甚熟络是在担心什么吗？今日大喜的日子，自打进了这房中也没有说话，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云罗把眼前的金珠链用手拨了一下，顿了顿道：“麦芽，你以后不必这般侍奉我，你是洛府指明要来的陪嫁，将来也是和我一起在这院中度日的。”
麦芽惊慌道：“小姐你万万不可这样说，这是折煞了奴婢，奴婢既入蔺府，承蒙小姐恩惠，终身都是小姐的人，此番奴婢也不知其中缘由，得知后终日惶恐不安。”
云罗道：“不用多说，我最是了解你了，有我在，我会和父亲说你的家人也在蔺府也可以安稳，我的脾气秉性你也是知道的，是若是想长久，我们之间万不可有内讧！”
麦芽谨慎的给云罗行了一礼：“奴婢万死不辞。”此时云罗简单的几句话便也表明了态度，麦芽心中已对此事明了，看来这一切云罗并不知情。
云罗：“好了好了，什么死不死的，好歹也是我大喜的日子呢！我刚刚是把丑话都说在前面了，别人我都不在意，只有我们自己人，千万不能因为一些旁的事情伤了彼此。”
“奴婢都懂，小姐放心。”
云罗拍了一下麦芽的脑袋：“以后不要奴婢这种自称了，这点你的学学玉竹，看她，从来都不客气。”
“是，我知道了！”麦芽笑了笑。
云罗拿起一块桃花酥嚼着，“这才对嘛，快吃点吧，你生病刚好，光顾着侍奉我了，自己也吃点，这外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
说着递给麦芽一大块，还掉了一些渣：“父亲早有和洛府联姻的打算，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将来是要嫁进洛府的，所以对于洛归帆，更谈不上喜不喜欢，他们府中行事乖张狠戾我也早就知道，所以我本就志不在此，更无所谓什么姻缘。只要身边的人安好，我还能日日弹琴，就足够了。”
麦芽欣慰了一下：“嗯，小姐的琴我早就准备了，我还雕了一个琴匣，就在今日终于用上了，现已随小姐陪嫁带进洛府了，还有玉竹的书简我也带了，她后日就进府了，这些天我病着，好多事情都是她在张罗，估计这书简我要是不带，她呀早就全然忘记了。哈哈哈！”
云罗想笑又惊讶“玉竹什么时候也这般好学了！”
麦芽道：“说是为了给小姐装腔作势哈哈哈！”两人顿时笑作一团，白天的喧闹和身体的疲惫都仿佛消散不少。
天色已经很晚了，估摸着外面的宴席这一波已经接近尾声了。麦芽为云罗整了整衣服方便她静坐在床边，又嘱咐了一番，有事随时喊她，就在隔壁房间，随后麦芽出门到隔壁房间收拾了白天带过来的行李物品，因为她是陪嫁，可以单独居住一间房间，就在小姐和洛少爷隔壁。简单收拾过后，麦芽没有洗漱，也未更衣，怕小姐有急事找来不及穿戴，索性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或许是太累了，一夜无梦，就这样直到天亮。她缓缓睁开眼睛，想来时辰已经不早了，赶快得去侍奉小姐梳洗，小姐的桂花头油还在她屋里的脂粉匣子呢！她略有些着急的起身，左边衣袖被压住了，她定睛一看，是少爷！此时他不应该在隔壁的房中和小姐在一起吗？怎么穿着喜服就在塌边昏睡了？虽说陪嫁丫鬟本是进来“侍奉”主子的，可是哪有新婚之夜在陪嫁丫鬟房中过夜的？这传出去岂不是大笑话！这让小姐的面子丢尽了岂不是？
她赶忙将洛归帆摇醒来：“少爷！少爷！”
洛归帆迷迷糊糊的睁眼一看眼前的麦芽正在焦急的看着自己，他顿时怒气涌上：“是你？我昨夜竟是在你这睡着的？你一个陪嫁而已，你怎的如此着急？你人也已经进府了！还怕以后没有机会侍奉吗？你如此手段是丢尽了我和云罗的脸面，我真是低估你了！”边说边吧身上的红娟花扯下来狠狠地摔在麦芽脸上，不由麦芽分说便夺门而去。
麦芽惊吓中惶恐的摸了摸脸颊，无事，她没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今日之事却是无端受过，昨日早早回房睡了，再无任何。可能是少爷走错房间了，想了想便赶紧作罢，自己只是一个丫鬟，主子埋怨也只能受着，况且这是常有的事。只要小姐无事变好，得赶快去看小姐了。
麦芽拿好梳妆匣去到隔壁小姐房中：“小姐，我是麦芽，该梳洗了，稍后需要拜见少爷的长辈家人奉茶了。”
里面云罗松软的声音回应道：“进来。”
麦芽小心翼翼的开门将梳妆匣放在小姐的妆台上，在一旁等候，只见围帐后面有两个人影，麦芽不自觉的将身体背过去静静地等待。
没想到此时洛归帆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麦芽，你来，给我和夫人更衣。”
麦芽听见后咬了咬牙走近回到：“是，少爷，少夫人。”
毕竟已经进府，这样的事情是迟早面对的，只是今日就开始了。她轻轻掀起层层围帐，穿过重重暧昧的气息，来到床边，只见云罗已经将里衣穿戴整齐，麦芽将小姐指定的石榴红衣裙为小姐穿戴完毕，此时，府中的丫鬟也来屋里伺候梳洗，云罗收拾整齐了就先出去清洗。嘱咐麦芽为少爷更衣。
麦芽略略拘谨，毕竟从未侍奉过男主子，她有些犹豫的拿起里衣，请少爷移至塌边，全程低头不敢看眼前的躯体，偶尔指尖碰到这滚烫的肌肤，麦芽的手指就会微微蜷缩，谨慎的顿了顿再继续穿。洛归帆对这慢吞吞的速度感到有些厌烦，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不明白，为何接亲当日赐给她坐轿子的权利却被拒绝，这可是他洛府的恩赐，这廷城的女人求之不得呢！昨夜他故意醉酒走到了她房中，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防范，不光和衣而眠还紧紧的裹着棉被，都叫不醒。区区一个下贱的下人，如此瞧不上他洛府吗？还是瞧不上他洛归帆？如今为他更衣，瞧这上坟的模样，把自己当做一个瘟疫吗？
想着他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粗暴地抓起麦芽胳膊一把拽到自己胸前，抵着她的头狠狠地说：“你就是这样侍奉我更衣的吗？来人，给我带下去，好好教教规矩！”
他瞬间将麦芽一把推到了地上，麦芽咣一声半坐在地板上，一声未吭。
云罗的簪子也未戴好连忙过来，看着眼前的场面，赶紧去扶麦芽嘴里边说着：“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她刚进府，不懂规矩，后面好好学就是了，你这是做什么？”
洛归帆趾高气昂的说道：“现在让她去学！云罗，你不要管，先随我给父亲母亲敬茶。”之后一把拉着云罗就往外走。
屋外来了三个老嬷嬷。一把扯起麦芽的头发就往出拽，麦芽惊恐中开始挣扎，可一想到小姐，马上就安静了下来，任由嬷嬷们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