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母在车上喋喋不休地质问管家:“你是怎么办事的!”
管家连连告罪,万幸荣家别墅都装上了信号屏蔽器,也断了供电,才没让他们联系上外界。
荣母撒了一通气总算平复肝火。
实际上她很清楚,就算人跑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左右不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倒是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许家的戏份。
荣母想借机卖许父一个人情,未免许家日后还揪着她儿子不放,但又怕许父因为任旭怪罪荣家,再把他娘俩连坐。
她致电许父想即刻约个时间详谈,接电话的却是许父的秘书。
秘书说:“抱歉女士,许总今天的行程已满,如果您方便,我可以帮您约明天的时间......”
荣母攥着烫手山芋,哪有那个闲工夫等:“你让我亲自跟许总说。”
秘书铁面无私:“抱歉女士。”
荣母急得不行,但秘书记下她的联络方式后无情地挂断了。
许氏集团顶层。
总裁专属直升梯缓缓打开,打扮清新俏丽的小姑娘拎着食盒走出来。
许祈芜宅家无聊学了几道拿手菜,没想到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刘叔提议送到公司给许父许母尝尝鲜。
秘书笑盈盈地起身迎接:“许总正在开会,您稍等。”
许祈芜示意他继续忙不用管自己。
荣母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虽然对方身价和许氏集团远不能比,但秘书也不敢怠慢。
荣母声音分贝拔高:“我真的有急事,要紧事!”
这样子不似作假,秘书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晃腿的许祈芜,和声和气道:“我理解您的急切,这件事我稍后会反馈给许总,并及时给您答复。”
荣母没辙,提醒道:“你告诉他是关于盘山公路的事!”
许祈芜隐约听见荣母气急败坏的声音,凑过去看了眼秘书的便签:“是荣夫人?”
秘书捂住听筒点了点头。
许祈芜招手让他把听筒递过来:“我跟她说。”
荣母乍听到许祈芜的声音险些喜极而泣,然后才反应过来,一个13岁的小孩能懂啥。
她尽量缓和地说:“许小姐,我有要事想和令尊商议。”
许祈芜听见她刚刚说的“盘山公路”,虽然没能及时和母亲的车祸联系在一起,但猜到肯定不是小事。
她报了个位置:“你到这个地址来。”
说完没给荣母拒绝的余地,把电话摁断了。
荣母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也就是许家千金,换成别人她早发火了。
但话又说回来,做人贵在能屈能伸。
许祈芜将食盒递给秘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爸爸。”
秘书问:“会议就快结束了,您不等许总一起吗?”
许祈芜:“我想起来家里煤气没关,先走一步。”
秘书将她送到楼下,心想:许小姐真爱开玩笑......
许祈芜告诉荣母的地址正是许家别墅,她赶回去的时候江楼月正窝在沙发里和荣母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荣母显然心不在焉,眼神不断往时钟和窗外瞄。
她问:“许小姐怎么还没回来,家里就你们两个小姑娘吗?”
江楼月答非所问:“我们俩也能做得了主。”
荣母一噎,讪笑道:“不介意的话,我还是想等许总回来再聊。”
江楼月不置可否:“能理解。”
和荣母一道进来的管家附耳:“夫人,......那件事还是许小姐告诉您的,这两个小姑娘不可小觑。”
荣母陡然醒悟,看江楼月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
她下意识问:“许家两位小姐关系很要好吧?”
江楼月露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一般般。”
“这样啊......”荣母眼睛突然睁大,瞳孔微微扩散,随机迷城一条缝,有种窥破天机、福至心灵的通透感。
许家两位小姐,一个是领养的一个是亲生的,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两位小姐关系并不亲厚,甚至有龃龉,许念的事与其由她一个外人告诉许父,还不如让许祈芜说,不仅不会惹得许父猜忌,还能还许祈芜一份人情......
会客厅外传来响动,话题中心的许祈芜走进来,笑得和气又大方:“荣夫人来了?”
荣夫人照旧寒暄了两句,随后说:“我这有样东西,许小姐应该会感兴趣。”
许祈芜回许家不到半年,抽条的却很快,站在荣母面前气势一点不弱。
荣母从手包里取出用类似物证袋的密封袋子,她说:“这件事本身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许小姐曾帮助过我,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明明是为了甩掉烫手山芋,她倒是会说漂亮话。
许祈芜乐意承她这份人情:“夫人大义。”
物证递交到她手上的那一刻,荣母忽然摁住,神色紧绷:“许小姐,这件事真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再三强调,连带着许祈芜也紧张起来。
“我相信你,夫人。”
荣母的手脱力,借口身体不适先行离开。
许祈芜打开密封袋,很快就明白了她那句话的含义。
“哗啦——”
四周全是破碎的杯具,江楼月仗着身形小把自己蜷在沙发上。
许祈芜怒不可遏:“他们怎么敢的!”
荣秀雅的手机里无疑是许念挑拨离间的茶言茶语,并不意外,但她没想到当初母亲车祸竟然也是许念一手策划的。
许家门楣比荣家高出很多,因此许念对待任旭的方式和对待李呈平截然不同,对李呈平她得偶尔做小伏低,对任旭她亲昵的同时会适当暴露本性。
任旭是私生子,对她的自私和狠辣只会产生共鸣,继而欲罢不能。
数据是荣母找人修复的,许祈芜知道对方没理由骗自己,她也很清楚以许念的为人,绝对能干出这种事。
所以前世所谓的——“临危不乱,联系到母亲曾帮助过的血友,化解危机”,竟全是许念的自导自演!
亏爸妈那么信任她!哪怕亲生女儿回来也不曾亏待她!临死前还将整个许家托付给她!
没想到竟是现实版的东郭与狼!
“刘叔,备车!”
许祈芜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抄起水果刀就想冲出去找许念同归于尽。
江楼月跳下去拽住她:“你冷静点!”
许祈芜眼中含泪,仿佛要将仇人瞪穿:“别拦我,像她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江楼月厉声:“那你去!杀了她你也不活了吗!”
“你到现在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让自己毫无负担地活下去吗?事到如今还犯什么浑!”
许祈芜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捂住脸泣不成声:“我就是不甘心……当初躺在手术室的人是我妈妈……她差点就……”
江楼月跨过一地的残渣拥抱她,趁机将刀子抽出踢得远远的。
许祈芜不会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顾念二十年的亲情、养育之恩,用疼她、爱她的养母性命,赌日后的荣华富贵。
如果她能想明白,许祈芜就不是许祈芜了。
等她哭够,地上的残渣也被刘叔清理干净,江楼月欲言又止。
许祈芜:“有话就说,你跟我还遮遮掩掩的?”
江楼月:“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预知梦,梦里伯父伯母是相继离世,你不觉得过于巧合吗?”
许祈芜哑然:“你是说......”
她清楚记得,上一世爸妈敲定遗嘱后身体就每况日下,可那时候她们不过才年过半百。
许祈芜拳头攥得死紧,面容扭曲的难看。
因为刚刚已经发泄过,此刻面上不见泪痕,只眼中蓄着两汪寒水,唇角轻颤,不知是喜是悲。
江楼月拍了拍她手背,安抚:“能让人缓慢死亡的手段有很多,你好好想想,伯父伯母的饮食、生活习惯有没有明显变化?”
许祈芜站起身环顾家中:“我怎么没想到呢......难道她下毒了?”
生意场上的人大多会供奉神佛,许家夫妇也不可免俗,许父拜关公,许母拜观音。
只不过自从许祈芜回来,一家子其乐融融,许母知道孩子们不喜欢这些封建习俗,所以家里的几尊玉观音都请回道观了。
等等......
许祈芜忽然想起什么,径直跑向别墅西北角。
她差点忘了,上一世她认祖归宗,母亲也曾将观音像送回道观,但随着她日渐离经叛道,母亲又重新求神拜佛。
不求她能成大器,但求她此生无虞......
别墅西北角,上一世新修了一座佛龛!
许祈芜停下脚步,望着如今还是生态绿植墙的西北角,露出一抹惨淡的笑。
江楼月跟在她身后。
许祈芜转身说:“你猜对了......”
能让人缓慢死亡的方式有很多,下毒并不是唯一一种,——还有慢性辐射中毒。
上一世许念投其所好,曾在许母生日那天送了一尊白玉观音,彼时许祈芜还因为攀比乱发脾气,被许母责怪两句后愤然离场。
许祈芜还依稀记得,那尊玉观音玉质温润,但底座却镶嵌着一块深色金属片,像是经过修补。
那时许念笑着解释道:“这尊观音几经辗转,曾被欧洲藏家收藏,可能是他们加固时用了某种合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