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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纸质协议叠叠摞起的重量压手,周笃行并不嫌烦,亲自抱去交给戚屿的助理,过手时时神色骄傲得像是递过一列军功章。

    科技公司完备的线上办公系统将周笃行的日程划分得事无巨细,办公桌上的纸质日历不常使用,却唯独在周笃行生日那日记下一笔。

    他不在乎自己生不生日。

    他只是期待戚屿登门拜访的日子。

    时而望向日历上的标记,他会想起新家的乔迁派对。那是戚屿第一次去他的新家,也恰是他们之间最不堪的一段日子,他忙着编造花边新闻,戚屿身边也不缺蓝颜。就在那场派对上,戚屿邀了彼时与他最相投的知己——一位当红音乐制作人,娃娃脸,笑容明媚,整场与戚屿形影不离。

    ——处处与周笃行南辕北辙,处处让周笃行觉得刺眼。

    那场派对最终散场,似乎所有人都欢欣愉悦,留给周笃行的却只有绵延的耿耿于怀。

    如今他自认结清了帐,亲手换上玄关处新鲜带露的白玫瑰,夜幕围拢,城市远处的华灯落位,各色人流将城市高空平层填充得熙攘而喧闹,资方,高管,名流......漫无目的的数圈交际后,周笃行斜倚临窗,等待良久,却始终不见汲汲期盼的人影。

    突然人声平息,仅一瞬便涌起此起彼伏的问候,如潮水般向大门刚闭的玄关处。周笃行探首,染上倦意的目光骤然亮起。

    透过觥筹交错的酒液光影,他终于摄住戚屿姗姗来迟的身影。

    他刚结束会议从公司独自赶来,西装还没来得及换,只是敞开衬衫领口,袖口微卷,露出一截清俊的锁骨与小臂,细纹面料与派对射灯衬得肤色细腻如玉,在这间他鲜少到访的钢筋水泥盒子里,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周笃行立在原地,目光沉定翻越过汹涌人潮的缝隙凝滞注视着戚屿,直到视线里被人影遮挡的灯光突然漏出一线。

    就是那一线光,映出戚屿突然转身。

    他取了杯气泡茶,指尖握着水晶杯细足,步履轻巧停落在他面前,像一支细苇挺立水面,向他微微举杯。

    琥珀色液体衬出他瞳仁明丽的光。

    “生日快乐,笃行。”

    心跳比派对鼓点更加震耳欲聋。

    这一刻,周笃行如此迫切地想要吻他。

    屋内众人心照不宣地错开目光,远处都市的天际线与厅堂里的灯光璀璨近乎晃眼,声浪震耳欲聋,昼夜界线模糊,脂粉与酒精的气味无孔不入,徒留周笃行独自一人经受情迷意乱的没顶冲击。

    骨缝里的火被碾碎重燃,他攀上戚屿的手臂。

    “戚屿,我......”

    他张了张嘴,除了心尖上绕的名字,其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手掌维持箍紧下落,他以禁锢的姿势探向戚屿的十指,在戚屿反应过来之前,指腹沿他光滑小臂上起伏的血管抚过,直到突兀掠过腕线的一处坚硬,周笃行才如梦初醒。

    他仓皇垂下视线,目光骤然被吸进那一抹浓黑里。

    ——是那枚发圈的胶合处。

    周笃行垂眸的瞬间,足够方才被慑住的戚屿回神。他迅速抽回手,背至身后,落下的衬衫袖口从周笃行渐冷的视线里遮起发圈,罕见地表现出些许慌张。

    他的喉结微动,目光略飘:“下午和财务开会,有几点要与穆叔知会,如果不着急,我先去找穆叔。”

    周笃行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能出声挽留。

    他只说了句“一会儿我在书房”,仅是呼吸之间,便见戚屿的背影从人群中消失远去,指间的触觉与温度消散,恍若斑斓入梦的泡沫破碎在眼前。

    他只在主厅待了一会儿,便丢下宾客,独自去了书房。

    派对上热闹的祝酒与贺词过分浓烈吵闹,反而令人心烦意乱,周笃行只一人钻入书柜中,摆弄昔日的相册,指间堪堪拂过相纸上含笑的熟悉面孔。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周笃行指间一顿,还没等他说“请进”,来人便推开了门。

    周笃行迅疾收起相册,转身,就见戚屿背身关门,抬手间仿佛似在这间屋子里有十足把握,他不禁有些犹疑。

    “我没想到你会来。我以为,那天......”

    他故意停顿,目光紧随戚屿走近的步伐,只见他目中含笑,在自己身前立定仰首。

    他微微露出一个舒展的笑容,“今天是你的生日,寿星最大。”

    周笃行沉吟:“......我欠你的账销清了。”

    戚屿一怔,继而反应过来,唇角的弧度十分柔和。

    “你不欠我什么。”他低声重复了一遍:“你从未欠我什么。”

    尾音本就含糊,戚屿的音调又渐轻,只剩下一道清浅的气流,不像是与人对话,倒像是只说给自己听。

    周笃行沉沉望着他,唇角微抿,终还是扬起露出一个笑容。

    “今年打算送我什么?”他有意显摆,“不知你进来时是否看到,你送的那对花瓶换上了新鲜的白玫瑰,我亲手修剪的枝叶。”

    戚屿的肩背挺得很直,他有些疏硬地点了点头。

    “看到了。”

    玫瑰的浅淡幽香似在凝固的空气中隐隐浮动,周笃行目光柔和地笼罩住戚屿的身形,只见他上前半步,垂落的乌黑发梢之下,耳廓白皙如瓷,没有一丝血色生机。

    耳畔仅有新风系统低微的气流声音,异样的空落令周笃行莫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只见戚屿的手指探向西服內襟。

    “我在日内瓦替你买了礼物。”

    周笃行无端眼皮一跳。

    戚屿此刻的神色肃穆冷定,令他忆起那日董事会之前戚屿到访他的办公室,没有半分踟蹰,毅然决然,仿佛划过空气的锋利箭簇,不留分毫退路。

    只见戚屿垂落眼睫,莹白的指尖从西服内探出,包裹着一枚小巧的物件。

    他掌心翻转,舒展,金属冷硬的光芒骤然刺穿周笃行的视网膜。

    “在拍卖名录上看到,复杂功能时计系列,知道你喜欢这个品牌......”

    话音未落,周笃行一把紧握戚屿的手腕。

    “戚屿!你明知道,你明知道......”

    字字崩出咬牙切齿,如含血喷溅一般,周笃行的力道极大,恨不能将戚屿的腕骨捏碎成片,锐利的痛感使戚屿眉头微蹙,眼睫如如鸦翅般垂落,遮掩去所有情绪。

    “在那之前已经买了。我意已决。”

    没等周笃行反应过来,他眼锋骤抬,暖色顶光在他瞳仁中映出一片熠熠生辉的冷色,神情锐利如胁迫。

    “你说过会好好对待我的礼物,对吗?”

    刹那之间,周笃行仿佛置身回溯旋转的表盘指针指间,回到那夜的酒店套房。

    见血的争执,河边迷蒙生涩的水汽,初歇的雨,以及腕表落入水沉闷的回响,一切仿佛机芯上的斑斑锈迹,将他的理智裹挟吞噬。

    一阵眩晕袭来,周笃行猝然失神。

    正是趁着他这一瞬走神,戚屿挣脱开周笃行的束缚,上身凑近,反握住周笃行手腕,指间包裹控制住周笃行试图阻拦的手指,掌心的腕表滑下,落在腕子上,再是一声轻巧的搭扣落位声音。

    锁扣落下,细小鲜明的纹身立即被遮盖。

    下一瞬,戚屿便松开了手。

    因被戚屿握在掌心许久,冷色金属上仍残留有些许余温,紧贴渡到周笃行肌肤,又悄然散去,只余表壳一如既往的坚硬冰冷。

    室内静得呼吸可闻。

    片刻,周笃行怔怔出声。

    “......你希望我一直戴着。”

    戚屿侧目,躲开周笃行直白的目光,狭长锐利的眼尾落下阴影,答非所问。

    “你已经习惯了。”

    至于习惯什么,戴表,遮掩,还是虚伪假装,戚屿已经无暇再辩驳。下一秒,他的唇便被凶悍地摄住。

    周笃行的唇舌不管不顾地顶入,扫荡戚屿口腔内每一寸软肉,舔舐吮吸,带着窒息般的狠厉,似乎妄图吞并抹去他的声音与气息,将人撕咬入腹,分毫不剩,直至在声声脉搏心跳中一同归于湮灭。

    他束缚着戚屿的肩,手臂如铁栅般控制着戚屿试图挣扎的臂膀,只闭上眼,唇舌□□探取,气息急促而绝望,恍如无所展望亦无所顾忌。

    戚屿的身躯被迫与他无隙贴紧。恍惚之间,心跳似都同频。

    不慎之间,突然,一记尖锐的痛感刺穿,周笃行唇边立即血腥蔓延。

    他未曾反应过来用指腹去擦拭,但只尝到那滋味腥气,生硬带锈,公平地染在他与戚屿的唇齿间,毫无偏颇。

    随即,他松开了戚屿。

    自他略高俯视的角度看去,戚屿的面色苍白,正喘息不止,唯有唇上一抹异样的血红,格外扎眼。

    看着他因缺氧而大口喘息,周笃行眼底沉如墨池。

    他的眸光压紧如一线,恍如狂热的赌徒。

    “怎么,我以为你也习惯了,没想到牙还挺利。”他的舌尖舔过唇上伤口,瞳仁缩成一线,“本想带你在房子里转转,现在看来时间不合适。”周笃行眸光闪了闪,“期待你下次到来。”

    舌尖是鲜明腥臭的血味。

    周笃行话音冷定,说完便推开戚屿,大步流星离开了书房。

    -

    书房远处是周笃行摔门而出的背影,内侧,戚屿独自支着桌沿,在周笃行怒击不加控制的一推后踉跄几步,堪堪稳住身形。

    视野里天旋地转,待房门阖上,戚屿再也压不住喉管里的腥甜,一阵猛咳间,他抽出西装前袋的丝巾奋力掩住唇际,再挪开时,已是猩红一片。

    他未多看一眼,下意识动作想将丝巾丢弃,却突然反应过来,转而将丝巾折叠起,重新收入西装内袋。

    近来咳血症状愈加频繁,他已习以为常。

    无法习以为常的,却是此时此地。

    两个人的血腥味恍若还浮在舌尖,浓重浑浊,却又飘忽如一个不愿戳破的肥皂泡,戚屿舔舐着唇瓣,再难抓住瞬息。

    之后他在原地立了一会儿,才走出书房。

    远处依稀仍是派对的欢声笑语,欢欣嬉笑的声音渐高,如难以挣脱的浪潮,掠影浮光般划过感官知觉。而近处,走廊里射灯寂寥,光晕里只有戚屿一人形单影只。

    戚屿并不晕血,何况久病郁积,呕血都已逐渐习惯,可便是此刻唇际残留的一丝周笃行的血腥气,却让他隐隐发晕,脚下步幅不稳,似是该怨廊道里疏朗的顶灯,晃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刻意缓下脚步,走出几步,手掌却不自觉压住了左胸贴近内袋的位置。

    ——那里半小时前是送给周笃行的腕表,如今是沾血的丝巾。

    明明是自己的血渍,此刻却烫得灼人,将他烧得痛不欲生。

    “......戚屿哥?”

    戚屿脚步骤停。

    一道年轻而清脆的声音挡在他的面前。

    许是封在记忆里已有些岁月,戚屿一时没有想起声音主人是谁,抬眼,却撞进一张言笑晏晏的面容。

    “戚屿哥,走路得看人呀。”

    戚屿恍然有些怔忪,眉目微眯。

    “......凌霄。”

    他呢喃道,“你回国了。”

    “是呀,昨天刚到,这不就来打招呼了嘛。”穆凌霄抬手拢住长发潇洒向后一撩,露出漂亮的下颌线和钻石耳钉,“我爸说刚才还和你聊事,转眼人就不见了,没想到在这儿被我逮到了。”

    戚屿微讶:“穆叔找我?”

    “不,是我。”穆凌霄尾音天生带着骄纵,“你啊,笃行哥啊,一个个都不见人影,阔别五年,我怕你都不记得我了。”

    他的站位卡在走廊出口,他瞳色浅淡,派对主场眩目灯光从他身后穿透而过,映出钻石耳钉的莹莹幽光。

    戚屿落在背光中,眼窝映入浓沉的阴影。

    “倒是刚才,我见笃行哥也从这儿出来,嘴唇上还破了个口子。”穆凌霄扬唇一笑,“我问他怎么了,你猜他怎么回答?”

    “他说,是被猫咬的。”

    穆凌霄眨了眨眼,浅色的眸子狡黠一笑:“我纳闷,这屋子里哪儿有猫?”

    戚屿身处暗侧,视线被他悉数遮挡,眸光晦暗,余光只能隐约瞥见钻石清冷坚硬的光。

    穆凌霄浑然不知,自顾自说完最后一问的答案。

    “他说,野猫。”

    “......养不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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