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州和温不言从餐厅坐尤裳忻的车回摄影棚，三人一路无话。
“尤老师，下次见。”秦宛州在关上车门前和尤裳忻道别。
“下次见。”尤裳忻似乎没想到秦宛州还能这般如常地和自己搭话，表情有些惊讶。
秦宛州鞠了一躬，转而坐回温不言车上。
“宛州，她没威胁你吧？”温不言余惊未了，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抖。
“威胁了。”秦宛州声音意外的冷静。
“什么！！！”温不言惊呼出声。
“小温，轻点，耳朵疼。”秦宛州轻轻揉了揉耳朵，她这几天本来就没睡好，温不言一吵，更是耳膜生疼。
录节目时顾晏清的按摩手法明显要更专业，比她自己按压时有用的多。
温不言立马收声。
“这次代言人可能没了。”见温不言缓和下来，秦宛州继而道，“以后的可能……也没了。”
“什么！！！”温不言再次惊呼出声。
“小温，你饶了我吧。”秦宛州难受地捂住耳朵。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没忍住，这尤老师手段也太狠了。”温不言连忙道歉。
秦宛州轻声叹口气。
“我也对不起你，没办法和公司要求给你涨工资了。”秦宛州垂眼。
“这有啥，你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温不言赶忙解释，“我可没怪你，你做的对，金丝雀可当不得。”
像小说里写的那些什么小蜡烛、小皮鞭、小铃铛……一想到这些东西差点被用在秦宛州身上，温不言就害怕得头皮发麻。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苏总和纪姐交代。”温不言支支吾吾。
毕竟潜规则这种事，她们都是头一回亲眼见识。
这是可以和公司说的么？
……
又过了两天，顾晏清实在闲得发慌，无聊到在病房里做保健操。
也许是诸事缠身，沈昊一直没来见她。
“顾医生，你在干嘛？”护士长进门后，看见正在做腰部前屈的顾晏清，大惊失色地跑到她身边。
“做个保健操而已，没事。”顾晏清被对方强制按回病床上，内心颇感无语。
“您行行好顾医生，你要出点什么事，我饭碗可就没了。”护士长给顾晏清掖好被角，这才缓下一口气。
“沈昊不是那种人。”顾晏清摆摆手，示意她放心，“他最近是不是特别忙？见我一面都没时间。”
“嗯，沈医生每天都叫后台放好多他的号，凌晨忙到深夜，前脚病人手术完刚抬出去，后脚下一个病人就抬进去，一秒没耽搁。”
“看样子他还没和嫂子和好。”顾晏清微微皱眉。
“我们也觉得是。”护士长点点头。
“这几天沈医生脾气也变了，之前路过就爱和我们扯几句，现在看见我们也没话，有时候还会数落一通。”护士长频繁叹气，她也只能和顾晏清浅浅抒发几句委屈，再说多她怕顾晏清觉着她矫情。
“可能他最近压力确实比较大。”顾晏清拍拍护士长的肩膀，“等我见面时和他说，你让其他同事也别担心。”
“谢谢顾医生。”护士长连声道谢。
他们终于有救了。
于是这天夜里，沈昊在护士长三番五次的请求下来到了顾晏清的房间。
“晏清，你找我。”沈昊嗓音尤其沙哑。
顾晏清放下手里的书，抬眼看他后吓了一跳，沈昊胡子拉碴，应该已经有好几天没刮过，头发也乌糟糟地缠作一团。
“你也参加《七日雨林》了？”顾晏清没开玩笑，她是真的怀疑。
“没有。”沈昊晃晃悠悠地在顾晏清床边的位置上坐下。
“那就是你还没回家。”顾晏清确信，“你这胡须和头发是？”
“休息室剃须刀坏了，这两天忙，都没顾上打理。”沈昊躺倒在椅背上。
“你和嫂子真要离婚？”
“我不想离，她想。”
“你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
“我们吵了一架。”
沈昊将他和苏晗的争吵内容原原本本地复述给顾晏清，他本不想和顾晏清说这些烦心事，怕对方思索伤神，但他心里越想越难过，伤心话也越说越多。
“她不可能单单因为这个原因和你离婚。”顾晏清听后淡淡回了句。
其实顾晏清和苏晗关系更亲近，她们办事风格差别不大，日常也更好沟通。至于沈昊，顾晏清除了和他在实验上有共同话题，其他方面完全聊不到一起，他们的思维方式不同，沈昊在处理与自己有关的家事时更像是众多感性的集合体。
苏晗和沈昊的婚姻状态一直很稳定，离婚绝不可能只因为一次吵架。
“她还说了些奇怪的话。”沈昊眼中泛泪。
“奇怪的话？”顾晏清不太理解。
“她说她发现，她不爱我。”沈昊话语里有些哽咽，“我和苏晗结婚已经八年，爱不爱早该发现了不是吗？”
他的人生顺风顺水，父母疼爱，妹妹乖巧，苏晗作为他的第一个相亲对象，各方面条件都与他旗鼓相当，两人顺利结婚，八年来事业昌顺，生活美满。
一起生活了八年的枕边人，却突然说不爱他。
“你们节目录制前，她就离开家了，小岚说，她直到昨晚都没回去。”
“她是不是有外遇了？”
“停。”顾晏清适时打断沈昊的奇思妙想。
“不可能，别瞎想。”顾晏清轻轻锤了下沈昊的肩膀，“你先别和深闺怨妇一样多愁善感，这样，你把手机充电器还我，我整理下思绪，晚点问问嫂子。”
“好。”沈昊流下几滴泪。
顾晏清嘴角抽搐，沈昊将近一米九的魁梧个子，在她病床前哭得梨花带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死了。
……
合众十二楼。
“苏，吃不吃炸鸡？”Lisa飞速划拉着手机屏幕，最终手指悬停在一家炸鸡店菜单上。
“不吃。”苏晗正埋头批阅文件，“你也少吃点油炸食品，对身体不好。”
“这点也只有烧烤和炸鸡店开门，公司食堂两小时前就关了。”Lisa有些生气地撇撇嘴。
此刻落地窗外天色幽黑，只剩几栋办公大厦还有星星点点的光亮。
“几点了？”苏晗没看时间。
“两点。”Lisa愤愤地指了指她手上的腕表，“凌晨两点。”
“苏，你得给我加双倍工资，我还要求通宵补贴。”
自杀式加班不过如此。
苏晗听后一愣，抬头看向时钟确认，随即拿起手机点开蓝色软件。
片刻后。
“转过去了。”
一声爽脆的收钱包到账提示音响起，Lisa看到数额的第一眼，脸色立马好转。
“苏，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老板。”Lisa抱住苏晗脸蛋猛亲两口。
“你到旁边休息室睡会儿吧，我前面不知道这么晚。”苏晗被Lisa亲得满脸口水，皱眉将她推开。
《七日雨林》结束后，随着几人热度的急速升高，苏晗的工作量也呈竖状增加，公司主要的对接业务都由她亲自负责，她担心手下人难免生出二心。
加之她想让沈昊提前适应几天没有她的生活，便干脆在公司落了脚。
一天二十四小时，苏晗起码有十六小时都在处理公务，两小时健身，一小时用餐，一小时洗漱，余下才是她可怜的睡眠时间。
Lisa自觉陪她一起。
“那我先到隔壁睡三个小时，你有事随时叫我。”Lisa没拒绝，她累得不行。
“嗯。”苏晗点点头。
Lisa离开没多久，顾晏清的电话就来了。
“还不睡？”苏晗接起后第一句话就是习惯性督促顾晏清的睡眠。
“和沈昊聊了会儿，睡不着。”顾晏清浅笑。
幸好，苏晗还是那个苏晗。
“你都知道了。”苏晗叹了口气，五指深深嵌进头顶的发缝里，她还没想好怎么和顾晏清、沈若岚说。
“他说你不爱他。”顾晏清语气很淡。
这句话带有许多歧义，比方说，苏晗也许一直都不爱沈昊，也可能只是现在不爱沈昊。
“晏清，你也知道，我和你哥是相亲结识。”
顾晏清轻“嗯”了一声。
“那时候我还年轻，门当户对和对象的个人品格是我择偶的第一标准，即便放到今天，你哥在这两个方面依旧属于万里挑一。”
“我们在长辈的操持下顺水推舟结了婚，我不愿生孩子，你哥也欣然同意，这点我很感谢他，毕竟婚姻对于现下大部分男性的最高意义就是生子，而我并不赞同这个观点，我觉得人生属于我自己，理所应当以我的个人选择为最优先。”
“你哥人很好，挑不出缺点，除了做菜太喜欢放糖，还有些爱唠叨。”苏晗轻声笑了笑。
“世人都说，婚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也并非天上那不染烟火的仙人，所以这么多年来，日子也就平平淡淡地过去。”
“然而这两年……我反思过不下百次，我到底对他有没有感情。”
“佳誉回国后常和我提起鱼泱，包括你和秦宛州发生的那些事，你们对伴侣那种赴汤蹈火的感情，我无法理解，可能也算是我身上的一种感情缺失，不得不让我重新思考。”
“婚姻最重要的是爱，还是合适？如果没有爱，这纸婚姻是否还有延续的必要？”
“我想了很久，真的很久，睡前想，梦里想，醒了也想……直到我确定，我不爱任何人，也不爱他，我真正爱的一直都只有我自己。”
“我不爱沈昊，这段婚姻本就名存实亡。”
“所以，我要离婚。”
苏晗疲惫地闭上眼。
她自小便看透世俗婚姻的本质，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场家族联姻，哪想到年纪上来以后，她居然开始好奇起婚姻的必要性。
她知道她对不起沈昊，离婚对他而言无疑是莫大的打击，但她人生的主角是她自己，她想重新寻找属于她的“婚姻”的意义。
她就自私这一回。
“那就离。”顾晏清迟了半晌，缓缓开口。
“你不劝我？”苏晗很清楚顾晏清给她打电话的目的。
“不。”顾晏清声音尤其温柔，“以前可能会，但现在……我知道爱很重要。”
苏晗不说话。
“那我以后只能叫你名字了。”顾晏清话里带着点调侃，“之前那个称呼不太适合我们现在的关系。”
苏晗沉默片刻，眼底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水光，唇角却噙着笑。
“嗯。”
“叫我苏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