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林副导演八卦地快步凑到秦宛州身侧。
她见过顾晏清的脸，《七日雨林》前段时间火得一塌糊涂，她也是每日紧追直播的观众之一。
如今得见，顾晏清真人竟比镜头前还美上几分，全身上下透出一股淡漠疏离的清贵气质，发如墨，肤胜雪，脸上棱角分明，身段也高挑纤细，这模样林副导演是越看越满意，眉眼间不自觉挂上浓郁的笑意。
“我的朋友，来探班。”秦宛州早便准备好了说辞，当即对答如流。
“晓得，晓得，我看了你们节目的呀。”林副导演激动地搓搓手，看向顾晏清，“你也是小秦一个公司的对哇？”
以往真人秀都有剧本，林副导演便想当然地以为顾晏清是合众娱乐要捧的新人演员。
“我不是艺人。”顾晏清挂上职业性的微笑，摇摇头。
“你真是医生啊？”林副导演愣了愣，张口结舌。
顾晏清颔首。
“哎哟，你这张脸老天爷赏饭吃的，趁着节目热度还没过，考虑下进娱乐圈呀。”林副导演自觉苦口婆心，“我侄女也是心内科医生，累么累的要死，钱又赚不到几个，去年疫情还碰上患者医闹，要不是她长的实在过不了门槛，我肯定也让她转行的。”
林副导演是个热心肠的上海老阿姨，正宗一本院校导演专业出身，资历老，人脉广，很爱提携后辈，就是话多了些。
顾晏清附耳和秦宛州问了句话，秦宛州笑笑，答：“叫林导就好。”
“林导。”顾晏清看向林副导演，“我志不在此，让您费心了。”
她知道林副导演这话是出于好意，答复得很温和。
“匹夫无罪，怀玉其罪啊。”林副导演一步一叹气地走开了。
观众缘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容貌、气场、品性，前两者顾晏清都具备，从顾晏清的谈吐中，她自知其品性也不会太差，便更觉得可惜。
清冷挂的女明星这几年出头的不是没有，等会就得来一个，可那人的人品，她着实不敢恭维。
林副导演背着手走到远处的于青松身边，开始碎碎念：“小于我和你说啊……”
于青松和林副导演合作过许多次，了解对方是个多爱絮叨的人，随即闭目养神，有一茬没一茬地点两下头，要说他真听进去多少，没人知道。
半刻过后。
“小于，我说这么多，你到底听进去了哇啦？”林副导演推推于青松的背，对方晃晃悠悠地“嗯”了两声。
“您这是又看上哪个小鲜肉了？”于青松被林副导演晃得头疼，只能配合着多说两句。
上部电影林副导演就非要缠着他，让他给一个和她无亲无故的新人男演员加戏，非要说他是块被掩埋在土里的原石。说来倒也巧，那男演员因影片中出彩的表现一炮而红，只是那人后来只去看过他们两次，便也不联系了。
什么未雕琢的璞玉，都是白眼狼，于青松想到就来气。
以前拍戏就是拍戏，哪有这些弯弯绕绕，这边塞个人，那边送个人情，好端端的艺术就这么成了玩笑般的生意。
于青松猛然回忆起些什么，面色一沉。
“那边那个呀，你把你那小眼睁大了往那看，很突出的！”林副导演扳过于青松的脑袋，迫使他向顾晏清所在的方向看。
于青松有气无力地往那处瞟了一眼，嘴上时刻做好敷衍林副导演的准备。
看清顾晏清全貌的时候，他意识到他准备做少了。
“有点意思哈。”于青松眯起眼，挠挠下巴。
“对吧，有点意思吧。”林副导演哈哈两声，“长得像不像咱们以前见过的那个人？”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毫无指向，但于青松心中了然。
“像是像，但那人叫什么来着……”于青松抱着双臂，“嘶”了几秒，似乎在努力回忆。
“你这人真是，我记性都比你好。”林副导演咂咂嘴。
“楚宁，那女孩叫楚宁！”
……
今天是电影开拍首日，女二和摄影组人员却没到齐，这放到哪儿都是闻所未闻的事。
早年只听说过明星耍大牌，如今连摄影师也耍起来了。
秦宛州带着顾晏清坐在片场角落，她习惯待在人少的位置。
“顾医生，这个就是台本。”秦宛州摸出一本白皮册子，翻开第一面，上面用黑色正楷书写了三个大字——《万物生》。
这是于青松助理先前刚刚给她的。
“第一页就是片名。”秦宛州细心解释。
温不言站在两人不远处，听见秦宛州过于细致的讲解，好一阵无语。
顾医生又不是瞎子。
“原来如此，这就是片名。”顾晏清十分受用的模样，她不善于假装，表情有些过于浮夸。
温不言：“……”
你就宠她吧。
“宛州，你这部电影大致讲了个什么故事？”顾晏清禁不住好奇。
影视作品她看得实在太少，仙侠剧更是没接触过，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情节。
秦宛州耐心十足，顺着剧本为顾晏清梳理了一遍。
尚在襁褓中的女一文瑶被遗弃在昆仑山脚下，拾柴老妪发现后将其送往云剑派。
门内长老说文瑶生来便是拯救苍生的命格，可她却越长越瘦弱，除开个子高，模样好看，平日里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别说挥剑，她连拿剑的力气都没。
她时常怀疑自己，她这样一个人，该拿什么拯救苍生？她跑步速度倒挺快，但门内弟子早都已学会了御剑飞行。
她什么也做不成。
某个晴日，女二步成雪拜入山门，一袭白衣，才貌惊绝，修行三年便登上门派武力值榜首。
这三年里，文瑶日日偷看步成雪习剑练功，妄图从她身上学到些增长功力的窍门，结果却总不尽如人意，她练得越勤，体质反而越弱。
又过两年，文瑶十九岁，步成雪二十二岁。
各门派联合举办的十年一度升仙大会正式开启，许是因为文瑶实力不济，活生生被入口结界弹飞十米远。
这场升仙大会旷日持久，文瑶听门中长老说，能力越强者，在结界中所能停留的时间越久，甚至有可能得到迈入天界的机缘。
六个月过去，参赛者尽数走出，结界日渐动摇，各门派长老只得将其关闭。
所有人都说步成雪死了，但文瑶还是日日守在结界门口，她觉得步成雪那么厉害，怎么会死。
如果她不能拯救苍生，步成雪就是苍生最后的希望。
一年后，步成雪才从结界中走出，还在等她的只有灰头土脸的文瑶。
文瑶问步成雪在结界中看到了什么，步成雪沉默良久，随即答。
——她窥见了天机。
步成雪说完便威胁文瑶，若敢将此事说与旁人，她定会拔掉文瑶的舌头。
自那以后，文瑶整日提心吊胆，梦中惊醒后第一反应就是摸摸自己的舌头还在不在。
说来奇怪，自步成雪走出结界那一天起，文瑶的实力有了显著的进步，像是突破了某种诡异的封印，她的功力一天天飞一般地增长，连门中长老都不知其原因。
步成雪还是一贯的冷漠性子，倒也有些不同，每天除了习武耍剑，还会来找文瑶一同用膳，实在让她受宠若惊。
文瑶实力与日俱增，很快便赶上了步成雪的脚步。
某日，步成雪突然问她。
“你明日还来看我习剑吗？”
“自然。”
日日旁观步成雪练剑，已然成了文瑶的习惯。
十年之后，文瑶终于如愿踏入升仙结界。
她需要拯救苍生的力量，她一直以来的梦想便是斩妖除魔，光复正道。
那天门内长老和步成雪一道来结界前送她，长老嘱咐她一路小心，步成雪却劝她不要进去。
“步师妹，我也想去天界瞧瞧。”文瑶只留这一句话，便进了结界。
步成雪没有拦她。
结界中的世界和文瑶想象中别无二致，魔气横生，妖类纵横，她砍了三天三夜没合眼，才堪堪杀出一条由妖血铺成的血路。
明明同行进来的人有许多，那些妖却偏偏只往文瑶身上扑，似乎特别渴求她的血液。
不知过了多少日，文瑶终于看见了天界的影子，层层台阶由上好的白润玉石制成，隐隐藏在云雾中，瞧着虚无又飘渺。
那地方真高，高到她不敢踏足。
“弟子云剑派文瑶，此来是想……”文瑶话未说完，守在天界门口的天兵便直直朝她砍去。
“是鲲！鲲出现了！”
“杀了她！”
文瑶闪躲不及身负重伤，失魂落魄地逃离天兵的追赶，躲进一处山洞。
此地妖物聚集，她却无力再战，胸口处是被天兵砍伤的深红伤口，一路血流不止。
她觉得她快要死了。
正当她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步成雪横空出现抱住了她，那袭白衣已尽数染成鲜红的颜色。
“步师妹……你知不知晓，鲲是何物？”
“我……是妖？”
“北冥海神。”
“阿瑶，你是神。”
天界的人要杀她，步成雪却说她是神，文瑶讪笑着闭了眼。
云剑派地处昆仑山顶，天界最近处，文瑶自小长在云剑派，实力低微，从未去过人间，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她派中的师长，她手中的剑，她心心念念的苍生，还有与她朝夕相伴的步成雪。
所有人都说她会拯救苍生，可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苍生。
十年前，步成雪踏足天界，于天机镜中窥见天机，方才知晓天界有多迂腐不堪，而妖魔在人间肆意游荡足足已有百年，只是彼时她凡人之身，未曾发觉。
天帝亲自召见她，问她是否愿意为天界效力，捕杀世间神物，再将其与妖界交易，以维护三界和平。
步成雪是前代战神转世，天资卓绝，无人能敌，只要她愿意，天界仍可封她为战神。
“我已打破鲲的封印，再等五年便可成熟，鲲对你有情，你到时只需将其一举击杀。”
步成雪这才明白她的家人为何冥冥之中全部死于非命，她去往昆仑山采药时又为何会机缘巧合地遇到那位驱使她拜入云剑派门下的老妪。
这是天界给她和文瑶安排的“命”。
步成雪冷笑一声，只回了天帝两个字。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