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成雪带着虚弱的文瑶冲破结界，却不敢再回昆仑山。
她们逃到了扶桑树下。
步成雪日日为文瑶运功疗伤，三月后，文瑶方才醒来。
文瑶意识有些恍惚。
“步师妹，这是哪儿？”
“日出之地，扶桑。”
“日出之地……怎的如此荒芜？”
“最后一只金乌已被射下，人间已无太阳。”
自步成雪拒绝天帝的邀请，天界便派下天兵天将捕获人间神物，可惜十年无所获，直至三月前，金乌心念鲲性命垂危，前来搭救，不慎落入天帝圈套，才被无情猎杀。
从此，人间只剩黑夜。
天界歌舞升平，自成一派，丝毫不在乎脚下的人间已成炼狱。
文瑶与步成雪一路躲避天兵追捕，最终逃至北冥。
鲲的诞生之地。
两人做梦都想不到，北冥已成一片汪洋血海，海面上到处都是鱼群浮尸。
文瑶遇见了一只躲在岩壁后的小龟妖，见到她便瑟瑟发抖。
“你，你是鲲？”
“嗯。”
至少天界的人说她是鲲。
“都，都是你！”龟妖颤抖着朝文瑶冲去，试图用利爪割破她的喉咙，“如果你死了！我们都能活！”
步成雪挡在文瑶身前，将龟妖一击斩杀。
文瑶站在原地，不动。
门内长老说，她生来就是拯救苍生的命。
驻守天界的天兵说，她是鲲，要杀了她。
故乡的小妖说，若她死了，他们就能活。
文瑶仰天长笑一声，眼中泛出血泪，滴落在地，溅起一簇簇淡蓝色的火焰。
这就是她要守护的苍生。
如同先前那九只金乌，本是作为替苍生带来光明的神物降生，却又因苍生弱小，不堪照耀而沦为箭下死物。
后来文瑶与步成雪走遍人间每个角落，到处都是战争与妖魔，文瑶试遍了一切方法，人间却依旧无所好转。
“步师妹，我乏了。”
兜兜转转，两人又回到北冥，文瑶拔出步成雪的剑抵在自己脖上，眼中毫无光彩。
“阿瑶，我们总能找到解决之法。”
步成雪试图忽略文瑶身上那团浓郁的死气。
“人间已无救。”文瑶摇摇头，“你用我与天界交易，好换一处栖身地。”
“我不需要。”
“我话未说完。”
“你到天界韬光养晦，若积蓄足够，日后便替我毁了那妖界，换苍生彻底太平。”
“我们可以一起……”
“远水不解近渴，我若不死，人间熬不过数年。”
“步成雪。”
这是文瑶初次唤她的名。
“我生来就是拯救苍生的命，却只能救他们一时，你是我唯一信赖之人，若你愿意，便替我护住苍生，若你不愿，便当我没活过。”
“阿瑶，我不愿你死。”
“步成雪，你救不了我。”
文瑶惨淡一笑，遂而以剑抹脖，死于北冥海中。
她心已决，步成雪拦不住她。
文瑶的尸骨化作滔天巨物，蓝血流入北冥，将血海染回了原本的颜色。
步成雪带着她的尸骨折返天庭。
妖王许诺三年内不再染指人间，只为换得文瑶的皮肉与灵丹，鲲身上的每一处对妖而言都是无上的滋补神物。
一鲲落，万物生。
天帝重重嘉赏步成雪，复她战神仙位，步成雪却只恳请天帝放她去妖界搏杀。
她将文瑶的脊骨制成宝剑，剑身宛如秋水，锋利无比，能砍世间万物。
杀遍妖界，步成雪只用了五年。
宝剑通灵，助她无人能敌。
“阿瑶，即便是死，你也想拯救苍生吗？”
步成雪看向手中被鲜血染红的剑，时而浅念。
后五年，她回归天界，在天帝眼皮子底下杀光了所有天兵天将。
“步成雪，你已入魔！”
“我只是在完成阿瑶的心愿。”
只要天庭的迂腐尚且留存一天，人间必定又起灾祸，步成雪不似文瑶那般温柔，手起刀落，干脆利索。
天、人、妖，世间三界活生生被步成雪杀到只剩人间。
步成雪完成了文瑶的遗愿。
她转身消失在云间。
十年后，昆仑山脚下，一袭白衣的貌美女子一如往常守着那块小小的墓碑，由文瑶脊骨制成的宝剑被女子紧紧抱在怀中。
“阿瑶，人间如今很好，百姓安居乐业。”
“我们拯救了苍生。”
宝剑在女子怀中轻微颤动，出鞘后发出“嗡嗡”的嗡鸣声。
剑身上倒映着女子流淌泪水的脸。
她已满头白发。
“阿瑶，你明日……还来看我习剑吗？”
剧情至此落幕。
秦宛州合上台本，抬眸看向顾晏清，对方眼角隐约泛着泪光。
“我头回看这剧本的时候也很难过。”秦宛州温柔地拍了拍顾晏清的背。
“我没事。”顾晏清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秦宛州还想再安慰她几句，声音却被于青松的喇叭声重重盖过。
“剧组所有人员已到齐，演员迅速就位！”
随即现场喧哗不断，还夹杂着几声尖叫。
“唐之理！是唐之理！”
“疯了吧？唐姐这咖位演女二？”
“我就说秦宛州肯定是带资进组，不然谁能有这待遇！”
别说吃瓜群众了，秦宛州现在也深刻怀疑苏晗是凭什么给她抢到的这个女一剧本。
唐之理，近年国内最火的女演员，给她当女二？
不可思议。
唐之理的身形和秦宛州相近，眸色轻浅如画，缠着点点慵懒的倦意，她也是一头波浪长卷发，不过是蓝黑色。
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长袖和牛仔裤，同秦宛州一样。
秦宛州瞄见唐之理身旁站着的另一个漂亮女人，眉头紧紧皱在一块。
怎么是她？
“秦宛州，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尤裳忻浅笑着越过人群，立定在秦宛州面前。
“好久不见，尤老师。”秦宛州下意识往顾晏清身侧靠了些。
“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尤裳忻笑意更甚，两只镶着蛇瞳的眼睛在顾晏清身上反复游移，“这位就是你的……”
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没有继续往下说。
这里人太多了。
顾晏清偏头看向秦宛州，意思不言而喻。
“尤老师，剧组的……摄影指导。”秦宛州深吸了口气，为顾晏清解答。
尤裳忻点点头，没否认。
“幸会，尤老师。”顾晏清向尤裳忻伸出手。
“嗯哼。”尤裳忻轻抬指尖，在顾晏清手掌上浅浅停留了一秒，随即落下。
顾晏清只感觉有蛇在她身上爬过，所到之处皆是湿黏。
“尤裳忻。”一个比冬天更冷的声音从三人不远处传来。
是唐之理。
“于青松在等你。”唐之理的目光在秦宛州与顾晏清身上短暂划过，最终落在尤裳忻笑意盈盈的脸上。
凭她的咖位，确实可以直呼导演的名讳。
她已经无需讨好任何人。
“OK。”尤裳忻朝秦宛州和顾晏清挥挥手，“我先走一步，你们自便。”
说完她便勾上唐之理的肩膀，慢悠悠地走了。
唐之理比尤裳忻略矮一些，几乎看不出，两人背影看起来倒也般配，像极了一对相恋已久的情侣。
秦宛州心神微乱，转而拉住顾晏清的手臂：“走吧，陪我去休息室化妆。”
顾晏清并不认识这两人，颇为不明所以，只能点点头。
……
休息室内。
负责秦宛州的化妆师小刘已经等待多时，见秦宛州进门，忙拉开椅子招呼她坐下。
“宛州姐，这位是饰演女二的演员吗？”小刘疑惑地看向顾晏清。
看来她还不知道唐之理的存在。
秦宛州轻笑摇头：“不是，是我朋友。”
顾晏清自觉不打扰秦宛州和化妆师的交流，找了个就近的位子坐下，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秦宛州的侧脸。
“晏清，你能不能闭下眼？”秦宛州语气有些尴尬。
“好。”顾晏清应声照做。
等她再睁开眼时，秦宛州已经换上了一身上乘绸缎制成的衣裙，淡雅素净宛如青山，袖口处有层薄纱覆盖，隐约透出精美的云纹，裙摆层层叠叠，色泽由浅入深，如同花瓣相合。她腰间挂着个小小的玉葫芦，在灯光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化妆师小刘先前给秦宛州化过几次妆，对她的面部轮廓有所熟悉，三下五除二便为她上好妆。
秦宛州第一场戏的人物年龄是十七岁，她本就肤若凝脂，无需过多点缀。
她的栗色长发被分出一半精巧束起，以一根凤凰图样的白玉簪简单固定，剩一半自然披散在那素色青衣上，更衬她面色似雪，那对眉弯而细长，透出一股灵动的气质。
“怎么样？”秦宛州望向顾晏清，笑眼迷人。
“……好看。”顾晏清一时被她的笑颜晃得差点忘了回答。
小刘笑呵呵地送两人出了休息室。
“小秦扮相不错啊。”林副导演瞥见秦宛州青色的身影，笑着夸赞。
秦宛州朝林副导演看去，脸上笑意随即僵住。
于青松正斜着眼看她，眼底划过一丝惊喜，而唐之理和尤裳忻已然站在他身旁。
唐之理一袭白衣，头发高高盘起，梳成凌云髻，发髻顶端镶了颗精巧的蓝色宝石，配合她自身的形象气质，整个人看着高冷无比。
“太慢。”唐之理缓缓吐出两个字。
“抱歉，上妆耽误了点时间。”秦宛州小跑着过去。
顾晏清缓步跟上。
“你别听之理瞎说，你这速度可比她平常快多了，今天不过是赶巧比你快一步。”尤裳忻笑着看向秦宛州。
四人间氛围尤其诡异，秦宛州和尤裳忻身侧各站着位冷若冰霜的美人，四人眼神对换交缠，颇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架势。
“无关人员，理当撤离。”唐之理直勾勾地盯着顾晏清，语气不善。
“唐姐，这位是我朋友。”秦宛州打圆场，“我经纪人今天来不了，她陪我过来，稍后会去旁边。”
唐之理听后瞥了秦宛州一眼，没说什么，又把头转回去看顾晏清：“你的名字？”
“顾晏清。”顾晏清往前一步，潜意识将秦宛州往自己身后推了推，“幸会。”
她的直觉告诉她身前这两人很危险。
尤裳忻见状又暗自笑起来。
这人还真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