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笔烟心不在焉地回到宿舍，连舍友喊她都没听见。
“吴笔烟——”
她这才回过神来，望向舍友。舍友却没看她，而是擤着鼻涕盯着手机：“你看校园集市了吗？”
末世后通讯受阻颇多，襄南大学为此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狠狠修复了校园集市的各种bug，给了同学们交流信息的平台。
吴笔烟今天从早忙到晚，还没来得及看，闻言点进去问：“怎么了？”
另一位舍友说：“你看热搜第一条，药人那个。”
吴笔烟点进那条热搜。
帖子正文不长，内容是帖主听“小道消息”说，政府和研究院在进行一些惨无人道的实验，其中就有“药人”这一项。他声称世界上有一类可以入药的人群，全身骨血都是良药，这些惨无人道的实验就在拿活人做小白鼠，研发特效药供上层使用。
连部分高校也和研究院沆瀣一气，帮助他们在学校里寻找类似人群，等抓到后以各种冠冕堂皇的名义将人带走，往往药人还没意识到，就已经被绑在实验室里任人宰割了。
这样爆炸性的内容自然引发了评论区激烈的讨论。
评论分三派，一派言之凿凿，说家里有人在有关单位工作，可以证实这一点；一派嗤之以鼻，觉得帖主还是少看点x茄小说比较好；一派揣揣不安，生怕下一个小白鼠就是自己，还向帖主询问“药人”的特征。
吴笔烟十分不解：“这被害妄想症吧？”
“可能大家发烧烧疯了吧，最近校园集市上不是有好多感冒发烧肠胃炎痛经偏头痛的。”
“充分说明了人类的多样性没有因为末世而改变，还真以为现实是x乎小说呢，师尊要挖我的灵根给小师妹......”
“真烧得不轻......咱宿舍是不是都烧过了，在末世后？”
“我好像没有。”吴笔烟举手。
她虽然没有被发烧折磨，但显然有的是人烧糊涂了，比方说帖主。
她想，末世真是太折磨人的身心了。身体上受极端气候影响，常见病罕见病层出不穷，大家都萎靡不振也就罢了，现在连心理状况也问题频发，连“药人”这种血腥又有违伦理的话都说得出来，实在令人堪忧。
想到这里她又思维发散：难道我的视力障碍也是什么罕见疾病，只不过现在还处于早期，没有明显影响？或者其实我也被末世逼疯了，什么光晕啊e字表啊，都是压力过大的产物？
至于政府和学校有没有“官匪勾结”......
“但是我真怀疑学校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话的舍友也在自治会，因为之前有学生会经历，直接调到管理层了，有机会接触一些更深的消息。
“咱们的东西不是都从政府那边拨款嘛？一般都是紧着要紧的东西给，但是我这几次看汇总表，总感觉有些东西怪怪的，就是......不是特别十万火急的东西，比方说眼镜什么的。”
吴笔烟一下子反应过来：“角膜镜？！”
“哎你也看见了！这种东西就是很反常啊是吧！”
“送眼镜是干什么呢，关怀近视人群吗？”
吴笔烟把之前绀丝给的理由复述一遍，三人听完后纷纷点头，虽然还是疑惑，但姑且接受了这个观点。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我记不太清了，反正都是这种不太要紧的东西吧。而且咱学生都没有收到，我那一次注意看了一下，好像都分给领导老师了，后勤人员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这绝对贪了吧？！这能打市长热线吗？”
“还热线呢，上热拉找铁t救场都比这靠谱。”
“而且这肯定是学校和政府一起运作的吧，你告不也是告到敌人老巢。”
“我之前还嘲笑说襄南大学这么小的地方谁稀得贪污，我现在收回这个观点......”
校园集市上的帖子第二天就搜不到了，大家也抛诸脑后，忙于混乱的生活。
又经历了其他大大小小的灾害，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在全世界人们的惶恐不安中悄然跨过。
末世并没有随着新年到来好转，先前专家断言的“末世在第二年就会结束”更是化作泡影。大家明面上不说，其实都在把现在的日子当断头饭吃，不安的情绪蔓延整个社会。校内学生为此起义，校外百姓也有抗议，但无一例外都被腰斩，声声啼血的诉求卡在喉头，熬成致命的朱砂。
也许真的是社会环境影响舆论，校园集市的风向从一开始的鼓舞打气众志成城，到现在越来越多人质疑学校的强权政治，讨论应不应该让学生返乡，不胜枚举。
吴笔烟浏览着校园集市上的热门帖子。
以前的校园集市上大多是寻物代课和感情恩怨，现在的校园集市除了质疑和不安外，还多了一个流派：校园怪谈。算算时间，应该是药人帖之后才雨后春笋般涌出，大抵是同学们看到猎奇内容可以得到更多关注，纷纷进行创作。这些帖子的热度居高不下，浏览量、点赞量、评论量三量奇高，完全符合新媒体时代热点作品的流量特征。
夜半在街头引诱少男少女的风衣长发男、坍塌教学楼里满身鲜血的鬼影、女寝楼道里游荡着索要吃喝的虚弱女生、标本室的软体动物每天都会改变位置......怪谈每天都会更新一批，大多发生在学校内部和周边，套路都是诡异的人和物做诡异的事，但旧酒套新瓶，个个都不完全一样，每个都言之有物，不辨真假。
“你们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不老不死的人类吗？”
她视线停留在这个标题上。
震惊的章鱼：
大家身边有没有末世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生病受伤的同学？他们很可能就是“骨者”......骨者容颜不老，不会生病，伤口很快就能愈合，用游戏术语描述就是“奶妈”。我听一些高层人员透露（具体来源不便细说），政府和研究院早就发现了这种人的存在，一直在暗中研究，试图破解他们身上的不死之谜。
之前的几次体检项目很繁琐对不对？其实这都是在筛查骨者。你身边有没有体检后就无缘无故消失的朋友？也许就是被政府带走去做实验了......
帖主在剩下的篇幅中先列举了几位百岁老人，称他们都是骨者，又极尽笔墨描述自己何时何地遇到过骨者，目睹了他们如何自愈，言辞夸张。
这种捏造定义的内容一般少有人去应和作者，这条帖子下却有几条认同的评论。
善良的薯片：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听过？！但是我听到的版本是骨者可以看到其他人身上的疾病，会不会老没听说过
顺心的金鱼 回复善良的薯片：怎么个看见法
善良的薯片回复顺心的金鱼：我都是听说的，听说骨者眼部结构变异，可以看到人体辉光那种光芒
难过的鹦鹉：这太扯淡了，和之前那个药人有的一拼。。。
震惊的章鱼 回复难过的鹦鹉：说不定其实是同一种人呢？身体状况异于常人，有奇特的治愈效果，政府在寻找他们
善良的薯片回复震惊的章鱼：真是细丝鼻孔。。。
顺心的金鱼 回复震惊的章鱼：你接下来不会要说学校和政府黑吃黑，联手捉拿骨者吧？你这也太反动了
震惊的章鱼 回复顺心的金鱼：姐妹你能换拼音评论吗，我怕被ping
手机被摁灭，“啪”地一声扣在桌面上。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帖子和吴笔烟完全契合：体质较常人更好，末世以来不曾得病，可以看见人身上的光芒，政府在为此进行搜查，之前的视力表和角膜镜就是佐证。
药人骨者之言太过离奇，难以令她信服，但是既然出现了这个可能性，与其怀疑自己得了罕见疾病，还不如怀疑自己有特异能力呢，好歹还有盼头一点不是？
她垂眼。那次戴上角膜镜后，手心里的光点就回来了。它闪烁如常，帖子里没有提及，她也不知道这光点的用处，只能任由它在生命线上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