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凡问道:“公主的意思是,您要亲自去吗?”
姜玥瑶思索了一番,然后才道:“嗯,我去看看。”
“要去哪?”伴着“吱呀”一声,屋门缓缓敞开,一道充满朝气的少年声音随之传来。
小厮没拦住人,不敢去瞧屋内望过来的视线,连忙道歉道:“对不起,主人,这位公子说他认识您,所以……”大概是怕钟凡责怪他,整个人哆嗦不止。
钟凡看到来人那张脸后,也是有些讶异,但是见姜玥瑶只是有些无奈的样子,并无怪罪的意思,便也知趣地主动说道:“无碍,这人我确实认识,你先退下吧,不要再让旁人进来了。”
小厮接连应着“是”,又退了下去。
等到屋内又恢复了短暂的安静,姜玥瑶才开口道:“穆巫嘉,你是土匪吗?这么着急闯进来就什么?”虽是责怪的语句,但语气却是掺着无奈。
穆巫嘉倒是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径直坐到了姜玥瑶身边,语气柔和:“我见你许久不归,担心你遇到了危险,便过来瞧瞧。”
姜玥瑶嘴角一抽,如她记得不错,她才出门没多久。
句容求和后,边疆确实安定了不少,至于这安稳是不是双方假意维持出来的,就耐人寻味了。不过既然二者眼下都无争斗的意思,穆巫嘉倒也不必整日待在边疆,安排好众人事务,寻到机会便偷溜到沛州来寻姜玥瑶。
穆将军哪都好,就是太黏人了。
姜玥瑶轻了轻嗓子,看向自从穆巫嘉进来后就一直在当鹌鹑的钟凡道:“这是钟尚书,他从京中带来了消息,京兆尹在寻一伙人贩子,正是我们在寻的那批人。”
穆巫嘉听到这话,才同钟凡打了个招呼,“钟尚书。”
钟凡面也笑着回了句,心中却是泛起惊涛骇浪:这,这,他也不眼瞎,只是这穆将军怎么和公主走到了一起,过去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玥瑶不知道钟凡心中所想,只是同穆巫嘉继续解释道:“所以我打算亲自去发现他们踪迹的地方看看。”
“不行。”穆巫嘉却是反驳道,“阿瑶,你的病还没好,怎能又到处折腾?”顾忌着有外人在,穆巫嘉说的含糊。
今年冬天碰上了难遇的大寒天,蛊虫又偏爱那样的天气,在姜玥瑶体内躁动不已,因此即使在有药的情况下,还是让姜玥瑶生生体会了一番死去活来的感觉。而自那日后,穆巫嘉就生怕她出了什么差错,绞尽脑汁精心照料着。
若是无事,姜玥瑶也乐得有人伺候自己,但眼下有要事,穆巫嘉还拦着自己,她也有些不满了。
“不然就让我什么都不做吗!”
穆巫嘉听出姜玥瑶生气了,放缓了语气道:“阿瑶,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玥瑶不语。
气氛有些尴尬,一旁的钟凡则是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下去,也不想面对两口子吵架。
似是察觉到了身边有人的不自在,姜玥瑶开口道:“钟凡你先回去吧,今日多谢了。”
钟凡像是得到了赦免,连忙道:“公主您客气了,那臣就先告退了。”
钟凡走后,姜玥瑶又让思洛先退下,守在门口。
等到只剩二人后,姜玥瑶才道:“穆巫嘉,自从陈妞妞他们被这伙人袭击后,我们几番折腾,才寻到了他们的下落,如今有这个机会,我怎能放弃?”
贼寇扰事倒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出现在京城附近却值得让人怀疑了。原先姜玥瑶认为是因为皇帝驾崩,所以才让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找到了可乘之机。但那伙人却在之后消失匿迹了,难以寻到踪迹,这就惹人怀疑了。普通的盗匪不该有这样的本事。
穆巫嘉道:“我明白的,阿瑶。”
他拉过姜玥瑶的手,在人抽回去前先紧紧攥住了,滚烫的掌心晕热了那双冰冷的手,好言道:“但你看你身上还是这样凉,你若是要出去,趟那险境,我总归是不放心的。”
姜玥瑶感受到暖意,心似乎也被晕热了,叹了一口气,放缓语气道:“我之前同你说过,我总感觉我们行至此路,除了姜忆阳,似乎还有个人在操控着这一切。”
她顿了顿,直视着穆巫嘉:“我不想留下隐患,袭击陈妞妞的那伙人明显背后有来头,况且还和那年的账本一事牵扯上了关系。若不解决了这事,我难以心安。”
虽然那伙人踪迹抹除得干净,却在打斗中被风己扯破衣袖,露出手臂上的刺青,那是个“太阳”的图案。
穆巫嘉先开始看到风己凭着记忆画的图并未在意,直到他去找刘清心谈起陈妞妞近来情况时,才想起刘清心曾说送她账册,那个叫麻子的身上也刻着这样的图案。
穆巫嘉怕自己记错了,还特意将原画带给刘清心瞧。
刘清心见到画作后,仔细辨认了一番后才道:“是,就是这个。”
穆巫嘉神色一沉,记忆跳回到一年多前。
当时的一些疑问其实到现在还是没有弄清楚:刘清心当时说的贵人是谁?知道账册从陈良手中转到刘清心手上后,派人来追杀的人又是谁?
穆巫嘉将这些疑问同姜玥瑶说了后,倒是更应证了姜玥瑶的猜想。
于是姜玥瑶干脆让风己留在京城附近,打探那伙人的下落。没诚想,兜兜转转又绕回了沛州。
只是不知道这伙人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竟然干起了人贩子的勾当,许是太过猖獗,引起了杨念文的注意。
穆巫嘉本想说他一人前去也可,但见姜玥瑶坚持,只得退了一步道:“我们派出去的人已在暗中寻他们的落脚点了,等确定了,我们再去可好?到时,我陪阿瑶一起去。”
姜玥瑶听到这话后,面色好了点,点头应着。
见终于把人哄好了,穆巫嘉拉起姜玥瑶的手,起身道:“那我们先回家吧,我给你炖了雪梨汤。”
姜玥瑶听闻却是撇了撇嘴。原因无他,喝汤之前,总是会要先喝下一碗苦药。
穆巫嘉替姜玥瑶带好帷帽,低头看向心情不太美妙的姜玥瑶。
他的公主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喝药啊。
于是穆巫嘉眼里含着笑意,轻声哄道:“我来前问了修大夫,今日之后只用喝早上的那一服,待会回去不必再喝药了。”
姜玥瑶撩起白纱,眼睛亮亮地看着穆巫嘉问道:“当真?”
穆巫嘉见她难得露出的少女姿态,嘴角也忍不住扬起笑:“当真。”
“那还等什么,走吧。”这次换姜玥瑶拉上穆巫嘉的手,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门口的思洛看到二人并肩而走的身影。
饶是一年了,她还是有点感慨。
姜玥瑶和穆巫嘉并没有正而八经地向大家宣布在一起的事情,但明眼人都能瞧出二人之间不一样的氛围。
直到那日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完事情后,修启先是眼神扫过二人,然后主动开口询问道:“你们俩?”
修启本来也就抱着试探的口吻一问,因为他以为姜玥瑶一直不说,是有别的考量,没想到姜玥瑶没有半点犹豫就承认了。
“我们在一起了。”
然后下一句又道:“我没告诉你们吗?”
众人齐齐摇头。
姜玥瑶皱了皱眉,偏头看向穆巫嘉,眼神似乎在询问:我没告诉他们吗?
穆巫嘉见状,一时间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他原以为姜玥瑶是还不想在众人面前展露二人的关系,没想到竟是忘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替姜玥瑶解释道:“那几日你忙着州府的事,许是忘了。”
众人见到穆巫嘉这么上道地给姜玥瑶找好了开脱的借口,也是颠覆了心中对穆巫嘉的一些个看法。
不过对于二人在一起的这件事,大家还是表示了支持的态度。
思洛虽有种“果然将军就是觊觎我家公主”念头成真的感觉,但看到穆巫嘉确实对公主很好,便也接受了这一现状。
不过当她的视线落到二人相牵着的手后,正要暗暗地嫌弃一番穆巫嘉时,却在注意到是姜玥瑶主动抓住穆巫嘉的手后,又收回了想法。
姜玥瑶回头喊了一声发愣的思洛,思洛提着裙摆,小跑着追上二人的步伐。
*
几日后。
夜幕低垂,墨色晕染了整片天,白日里郁郁葱葱的山林,此刻也被悄然镀上了一层深沉的黑纱。一群人匆匆行过,脚步声惊破了夜的宁静,刹那间,山林中群鸟纷飞,划破浓稠的夜色。
清冷的月光倾卸而下,撒在山间一块巨石上。众人屏气敛息隐匿于巨石背后,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
“有人来了。”不知是谁低低喊了一声。
当四下一片寂静时,来人踏过林间落叶的动静就显得格外清楚。
穆巫嘉听着动静,似乎只有一个人。做出这样的判断后,他将头探了出去。
借着月光,他能隐约瞧见:那人身上的衣物破旧不堪,松松垮垮地挂在瘦骨嶙峋的身躯上,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显得格外空荡。一头长发杂乱地缠绕在一起,如同乱草,毫无章法。他正低着头在原地转圈,似是在寻路的迷途人。
大概是穆巫嘉盯的时间有些久了,那人似有所感,抬头望向穆巫嘉的方向。
穆巫嘉正要把头收回去,却在看清那人脸的一瞬间,突然呆愣住了。
一旁的姜玥瑶能感受到穆巫嘉突然怔住的身体,欲要开口询问时,身边人突然站了起来。
然后她就听到一句话。
姜玥瑶疑心她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直到好奇地站起身,看向被穆巫嘉带过来的男人时,她也怔愣住了。
“穆文业?”发出了和穆巫嘉一样震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