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尹潺把平板拿走，手指迅速上滑清空了微信页面，末了还在咬牙切齿，“小贱人。”
郁梧安趴在床沿看她，“我们也出去玩，找我爸报你名儿，能给老多钱了。”
“……”
“馊主意。”
“实用性强啊，屡试不爽。”
“什么意思？你拿这个骗过叔叔很多钱？！”
“怎么能用骗这个字，那是他对你的爱，我替你收了正好。”
“你要死啊郁梧安！”
葛尹潺抄起手边的枕头砸他，郁梧安熟练地躲过，顺带捡起地上的枕头抱在了怀里。
葛尹潺仰面朝天躺在床中央，看着天花板发呆。
忽然说，“我想申请住校。”
郁梧安愣了下，盯着她开玩笑。
“宿舍早满了，跟游游旺季的酒店似的，你开学不申请，后边儿根本排不上号。”
“老师说我成绩优异，学校给我特批。”
葛尹潺翻了个身看着他，语调平缓。
郁梧安神色变了变，不说话了，两个人静静地对视。
“你已经申请了，不是吗。”
葛尹潺想要去做的事情，但凡有了解决的方法，那不用想，妥妥已经做了。
郁梧安的话不是询问，是确认。
葛尹潺笑，“还是你了解我。”
郁梧安就是叫板也没法儿了，向现实低了头。
“什么时候，我给你搬行李。”
“今儿下午。”
“……”
“你什么时候报的？”
“昨儿。”
“……”
“脑子好就是做什么都快，你说是吧葛同学？”
“过奖。”
葛尹潺从自己房间去到郁梧安房间，又从他房间顺了个人回到自己房间。
前后不过一小时。
“有什么要带的？”
郁梧安拉开她房间的柜门，在各个衣架之间随便看了看。
“没，箱子扣上杆一拉我就走。”
葛尹潺翘着脚坐在旋转椅上，指尖握着笔，一下一下戳着自己的脸。
“所以你叫我来干嘛？”
郁梧安把手往桌子上一拍，却并不生气。
葛尹潺手里的笔支着下巴，抬头看他，“我叫你来了？”
郁梧安不说话，她接着问，“不是你自己颠颠儿跟来的？”
“闭嘴。”
郁梧安扯了个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葛尹潺识趣地给自己的嘴巴拉上了拉链。
“又做题，你成天到晚不是做题就是做题，你脑子掰开，搜题库都没你题目多吧？”
郁梧安看着桌上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卷子就头晕，偏偏肘边还垒了一堆辅导书，当真是掉进了题海里。
葛尹潺对他做了个禁止加砍头的动作，郁梧安撇嘴，“得，我闭嘴。”
他呆在一边不安分地玩手游，游戏音效混着他骂骂咧咧的十分之一脏话，一同传入葛尹潺的耳膜。
她几近顺嘴地咬住了笔头，眉毛揪在起来，渐渐地，笔头的牙印越来越深。
“嘎嘣——”
笔突兀地断了，蹦了她一嘴的塑料渣子。
她连呸了几声，有些烦躁，“啧。”
从笔筒里重新抽出一支笔，忍无可忍开始赶人，“你滚外边儿去。”
“不要。”郁梧安头也没抬。
“你，再说一遍？！”
葛尹潺放下笔，不悦地看着他。
郁梧安从游戏中短暂抽出一眼的空隙，“你马上就住校了，我们见面的机会少很多啊，通融下。”
葛尹潺转着笔，突然提问。
“你哪个学校的？”
“市七中。”
“我哪个学校？”
“市七中。”
“so？你在扯什么屁，赶紧滚！”
郁梧安不是扯桌子腿就是拽柜门，任葛尹潺怎么赶都赶不走，无奈之下，她只好皇帝下榻，转移了写题阵地。
每每这时，葛尹潺总会生出丁点羡慕他的心思。
他好似无拘无束又无忧无愁，净做些不讨好的事，或当叛逆少年，没有任何能困住他的言语。
他像能抵御四季的鸟，随意飞，哪儿都是他的港湾。
偶尔回头望，身后永远站着支持他的人，西西姨，非叔叔，单拎一个，都是她羡煞的存在。
而她……
葛尹潺摇了摇头，捧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走到客厅，一股脑倒在茶几上。
她的身后只有鬼，稍走慢一步就会被吞噬。
她只能奋力奔跑，不知跑了多久，停下歇息时才惊觉，她仍处在原地，鬼近在眼前。
葛尹潺在桌前坐下，双手一推，把桌面的所有东西摊平，拿走一本练习册。
若真问起，她也不甚明晰自己想要做什么。
也正是因为不知道做什么，她才会用学习麻痹自己，在成绩中找存在感。
上学的年纪，到底与学习，成绩缠在一起。
白茫茫的花海中唯这一朵略带颜色，在不清楚有何用处之时，她已经将其折了下来，培成了艳丽的红色。
至少提到优势，她可以淡然答，哦，我成绩还不错。
从而会觉得，哦，我还不错。
仅此而已。
葛尹潺的成绩一直可以，在没有大范围刷题前，她的成绩就常年处在中上游。
她有学习的天赋。
在她中考夺得市第一后，她肯定了这件事。
她常用来写作业的那张桌子，每个抽屉都装满了竞赛得来的奖项。
不可否认，这是遗传基因的体现。
因为她在竞赛场地见到了和她拥有同一套基因系统的人，那个她“最最亲爱的”弟弟。
他同样拿了奖项，即便站在比她低一级的台阶上，可他抬头对她笑得那么刺眼。
时间流逝，桌面上杂乱的物品慢慢叠放在一起，葛尹潺伸了个懒腰，扣上了笔帽。
她往地上一瘫，只想就此长眠。
题真不是人刷的，尤其不是她这种不爱学习的人刷的。
无奈她好胜心强，碰到疑难杂症的题，她就死磕，越磕越起劲，嘿，她就不信了！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非要啃下这块硬骨头，啃不下来我就给它垛成碎渣！
真不是爱学习，就单纯不服。
每天刷题的乐趣也就在这了，所以碰上竞赛她兴致都还不错，但写作业？滚吧。
楼上，葛尹潺房间里。
郁梧安从门后面拿出来一个相册，这是他从自己房间里带来的，趁葛尹潺不注意塞到了门后面。
出于做贼心虚，他轻轻关上了房门，后背抵着门坐下，以便可以第一时间藏匿罪证。
相册摊在地上，他一页页翻，似乎联想起许多旧事，有时唇角带笑，有时眉头紧锁，或者久久停在某页不再翻动。
房间外高大的盆栽中，瓜子般大的蜗牛都从树底爬到树顶了，他才总算合上相册。
脚边躺着一堆照片，都是他千挑万选的精品，其中有两人的合照，但绝大部分是他的个人solo。
他带着这些照片走到行李箱边蹲下，掀开衣服，把照片团在里面，怕被发现一样，还多盖了几层衣服掩饰。
他将一切复原成葛尹潺离开前的样子，抱着相册偷摸回到了自己房间，相册刚放下，就听到客厅传来了说话声。
“非叔叔。”
“尹潺啊，吃饭了吗？”
……
郁梧安从楼上下来，喊了声，“爸。”
“小郁啊。”
“……”
兔崽子听习惯了，还真不习惯这么个称号，哪怕直接点叫儿子也行，小郁……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叫，但听着就是别扭。
郁梧安眼皮扯了扯，表情差点没绷住。
在李非核善的注视下，郁梧安面带微笑地在沙发中间坐下，刚好左右不远不近的都有一个人。
“小郁啊……”李非端坐着，西服贴身整洁，发丝打理到了脑后，平整的额头露在外面，添了丝气场，声音却温和。
郁梧安嘴角轻微扯了下，“……啊？”
葛尹潺瞥了眼茶几上没来得及完全整理的一些五花八门的笔，胡乱地摆放在各个方位。
果然不在意还是不行，毕竟有长辈在，还是她敬爱的长辈。
“尹潺说还没吃饭呢，你们收拾收拾，妈妈还有事，我们先吃。”
葛尹潺听到名字下意识看了一眼，李非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她赶忙扬起唇角回了过去。
“不用。”郁梧安一口否决。
“我们今天学校还有事儿，随便在路边买点儿凑合吃几口就行了，不然来不及。”
“行，你们自己做主。”
李非也没强求，孩子都明了不能去了，他再不应允反倒显得他像个蛮不讲理的讨厌大叔。
这本来尹潺就同他不亲，可万万不能再讨厌他了。
郁梧安屁股挨到沙发还没一分钟，又站了起来。
“爸，我们收东西去学校了。”
“去吧。”
李非挥了下手。
葛尹潺也不知道说什么，稍显尴尬地对着他微微鞠了一躬。
李非赶紧说，“不用这么见外，当成自己家就行了。”刚想对郁梧安使眼色，哪料他直接拽着葛尹潺就走了。
这个兔崽子……也不知道轻点！
郁梧安把人带到了门口，扔下一句话返了回去。
“你在楼下等着，行李我给你拿下来。”
葛尹潺在他身后双手合十进行摩拜，“感谢。”
听见声响，李非转过了头，笑脸立马垮了下来，上去就是一脚。
“臭小子，手脚也不知道轻点！”
郁梧安扭着屁股躲过那一脚，朝他身后看去，惊讶地喊了声“葛尹潺”，“你怎么回来了！”
李非身体一顿，“哎呀，尹潺啊，叔叔不是这么坏脾气的人……”转过身才发现后面空无一人。
“小兔崽子！敢下来看我不揍死你！”
郁梧安动作迅速地提着行李箱下来。
李非气已经消了，瞥了他一眼，波澜不惊。
“干什么？离家出走啊？正好，省得我往外丢垃圾。”
“不是，葛尹潺的箱子。”
郁梧安在茶几旁把行李箱打开，往里面装书。
“什么？！”
李非一下子站了起来，“尹潺不想在我们家住了？”
“没，她住校了。”
郁梧安将茶几上的东西一扫而空，拉起拉杆往门外走。
李非拦住了他，“怎么就突然住校了？”
郁梧安宽慰般在他肩头拍了一下，“高考在即她不想分心，住校更方便。”说完，绕过他往前走。
“真的？”
李非在后面不放心地喊。
郁梧安在门口拐角的地方摆了下手，“放心，你儿子过不了几天也得住校，人死不了就不会让她受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