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包间的饭菜撤换出来，重新端上了单宁那一桌。
华扬一心二用，边竖起耳朵侧听旁边那桌的动静，边从校服衣兜里掏出一包湿纸巾，顺手丢在了坐在他身旁的王菲菲手边。
单宁眼尖，瞧见了这一幕，总算给她找到了挖苦华扬的机会，她伸直桌下的腿，朝着对面就是一脚：“怎么着，大伙一起来吃饭，你还搞区别待遇啊？”
“贼眉鼠眼”的华扬，突遭一记狠踹，倒抽一口冷气：“淑女点行不！”
动作太大，差点给周庚的茶水杯打翻。
“嘛呢？”周庚不满地移开了水杯。
桌面留下一圈水渍。
“擦擦吧。”
周庚抬眸，见王菲菲递了张纸巾过来，笑着接下。
单宁这一番搅合，华扬也没了偷听的心思，转而跟她斗嘴：“我说你又不是千金大小姐，没那么金贵，别装讲究人。”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是说我脏咯，华扬，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堪入目啊！”单宁拔高了嗓门。
若不是看文昔在兴头上，给她面子，单宁半分不能忍的暴脾气，这会儿就要掀桌了。
“哎，都是好兄弟，我不介意。”华扬叼着一次性筷子的半边，手一使劲儿将筷子完美地分开。
洋洋得意的模样，别提多气人。
单宁冷冷地说：“好啊，我也不介意多个姐妹。”
“差不多得了啊。”蒋冉给单宁最爱吃的白灼西生菜推到她面前，“你们俩可真的是冤家。不见面就想，见了面就吵。”
有了美食，单宁当即休战，拆了一次性筷子，夹了口菜塞嘴里，嚼了两下含糊说：“没搞错吧？谁什么时候想他了。嘁！”
“是是是。不想。”蒋冉又给辣子鸡丁移到了坐在对面的王菲菲眼前，“咱们当中就属菲菲体质最弱，但也是她最能吃辣，”
观摩了好一会儿“战场”，走神的功夫，话题就转悠到自己这边，王菲菲只好接茬：“据专家说，’辣’是痛感，可能我比较能忍吧。”
单宁摇摇头点评：“你这个思想就不对哦。来人世间走一回，千万别委屈自己。该说的话要及时说，想做的事立即去做，才不枉经历这一遭。”
耷拉着脑袋，丢了魂儿似的冯卞皓猛然抬起了头，陌生的眼神看左手边的单宁：“哪儿学来的话啊，不像是你这简单的脑子能想出来的。”
他的肚子还有些不舒服，短时间内也不敢再吃外面的东西，只一味拨弄手中的筷子。
“还不就是最近热播的那个哭哭啼啼的电视剧。”
冯卞皓哼哼唧唧：“就知道。”
王菲菲笑笑，又看了眼旁边的周庚。
发现周庚也一直没动筷，一双深邃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后方的隔壁桌，眼眶再大一点，眼珠子都要掉过去了。
“在想什么？”
文昔靠过来，凑近令乘阑的肩膀，隔着校服两个人的手臂紧紧贴在一起，侵略性极强的气场笼住了令乘阑，他像是被抓住的待宰羔羊，不容得逃脱。
令乘阑保持沉默，撇过头回视她。
撞进一双如同刚出水的黑曜石般黑亮亮的眼睛，似乎有种特殊的魔力，像是两个巨大的黑洞，盯得久了，不由自主地就任由它吸入。
令乘阑触电了似的绷紧了全身，下意识地朝一旁移开半寸身子，搭在腿上的手不自然地轻颤了下，心口不一：“在想刚刚的题。”
伸出筷子，正夹起一块回锅肉送到嘴边的柳序“啊”了一嗓子。
“那道题不是有答案了么？”柳序愣头愣脑，不会看眼色地拆台。
令乘阑抽出盒子里的一次性筷子，拆了外面的塑料薄膜，无奈：“我又突然想到了别的解法，更简洁。”
“哈？快说来听听。”
聊起有关学习方面，那求知欲爆棚的柳序可不饿了。
在文昔嫌恶的目光中，柳序果断地一口咬下油润发亮的肥瘦相间的肉后，放下筷子，跟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厚厚便签纸和圆珠笔，虔诚地放到令乘阑的面前。
行走的乐于助人的好好学生，令乘阑同学，六目注视下放下筷子接过纸笔，语调清浅，在背景音嘈杂的饭馆里，开始了细致入微地讲解。
上一次听别人心平气和地讲话是什么时候呢？
文昔恍惚。
平日里，围绕在她身边的都是些咋咋唬唬，毛手毛脚的人。至于满口大道理爱说教的，又被她拒之千里。
“哇！你居然能想到这一步，真得简便多了呢。”
姚芊真时不时插一句，和令乘阑以及柳序讨论的有来有回。
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文昔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坐姿，翘起二郎腿，后腰抵着椅背，目光如游弋的蝶，掠过男生执笔竹节般修长的手，笔杆随着他温软的解题声匀速移动，一笔一划间，淡青色血管于笔尖游走的节奏中时深时浅。
看上去瘦弱，没想到还有点力量。
没有搭上一句话，自顾自地欣赏了半天，文昔也不觉得无聊。
她自然对题目没什么耐心，她只对令乘阑感兴趣。
就目前为止的浅显了解，令乘阑不仅仅是品德好，学习成绩想必也不会低。
眼见文昔融入不进去，却乐得自在，单宁觉得这种不和谐的场面很诡异。
华扬蜷着腿，啃着鸡翅，憋了一肚子的气。
不去宽敞舒适的包间，还平白无故地挨了一脚让人按头当姐妹，挤在这里活受罪，简直不可理喻。
他忍不住跟虚弱得快化成一滩泥的冯卞皓抗议：“我们三个好歹都一米八以上，看看这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油腻腻的手指了一圈，分别落在周庚和冯卞浩以及自己身上。
“闭嘴吧你，吃都堵不上？”
单宁抬腿又是一脚。
她竖起耳朵正偷听得来劲，华扬那个破锣嗓子总是干扰她的听力。
好急好急。
单宁恨不得立刻蹦到文昔面前，摇醒她问问这究竟咋一回事啊。
无端端没头没尾的，怎么跑这里听课了？
快乐的午休时间很短暂，谈笑间过去了一大半，饱腹后的同学们纷纷赶在下午课前回班级小憩。
文昔跟在令乘阑的身旁走进校园。
她的旁边是不停在活跃气氛的柳序。
令乘阑的另一旁是气质文雅的姚芊真。
几个人踏进大门的一刻起，就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文昔瞧着新鲜。
想也不用想，那些人定不是关注她的。
整个六中人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尽量不跟她沾边，哪敢以“若即若离”的眼神觑她。
姚芊真的小嘴巴开开合合的，跟柳序能打个来回，蛮能讲，少言寡语的文昔很是佩服。
夹在中间的令乘阑几乎也没怎么开过口，但是似乎又听得很认真，像是根本没在意周围投来的目光流连。
落后文昔的几个人也没闲着，隔着几步远，华扬还在因为午饭被单宁赏了几个大飞踹而抱怨：“宁宁，我的关节都打不了弯。”
“那你就学木乃伊走路。”目光锁定前方的单宁，紧蹙的眉尖尚未舒展，已带着三分力道猛地从华扬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并一把推开了他。
从餐馆出来，华扬就跟个苍蝇似的嬉皮笑脸围着她转，嗡嗡的，吵个不停。
踉跄的脚步辗转间，华扬扭到了蒋冉的手边，蒋冉嫌他碍事，转手又送到一边去，扬了下巴示意单宁：“前面怎么一回事？”
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忽而卷起一阵微风，吹鼓了少男少女的校服。
唯一格格不入的休闲服，初来乍到，在校园里招摇过市。
新面孔的身旁位置站满了两个女生。
一个漠然置之；一个翘首凝视。
吸引了众多窃窃的窥视。
“我比你更想知道，好奇心磨得我浑身痒痒，这不是没机会问嘛。不过，早上这小子撞见了我们的好事，说了几句奇奇怪怪的话，文昔让我们给那混球送医院，然后这小子就被文昔吓跑了。”
“他们之前认识？”蒋冉疑惑不解。
只需动动嘴皮子，就能从文昔手下救走人？
天方夜谭。
是有些蹊跷，捉摸不透，单宁否定：“不能吧，文昔的朋友我都知道，她对咱们可向来不藏着掖着呀。”
猜来猜去也没个定数，蒋冉不打算刨根问底了，慵懒地撩起眼皮：“眼下这个情形，可不是文昔对待陌生人的一贯态度哦～”
饶是这般解读，脑神经再迟钝的单宁，也咂摸出其中有异。
“哼，说得没错，肯定有猫腻。”
接连遭到两位女生拒绝，华扬不依不饶地扭着胯股蹭到王菲菲的身边，架着手臂搭在人家女生肩上：“她们嘀咕什么呢？有啥我听不得的。”
“安静会儿吧。”王菲菲垂眸瞥眼小动作不断、在揉腿的华扬。
“女生之间的话题也要掺合，骚不骚啊你！”周庚凑过来勾住华扬的脖子，拱笑着给他往一边带。
“哎哎哎！放开！放开！我说你们一个个拿我当皮球呢，拐来拐去的。”
“你那叫皮痒。”
“冯卞皓！活腻歪了！”
“单宁说的啊！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