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安东尼奥的会面约在周三下午，为保效率最大化，曲英和何问西都做足了功课。
何问西结束周日例行的玩家控制后，仔细地搜寻了绿色小论坛。
由于npc的行为限制，公司的员工只能负责保持网站链接畅通，或者搭建论坛的镜像网站，不能看到玩家发的具体内容。很多事情必须要何问西亲力亲为。
这个论坛疑似是游戏内置的，对实名有要求，但是一个身份可以注册多个小号，在明面上互不关联。
可想而知，一个玩家不可能只拥有一个账号。
“何时能暴富”最早的发帖在六年前，都是有关于何问西妈妈的内容，这一部分是何问西负责筛查的。
曲英出于对小云姨的尊重，选择通过检索“何时能暴富”发布的照片寻找她的小号，用了接近三天的时间，才从她发布的周边照片里看出端倪，一一比对ip地址，找出她在别人帖子底下的评论。
“何时能暴富”当时用的不是现在这个账号，名字也不一样。
12年前，她的确发过与乞丐有关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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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星??眼泪：楼主为什么你的钱能花到0啊？(^ー゜)偶也想搞乞丐挑战但是小人家庭每天都在涨钱qaq而且偶点路人没有乞讨选项诶…>_<…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下一个mc控制中心，乞丐玩法也是mod，都要去外网下。
-北极星??眼泪：外网素什么~(????？））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你加我主页V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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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冠华天天在家里玩模拟人生，“何时能暴富”的这些话对于曲英来说并不难懂，不过她玩过乞丐挑战只是一条信息，只有通过和安东尼奥的接触才能确认“主控”的身份。
两个人约在亨利福尼亚的牧场酒吧，这里人烟稀少，如果安东尼奥因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而陷入死机，至少不会引起骚动。
曲英走进清吧，被暖气扑了个满怀，第一眼看见的是乡村风情浓厚的圣诞树，第二眼看到的是穿戴得像圣诞树的安东尼奥。
平心而论，安东尼奥真的比何问西更像“何时能当富婆”会捏出来的小人，如果把安东尼奥邀请进他们家玩捉迷藏，三天三夜也难找到他。
曲英在来的路上碰到了牛群迁徙，到牧场酒吧的时间比预想中晚了二十分钟。
安东尼奥见到他第一眼居然说的不是“来这么晚，诚意呢？”而是“请坐”，曲英对此感到意外。
在美术馆的时候，安东尼奥就已经知道他与何问西结婚的消息，虽然后续他用一些武力手段半胁迫他乖乖就范，可曲英不认为安东尼奥会打心眼里尊重自己。
当了安东尼奥三年的下属，至少有一件事他是很清晰的，那就是安东尼奥从未失败过，也从不把攀龙附凤的人放在眼里。
“抱歉，我路上碰到点事，来晚了。”
安东尼奥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
“曲英，你知道嫁进豪门有多不容易吗？”
“嗯？”
曲英才刚把脱下的大衣递给服务员，就听见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连录音笔都没来得及开。
“你什么意思？”
暗暗点击开关，曲英才答话。
“你穷惯了，不了解我们这个阶层的规矩。”安东尼奥说着说着，就把左手的食指举在过高的鼻梁侧边，深沉得像一个老派的资本家。
“何问西娶了你，你以为就有保障了吗？结婚这么久，他有见过你父母吗？”
不仅见过还打过呢，不过为了防止干扰安东尼奥的倾诉欲，曲英适时的展示沉默。
“他现在对你就是一时新鲜，你要想站稳脚跟，就该尽可能地抓住资产，而不是。”
安东尼奥苦口婆心，嘴巴都说干了，灌了一大口啤酒。
“而不能在这种时候就开始做扶弟魔呀！”
“你那个弟弟，双胞胎吗？履历跟你一模一样的，脾气还大，也不认你，你花那么多钱养他值得吗？”
“你为了给你们家搞点钱，搞得连你爸妈都不认你了，好不容易快成事，你要为了你弟弟功亏一篑吗？”
“看在共事过一场的份上，你弟弟我收，不过只给他最低工资，你的两千万不用打了。”
安东尼奥越说越起劲，曲英听得一头雾水。
上次见面他还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没可能几天不见，人就大变样。
安东尼奥的家产可能确实比不过何问西，可是如果他对曲英的认知是“金丝雀”的话，他也没必要对他太客气。
按下疑惑，曲英按照原计划继续询问。
“我父母怎么跟你说的？”
“还能怎么说？没有你这个儿子呗，就养了你弟一个小孩。”
“不过你以前也真能瞒，在我这工作了三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
啤酒见底，安东尼奥伸手叫服务员拿菜单。
“谢谢你，安东尼奥。我之前真是不识好人心，原来你才把我当真正的朋友。”
曲英说谎的时候喜欢歪着头，眉毛无意识地抬高，微微垂头，再用自下而上的眼神看向对方。
安东尼奥愚笨，总结不出规律，于是乐呵呵地选择相信。
“其实我也很欣赏你的，你那几年做出来的业绩确实不错。”
不对，这样的态度很不对劲。
“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吗？怎么突然又欣赏起我来了。”
“你相信直觉吗？”
“什么？”
“我以前确实是看你不顺眼，但是自从那天美术馆见你以后，我就觉得你身上有一种…我说不上来，但我觉得我们是同类人。”
安东尼奥腼腆得笑了笑，皮肤在绿色的外套映衬下更黑，几乎看不清无关。
曲英和安东尼奥当然不会是同类人，但主控和主控是。
“我好感动。”曲英快速接过话头，语气近乎戏剧化。
“从来没有人跟我这么说过…”
“安东尼奥，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在何家又过得如履...”平地。
“当然，我永远是你忠实的朋友！”
安东尼奥回答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完全不像是考虑到可以借着曲英攀上‘天下第一帝国巨鳄暴富终有时’，而是真的拿曲英当做志同道合的一类人。
“谢谢你。”曲英双手托起热红酒，朦胧的烟雾掩住神色。
“说起来，你都对我的家庭了如指掌了，我对你还不了解呢。”
“你为什么要出国学艺术啊？是觉得福克斯布利不够好吗？”
福克斯布利与布莱彻斯特不同，在纯艺方面最近二十年是很难找到对手的。安东尼奥在国外读的学校与福克斯布利至少差了两个档次，何问西给的资料里标明得很清晰。
“朋友要了解这个吗？”安东尼奥露出狐疑的真的。
“可是我很想知道诶，我们是朋友嘛。”
“好吧，我爸把我送出去的。”
安东尼奥很明显不愿意多说，喝第二杯酒的速度也慢下来。
“你不愿多说也没关系。毕竟我也有私心的。”
“是这样，我不是有在接触何问西公司里的事吗？他们最近好像有意向要投资一个面向国际的虚拟艺术项目，我推荐了你，可何问西老是抓你的学历不放，推荐另一个年轻艺术家，你知道，他那样的人身边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不过，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我没有不愿意，我呛到了，哈哈，呛了。”
喝下一大口酒，当年的事情以一种过度的美化展开。
——
安东尼奥·朱古力口衔麦克哈丁出生，生时伴有异象，伦勃朗的影像在他们家别墅上空盘旋了三天三夜。
从小，安东尼奥就表现出优异的艺术天赋，五岁就已在超写实主义领域里登峰造极。
十四岁时，庸俗的具象艺术已入不了他的法眼，他的目光转向阿布拉莫维奇，决心投入行为艺术的怀抱。
乞讨，这个行为充满了对现实的思考，对波普艺术的发展，同时具有解构主义的风情，尤其当这个行为的主体是一个口衔金玉出生的大少爷时，还有浓浓的讽刺意味。
于是具备有超强行动力的安东尼奥进行了大胆的艺术实验，凭借自己优越的人格魅力狂揽300万。
事后，仁善的他将全部的资金都投给了慈善事业。
可惜，古板的父亲并不了解他儿子的七窍玲珑心，封建礼教束缚了他，于是他远赴国外，追寻属于自己的自由天地。
——
曲英从大量的谎言里捕捉关键信息。
可以肯定的是，安东尼奥确实当过乞丐，并且无论是当乞丐的记忆，还是有关于曲英家人的记忆，都没有消失。
“你出生的时候伦勃朗都没缺席啊，好厉害。”
安东尼奥笑得一点也不尴尬，鱼尾纹弹都弹不走。
“那你做行为艺术的时候，也有感觉到一些直觉吗？”
“上帝，女神的指引之类的，有什么东西在引领你吗？”
曲英语速很慢，留足给安东尼奥回想的时间。
“有啊，我这样的天选之子，受到一些神的关注也是正常的吧。”
安东尼奥黝黑的脸上藏不住红晕，他把酒杯放下，一只手歪歪扭扭地在天上画圈圈。
“当我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女神告诉我，去做。”
“biu~”安东尼奥将另一只手比成开枪的姿势，
“我做了，然后事情就会成功。人生就是这样易如反掌。”
很好，现在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肯定，安东尼奥曾经当过，或许现在也是。
主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