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约期已至,霍云霄梳妆打扮,换上方便舒适的胡服。
青梅将窗子完全打开,感叹道:“今日天气真好。”
院子里的小景被窗子框成一幅画,阳光弥漫在空气中,微风拂动树叶,鸟儿在枝头歪着脑袋。
墙角空着块地方,正适合搭个狗窝。
用过早饭,马车已经备好了,青竹和俞伯正站在马车旁。
见小姐来了,青竹说道:“老爷担心小姐,让我也跟着。”
马车按计划出了门,门外不远的小厮见状,小跑着回尹家报信。
尹红铃今日早早起床,衣裳换了好几件,最后挑了件齐胸襦裙。她虽没有霍云霄的模样好,却生得凹凸有致,齐胸襦裙一上身,衬得她的脸美艳三分。
她听闻霍云霄和崔恒闹得僵,正想看看有没有可乘之机,谁料派去盯梢的小厮说崔恒竟然亲自去霍家送帖子。
她嫉妒又无力,害怕两人已经重归于好。心有退缩可仍觉得可惜,辗转一夜,到底给霍云霄下了帖子。
霍云霄果然没什么心眼,放着和崔恒独处的机会不珍惜,还邀请她同去,简直正中她下怀。
“小姐,霍小姐出了门,坐的是寻常马车,穿得什么衣服小的没看见!”小厮气喘吁吁跑回来报信。
尹红铃照照镜子,她今日细细打扮,总不能轻易被比下去吧,随即提起裙子催促道:“咱们也走。”
今日风和日丽,正适合出游,细鳞湖中的荷花虽然还没盛开,但逢春楼安排了花船,难得有免费的舞姬表演,小姐们也能借着赏荷的名义来看,因此路上的马车比平日多些。
岔路口,俞伯赶着马车突然拐弯,哒哒地踏上去碎玉山的路。
“青竹。”
小姐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青竹侧过身,仔细听吩咐。
“你去细鳞湖找崔二公子和尹小姐报信,我的马车坏在路上正在修缮,路上车多,恐怕还要一个时辰才到,劳他们二位等等。”
“好嘞。”
青竹跳下马车,没多久就不见踪影。
细鳞湖边的码头上,一个风姿不凡的公子正背手而立,正是崔恒。
他风采不凡,独自站在码头,引来不少公子小姐的目光,有和他相识的公子上前邀他同游,他便笑意十足地拒绝,尽显君子姿态。
任谁看都是在等人。
尹红铃理理鬓发,又让丫鬟仔细检查衣裙,这才上前。
“崔二公子安好。”
女子的声音柔美,崔恒有些意外,往常尹红铃都躲在霍云霄身后,不怎么出声。
“尹小姐也来游玩?”
她还没有正正经经和崔恒说过话,心上人就在眼前,她不自觉有些紧张。
此时,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频频向她投来,这一刻,仿佛崔恒在码头等待多时的佳人就是她。
这感觉太奇妙了,她站直身体,让自己看起来与他相配。
抬起头,笑着说道:“云霄说公子与她并未成婚,独自出游怕有不妥,特意约我来陪。”
本是二人独处,如今竟有人多插一脚,崔恒心中不快,笑意淡了几分。
他已与霍云霄定亲,一同出游有何不妥,算起来,她那日还与养狗的季善一起上山呢,他何时挑过理。
青竹来时恰好两位公子小姐都在,将霍云霄的话一字不差地禀告完,就机灵地说急着回去修马车,又一溜烟跑了。
留下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办好。
尹红铃心中止不住欢喜,她终于有机会和崔恒单独相处了。
“码头风大,尹小姐回车上等吧。”崔恒体贴道。
尹红铃娇羞一笑,大胆提议:“空等一个时辰岂不是浪费今日的美景,若公子不介意,不如你我先游览一圈,一个时辰后再来码头接她。”
她攥紧藏在袖子里的手,神色坦荡。
只等了这一会功夫,就总有人来找他寒暄,他心中不耐应对,此时尹红铃提议刚好。
况且租用的游船不小,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
“也好。”
尹红铃松了口气,欢欢喜喜道:“我还带了些云霄爱吃的。”
她叫丫鬟去拿,她和崔恒一前一后上船,船夫用力撑杆,船便悠然离岸,朝湖中心驶去。
去而复发的丫鬟脚程慢得很,没来得及上船都没人发现。
两人不算熟识,崔恒颇有君子之风,怕尹红铃不自在,便将宽敞的船篷留给她,自己到船尾坐着赏景。
花船停在湖中央,一些游船围着它,眼尖的公子见是崔恒的船来了,便让出路来。
崔恒在外一向端方自持,朝几人拱拱手,却叫船夫停下船。
花船上有舞姬在跳舞,花魁还没露面,已让人觉得香风扑鼻。
崔恒的船只停留了不久就离开了。
船篷里,尹红铃攥紧帕子,不停告诫自己沉住气。霍云霄一个时辰才能到,她就不信,崔恒还能在外面坐这么久?
船越走越远,湖面广阔,逐渐靠近一片荷叶,碧绿的荷叶铺展在船身两侧。
船夫不再卖力,任由船只随意飘在湖面,让贵人们享受悠闲时光。
湖水平静,微风拂动,波光粼粼,确是称得上细鳞二字。
但风景再美,一人独坐也是无趣,崔恒百无聊赖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惊呼。
他连忙起身,只见尹红铃不知何时走到船尾来,此时正半趴栏杆上,上半身已经斜斜地伸出船外,眼见着就要翻折下去了。
情况紧急,崔恒顾不上礼数,上步近身,死死将她抓住。
船身随着两人的动作猛然震荡,尹红铃刚稳下来的脚步又一踉跄,结结实实扑进崔恒的怀里。
船夫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去,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
崔恒后退几步,直到撞上栏杆才稳住,前几日被人打过闷棍,后背的伤还没痊愈,他忍着痛感,温香在怀,口中关切。
“小姐可还好?”
怀里,尹红铃涨红着脸抬起头,儒裙下的肌肤白嫩嫩地挤在两人中间,呼吸近在咫尺。
“二公子,我的脚好像扭伤了。”
崔恒无奈,只得道一声得罪,将尹红铃一把抱起,矮身踏进船篷里。
尹红铃攥着崔恒的衣襟,柔若无骨,双眼逐渐泛红。
“二公子恕罪,是我莽撞。那只含苞的荷花实在美,我竟然看得入了神,差点跌到湖里。”
崔恒俯身将她安置在窗下用来赏景的软榻上,作势起身,却被一只玉手扯住衣襟,他低头去看,那手又像受惊般缩回去,藏进了儒裙里。
船还在微微摇动,余波未平。
他抬眼,尹红铃的眼睛如同漩涡般卷住他,一时迷了心。
有歌声传来,但因离得远,声音时有时无、忽远忽近,船荡漾出的水声激荡着,两人对视一瞬就分开了。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气氛突然有些暧昧。
倒是尹红铃先一步赔礼:“我……是我鲁莽,扰了二公子的兴致。”
崔恒看向她,她此时双眸泛红,一只手在身后撑住身体,坐起身,另一只手捂在胸口,将风光遮住。
他没有撇开眼,倏地笑了:“也不知云霄来没来,你休息片刻,咱们往码头靠一靠。”
说完话,他转身离开,又到船尾坐着,是在避嫌。
尹红铃攥紧拳头,狠狠锤在软榻上。
船没多久就靠岸了,崔恒没再进船篷,隔着门说道:“云霄迟迟不到,许是车坏得厉害,我去路上迎迎她,小姐请自便。”
尹红铃感觉船身轻轻摇摆了两下,应是崔恒下了船,她有些气馁,崔恒已经与霍云霄定了亲,今日一看,他亦不是见色起意之人,她应该真的没机会了。
不过,嫉妒和不甘渐渐平息,浮上心头的是心驰神往,崔恒相貌堂堂,家世不俗,为人又如此端正知礼,果然是良配。
甩掉两个讨厌鬼的霍云霄心情不错,脚步轻盈,来到犬舍。
大门半开着,隐约能看见有个少年的背影正低头忙碌什么。
还没等迈进门,院里的犬吠声便此起彼伏,听着十分瘆人。
杜正业看向门口,是个俏生生的小姐。
原来是来了客人,他把挽起的袖子放下,安抚道:“小姐别怕,狗都关着呢。”
见了他,霍云霄更加确定季善就是鬼友,这个少年不就是被季善牵连死掉的倒霉蛋嘛。
毕竟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她心里觉得亲切:“只有你在忙?季善呢。”
杜正业在脑海中仔细搜索,实在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位小姐,正要询问,一道黑风从内院撺到门口。
杜正业脸一黑,心道糟了。平日追风从来不会乱来,因此经常将它散在院子里,今天怎么跑去扑人了!
“追风回来!”
追风哪管他说什么话,眨眼间已经跑到霍云霄身边,杜正业心一提,唯恐追风冲撞了小姐,却见它围着小姐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在她面前,显然是认识。
小姐自始至终亦没有惊恐,他又想起她刚刚问的话,遂一挑眉,猜测这位小姐应该经常与季善见面,追风都认识她。
“季大哥在里面呢,小姐稍等,我去叫他!”
杜正业来了兴致,吆喝一声,转身往里跑。
怪不得最近季善怪怪的,平日在犬舍训狗,他多是穿些旧衣服,这几日不仅换了新的,还一天一换洗,实在过于勤快。
原来是认识了这位小姐啊。
“大哥,有个小姐来找你。”
他揶揄地拿手肘杵了杵季善的胳膊,打听道:“这是哪家的小姐?我看着面生得很,你怎么认识的?”
季善斜他一眼,懒得解释,只将手里的木桶递给他,“去配药。”
配药需得在三进院里,杜正业猜到他心里的小九九,嘟囔道:“有什么怕看的。”
再一抬头,季善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不看是不可能的,杜正业把药桶轻轻撂在桌子上,垫着脚跟上,躲在门后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