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童子安正在与身旁年家大公子年早寒暄,大概是感受到目光灼热,二人一同朝此处看来。
“哎,封...封公子,留步啊!”
那童子安也算得上丰神俊朗,一身鎏金衣裳衬他倒是也不俗套,竟还有些神采奕奕。前世,童子安也算得上有情有义,因此结交,奈何英年早逝。
童子安越发被他一脸悲悯的眼神盯的臊得慌,脸一红包脖子一粗,将自己从头看到胸,看到都不能往上再看了,随后哼哧哼哧竟然是要差点哭出来!
“封哥!你说话啊,你别这么看我,是不是我今天穿的有些丢人现眼了?”
什么啊,我的眼神有这么明显吗??
他没多大点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封洋将欲开口解释,旁边的年早却看开始卖乖。
“我倒是觉得,童公子今天一身可谓是神采奕奕,流光璀璨,何须在意欣赏不来之人看法?”
说罢顺手挥开手间一枚折扇,遮住他那张算不得好看的脸。
童子安却倒是信了邪,一双小太阳般的大眼眨巴眨巴看向年早,又可怜巴巴看向封洋。
此时的封洋皮笑肉不笑,嘴角都有些抽搐,一时间竟也语塞,他心想,我这人道是嘴比心快,竟也能让这两人憋死?随后便清了清嗓子道:
“世人都说年公子眼光毒辣,今天瞧见了,的确是很--辣。
封洋冷哼一声,也懒得再去看他,只是一双可怜巴巴的手一下子就抓上他带着银雕护腕的手腕,实在是本来就沉得慌。
他便低头去看,只见童子安弓着腰 ,缩着手,小心翼翼握着他腕子疯狂摇摆,人要是长尾巴,此时此刻该翘天上去了。
“什么事,说——”封洋横眉冷对,一脸鄙视。
童子安一见封洋开口,别管什么语气,都觉得大事有望,便一股脑什么都秃噜。
“封哥...不对,洋哥,听说今天,今天云姐姐也会来,不知什么时候能...”
“...你找死!你这怂包还宵想我阿姐?”封洋一脸没好气道。
童子安吃瘪,却也不闹,拉着身边的年早闻着味追寻他心心念念的云姐姐踪影。
封洋与这些前世所交故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先前重生的不安之感也终得有所缓和,总算松得一口气。
不过,距离封家被灭门仅仅只有两年,一夜之间灭门绝不是一息之功,恐怕早已有人筹谋甚至已经良久,几年甚至很多年年。
前世,白洋水榭楼台一朝血洗,楼台,白洋镇子村落,不知何时一夜之间被贴上鬼道异仙的招魂符纸,水榭楼台迅速被煞气倾袭,邪祟侵入,强大到足以将封家满门屠戮殆尽,前世内心全部被仇恨占满,只道是杀光世间一切邪魔外道,却最终也不知水榭楼台究竟是遭什么所害。
封洋攥紧拳头,站在水榭廊道,捻着木桩一角,看向漫漫湖光,青蓝湖水上一汪一汪的粉黛莲荷,而两年后,这里就是尸山血海,整片湖水都将被血水染红,将天也映成红色。他猛地闭上眼睛,想要将这些占据他心的阴霾赶出去。
“绝不,我绝不让这种事再发生。”
忽而,他看见远处荷叶下似是有一道红光闪过,那红光他再认得不过,一瞬间眉心都扭旋在一起,那是什么,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此时此刻封洋心乱如麻,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他一翻身一袭红衣纵身而过栏杆,一头扎进水中,一把就将那水中红光抓起。
果然!!
是,是那枚符咒,他认得,认得!死也不会忘记,屠戮封家那一日,漫天血红色,黄纸红符飞过,所到之处,寸早不生!!
他的爹娘,阿姐,师兄弟,全部都因此而惨死!!!
而他呢?他当年却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甚至连这场离原盛会都未来参加!
他紧握着符咒的手微微颤抖,直到震颤,直到止不住的颤抖。他的双目猩红,一双鹰眼,仿佛在盯着这符咒背后的猎物...
是从这时开始的吗?不,也许更早,也许还要早!
他眼前又出现了一双又一双含恨而死的眼,他看见母亲流着血泪,血染红她的白衣,将她染的黑红斑驳,她一步又一步,一点又一点爬向她的儿子。
亲手,用内丹中所剩的最后一丝灵力,将她亲手给封洋戴上的银镯化为灰烬纷飞。
“它们要...要的是封家的命,快走,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封家人,你走,走啊!”
“你要记住,阿洋,你再也,不是封家的人!
封洋仿佛又看见十年前发生的一切,为了压制邪祟内丹爆裂的父母,含恨而死的阿姐,直到他跑过去搂住阿姐逐渐冰冷的身体,她到死都没有再说得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重来一世,这一切已经是早有预谋,换做任何一个,也许都会像他一样,无措,惊悚,感觉到刚重新获得的一切,再次有人想要妄图夺走。
任是深夏水中,封洋也顿感无比寒冷刺骨,坑到他的牙尖都在颤,冷到他一双眼都变得猩红。
一人一袭红衣,一汪荷花出水,他就如此握着诡符,立在荷花丛中,淤泥污染了他白玉无瑕的高傲的脸。
他仿佛要就此沉沦,而就在此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赫然伸到他面前。
那双手很白,却透着许多血色,上面布满疤痕与茧子,很宽大,大概比封洋的手还大了一圈。
封洋斜着眼往上看看,来人是贺麒元,他大概是不知摆出什么表情好,看着天之骄子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虽不知发了什么,却也只好僵硬的摆出一个笑来。
其实他并非不想领贺麒元的情,毕竟前世与他也并无深仇大恨,可他实在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一身泥泞浑身湿透的出现在大堂中,恐怕也少不了云夫人的一顿痛骂。
想想也是脑仁疼。
而这为不赶眼神的贺大少爷正不知所以的一直立在那里伸着手打算帮封洋上岸。再继续这样恐怕要引得许多人过来围观,封洋苦笑一声,只得拉住那只手。
他可并不是打算借贺麒元上去,而是手错反转死死抓住贺麒元一把将他拉了下来。
贺麒元貌似没有防备,一下子便冲这滩水直挺挺砸下来了,不偏不倚正好跌在封洋身上。
这一下两人都吃痛,其实最损人不利己的还是封洋,毕竟当了人肉垫子,他不禁感叹一下。
你说人生的这么大块干什么,人高马大有什么好,这不得将自己压个半死。
而反观贺麒元,那张脸也不笑了,眼尾估计是气的,直发红。本想双手撑着地,却不想底下都是淤泥,一脸又扎在封洋身上,又呛了好几口水。
传闻贺大公子玉树临风,颇有节操,从不曾传出绯闻,这下不就传出笑话去了?
封洋勉勉强强忍住笑,却看贺麒元一脸怨妇模样清了清嗓子。
“咳...世人道是贺兄风度翩翩,今日一看,的确是,不过我实在不能与你翻墙回去,你看,我湿成这样了。”
“......”
贺麒元看他一眼,眼神中也颇有慌乱惊恐。
封洋只当是他现在也染了一身水污泥泞,不知所措罢了。于是转头隔岸观望,一眼过去便是水榭楼台后院,顺着长廊底下游过去,其实也不过多远,费不了多大力气。
“贺兄,你随我淌水到后院去...”说着便要往深水淌。
封洋刚要一猛子扎水里,突然有什么东西貌似给他的衣角拽住。
算不得什么好脾气的封洋又一猛子扎出水,湿漉漉瞪着后面两根手指钳住自己衣服的贺麒元。
而这会的贺麒元神情更难看,像是被**了的小丫头,眼眶泛着红,咬着嘴唇,像是想要说什么,面色极为难堪。
“...你他妈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在这杵着早晚让人看见。”
贺麒元大概觉得这是奇耻大辱,不太好意思说,但在封洋一再逼问下,还是很小声的说出口。
“...我不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