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种植园绵延了数十里地,全部被风雪覆盖。

    晃眼得压抑的银白下,偶见枯萎的叶绿。

    有果木,但更多的是杂草荆棘。

    因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接手,周围的农民又不愿意做赔本的买卖复耕,便荒芜了下来。

    就连用来防贼的铁丝网,也已经被周围来拾柴拾荒的剪得七零八落。

    余漫漫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停下车。

    确认周围没人看管,犹如老鼠进了米缸般,直往山上冲。

    这么冷的天,蛇虫鼠蚁近乎绝迹,正好给她大展身手的机会。

    只要是看中的果木,余漫漫收进空间毫无心理负担。

    现在气温已经零下四十度了,无论是果苗还是成树,待在外面不是被雪压死,就是被霜冻死,进了空间还有一条活路。

    橘子树、苹果树、梨树、樱桃、枇杷……每一种都挑了五六棵,进了空间如枯木逢春,瞬间枝叶伸展,长高的长高,开花的开花。

    余漫漫还要留地盘来种植粮食和蔬菜,她尽量控制着果木的数量。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便已经挑足量,余漫漫倒还想再挤一挤,但确实挤不下了。

    如果空间的面积能再扩大就好了。

    余漫漫忍痛放弃剩下的树苗,准备下山。

    一种莫名的感知笼罩着她。

    促使她掉转头,往种植园更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雪越厚,到了最后,余漫漫两条腿大半都埋在了雪里,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爬着走。

    雪还是那样白,只是藏在雪堆下的树木蓊翠起来,枝丫横斜,花叶鲜妍繁茂。

    就好像这酷寒不是它们的催命符,反而是难得的肥料。

    诡异得让余漫漫顿住脚,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后撤。

    但冥冥之中始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应该继续往前走。

    一直穿过种植园,进入一片野山地。

    ——好高好壮的树。

    这是余漫漫对眼前蟠桃树的第一印象。

    起码有七八层楼高,主干粗得要两人环抱,树冠如伞一样撑开,根深叶绿。

    但却没有果子,一颗都没有。

    这要是进了空间,两亩地恐怕都没了吧。

    余漫漫顿时犹豫。

    蟠桃树枝叶无风自扬,树冠上的雪花簌簌而落,欢心鼓舞的喜悦传导入余漫漫脑海中。

    她竟然能感知这棵树的情绪。

    惊疑间,余漫漫的手已经不自觉触碰到蟠桃树伸过来的枝干。

    剧痛从小腹处传来,余漫漫捂住腹部栽倒在地,眼前闪过白光,脑海里仿佛要炸开。

    是空间出了问题。

    余漫漫连忙进入空间,却痛得站不起来,以手撑地,勉强维持半蹲的姿势。

    蟠桃树一落地,便又窜高了几十寸,等到余漫漫剧痛终于缓解,它已经成功开花结果。

    甚至还有功夫扬起一串花瓣围着余漫漫打圈圈,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欢喜。

    余漫漫没理它。

    欢喜又转化为了委屈,伸长的枝叶在于余漫漫身上蹭呀蹭。

    它简直太适应空间的环境了,就好像这里才是它本应生长的地方。

    余漫漫环顾空间,原本只有几亩的黑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蔓延,直到扩大了好几倍。

    灵泉水也从筷子细的一缕渐渐汇聚成溪,通过以石头泥沙自动分合而成的水渠,灌注整个空间。

    甚至还颇细心的在泉眼处隔出了一个水塘,可以拿来洗澡用。

    一系列的变故让余漫漫瞪大了眼睛。

    空间竟然能扩大?!

    狂喜瞬间席卷余漫漫,如果空间能扩大,那她还用担心物资吗?

    只要收集足够多的种子,靠种地,她们一家人都能活下去。

    撕裂般的疼痛缓和后,余漫漫凭直觉给自己灌着灵泉水,疼痛果然压了下去。

    由小腹处生出一股暖流,游遍全身,她整个人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耳聪目明。

    也终于有精力仔细打量空间的变化。

    除了扩大的黑土地,空间边缘多了一层上下纵膈的雾气,如水流淌,薄的像纸,用手去碰,却感觉质地如铜墙铁壁,根本探不穿。

    空间之外或许还有空间,余漫漫猜测着,而后感慨,这么好的机缘,她却只给了10块钱,这份人情欠大了。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重谢。

    算着时间,赶回家都要半夜了。余漫漫不敢再耽搁,刚想从空间里抽身出来,眼前晃过一物。

    是无方道人的牌位。

    自从把牌位请了回来,她便在空间里专门辟了一处角落供奉。

    可它原来是在这位置吗?

    余漫漫纳闷。

    目光投向原来供奉它的位置。

    已经空了。

    估计是刚才空间拓展时动静太大,改变了它的位置。

    余漫漫伸手去捡。

    牌位嗖的一声跑远了,半悬在空中。

    ——牌位原来能自己飞吗?

    虽然前有预知梦,余漫漫仍觉得自己的见识浅陋了。

    而后想伸手去接。

    牌位半点不想配合。

    余漫漫往左,它往右。

    余漫漫往东,它往西。

    总之就是不让余漫漫把它放回原来的地方。

    “你有事儿要跟我说?”

    牌位飞快上下挪动,做出点头的姿势。

    “那你带我去。”

    牌位越过余漫漫头顶,往存放物资的铁架飞去,最后停在最右边的铁架下方。

    那里有一个柜子,柜门大打开,是余漫漫专门拿来放香烛纸钱的地方。

    纸钱还在,香烛已经空空如也。

    余漫漫问:“你都吃了?”

    那可是满满当当的一箱香烛,就它一个牌位,逢年过节点一点,生辰忌日点一点,余漫漫预备起码用个两三年的。

    牌位点点头。

    余漫漫这几天忙着囤货,没时间给他上香,他都是生吃的。

    说实话,真的很难吃。

    余漫漫忽然回想起那日络腮胡道士迫不及待送牌位的场景,真的很像送瘟神。

    ***

    安市天已经黑了。

    凌云观中老旧的空调呜呜吹着,但气温实在太低,作用有限。

    被褥又只有几床,两个人不够分,络腮胡道士便带着徒弟挤在一张床上。

    小道士紧挨着师傅热乎乎的躯体,在黑暗中睁大眼,耳边时不时传来铁锹铲动石块和泥土的声音。

    动静来自后山,小道士问:“师傅,我们真的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络腮胡道士刚好要入眠,被小道士的话惊醒了,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是他们好像在挖我们师祖的坟诶。”

    络腮胡道士终于提起点精神:“你忘记我嘱咐过你什么?”

    “从即日起,封闭山门,不接香客,不见外人,不许出门!”

    “对咯。”

    “可是我最近功法练的很好,师傅不也夸我长进大吗?后山离那么近,去看看也没什么的。”小道士想到自己每年辛辛苦苦都去拔草清扫的墓地,还是想继续争取,“况且您不是说祖坟里藏着宗门至宝吗?”

    “骗你的。”

    络腮胡道士翻过身,仰面朝上,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怠之意,“修道之人,最重要的是要看得开。生死如浮沫,躯壳功法这些外物都不应入眼,区区祖坟算什么?让你连师傅的话都不听了?”

    “那好吧。”小道士搅了搅手指,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师叔祖的牌位走了这么久,他会不会想我们啊?还有他每天要吃那么多香火,姐姐会不会养不起啊?”

    络腮胡道士胸膛剧烈起伏着,长叹一声:“他如果留下,饿死的就是我们了。”

    小道士还想说些什么。

    “如果你再不闭眼睡觉,明天扎马步加时练。”

    小道士总算不说话了,不大的房间里,缓缓传来两道匀称的呼吸声。

    后山上,龙云霆还在噗呲噗呲挖土。

    风大雪重,白色的雪花堆积在他的雨衣上,几乎要把他埋成一个雪人。

    “怎么会没有呢?”龙云霆掀开棺材板,打开手电筒照进去,用铁锹在尸骨上翻找着。

    除了灰白质脆的骨头,什么都没找见。

    “会不会是你的推算错了?”龙云霆连坟墓前的木碑都掰碎看了,什么符纸,什么玉珏,他连一根毛也没瞧见。

    “不可能!我算到那老东西元神消寂的地方就在此处,他除了藏在这儿,没别的选择。”识海中传来一道苍老沙哑的嗓音。

    “会不会是已经被他拿走了?”龙云霆眉心高耸,猜想刚起,下一秒就被自己否定,“时间还没到,他应该还开不了。”

    龙云霆是从末世三年重生回来的。

    上一世好不容易成为北方霸主的他,在与食人兽统领的对决时,死在自己第三个老婆和他最好兄弟的算计中。

    心有不甘的他不仅带着他的双系异能重生到了末世前,有了更多准备的时间。

    甚至还得到了他这一世最大的金手指——昊极仙使的帮助。

    昊极仙使告诉他,这个世界上不仅有异能,还有灵气空间。

    空间可以种植,其中的灵泉更是淬体和消除异能使用副作用的良药。

    刚成为北方霸主的时候,他就听说过,安市出了位幽冥散人,才十三岁,明明是空间和治疗双系异能者。

    却最擅长屠杀食人兽。

    而且他不仅屠杀食人兽、变异动植物,连异能者、普通人也一视同仁,能杀尽杀。

    所有人恨他恨得牙根直痒痒,却没有几个人敢挑战他的空间刃。

    最后他的结局也轰轰烈烈,带着整个安市的食人兽一块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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