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晓的家在村里,村里虽然不如城里繁华,但是烟火气十足,邻居都很热情,有绿树成荫,有麦苗青青,奶奶的小菜园生机盎然,偶尔有两只小虫爬在小青菜的叶子上,清晨的露珠还没有散开,小虫卯足了劲往上爬,脚下细滑,爬的十分费力,它也不放弃。云晓真想帮帮它,可是她有点怕虫子。她有许多想做的事,她也有很多害怕的事,就像她和爸爸吵架,想离家出走,但是她怕爸爸会愧疚会担心,她知道,如果她离家出走了,爸爸会很后悔和自己吵架,他又没法弥补,所以会愧疚。她不想爸爸愧疚。她还想去找妈妈,可是她怕爸爸难过,也怕打扰妈妈。她想要一件新衣服,但是爸爸工作很辛苦。她还有很多想做事,但都没有行动。
爬了半晌,小虫子终于爬上去了,但是奶奶说小虫子是害虫,会把青菜吃光的,于是小虫子不知道去了哪里。“蹲这里干嘛呢,吃饭了。”奶奶拄着拐杖,叫她吃晚饭,家里的早饭一般都是面条,放上青菜,还有荷包蛋,爸爸喜欢在里面再放点酥鱼,酥肉。虽然看着清淡,但是好吃,云晓喜欢倒点醋,看着白白的一碗面汤变成形容不出来的颜色,云晓满意的点点头,问弟弟要不要来点。一家人就这么坐在家门口,迎着清晨的凉风,吃早饭,面条热气腾腾。隔壁叔叔端着碗站在自家门口,吃的是粥和小菜,爸爸端着碗走过去,两个人就这么聊起来,奶奶说:“小云啊,倒这么多醋,不酸吗?”云晓摇摇头说不酸,然后她吃了一口,酸的她直眨眼睛,醋倒多了。云晓咬着牙吃完了面条。奶奶看在眼里,咯咯的笑,周围都是唾沫星子,云晓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一步。奶奶夹起碗里的酥肉往弟弟碗里放,弟弟推脱着说不要,拗不过奶奶的强势。吃到最后,弟弟碗里的酥肉也没吃,云晓和弟弟说:“不可以浪费的,这是奶奶的心意,不能这样。”弟弟抬起下巴,不服气地说:“奶奶嗦筷子,都是口水。”云晓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虽然她自己也不想吃。还是对弟弟说:“别让奶奶听见,奶奶该伤心了。”弟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后来奶奶去世,耳边再也没有那个执拗唠叨的声音,和碗里吃不完的酥肉。
当我们还是小孩的时候,总想着装作成熟的模样,以为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却不知道成为大人也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有一次因为一件小事和爸爸吵架,说了很过分的话,她说:“你就是好吃懒做,不努力,不上进妈妈才会走的。”爸爸一瞬间面红耳赤,脖子上的青筋都在用力,手举起来又重重的放下,眼眶红的吓人,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说了多过分的话,也许其他人能说,但是她是绝对没有资格对爸爸说这种话的,弟弟在旁边愣住,话里话外向着她:“对啊对啊。”奶奶听到声音从另一个屋颤颤巍巍拄着拐杖走过来,用拐杖敲了爸爸的背,又敲了云晓一下,不重,倒是让屋里安静了下来,她先是对爸爸说:“跟小孩子计较什么?他们还小。”奶奶喘着粗气,一边对云晓说:“你爸爸不容易,别跟爸爸吵架,不能这么说爸爸。”爸爸深深看了眼两个小孩说:“好,你们两个合起伙来一起和我吵,你们去找你妈去啊,就当没我这个人!”脸上带着怒气,眼珠子瞪着,眼神有些难过。身为爸爸和男人的尊严被放在地上,云晓不知道爸爸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她很后悔,虽然爸爸不细心,还偏心弟弟,也从来不和他们亲昵,但至少没让他们饿着。都说父爱如山般深沉而伟大,其实云晓没有深刻感受过,她有时候在想,要是她出个意外,爸爸会不会哭呢?她相信爸爸是爱她和弟弟的,只不过爸爸更爱自己。爸爸喜欢打牌,喜欢玩,对于赚钱这件事,三天打鱼 两天晒网,实在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但是从来没有对他们动过手,他有许多缺点,但是她还是爱爸爸。这是云晓在日记里写的,她很多次想给爸爸看,但是爸爸肯定没耐心看,也不会发表感想,爸爸没有对他们说过我爱你们,云晓也没有对爸爸说过,一次也没有。
在网上看到一句话,我心疼你为我操劳的模样,又恨你世俗自私封建的思想。这就是云晓内心的映照。她想,她是不幸福的,不开心的,但是她有什么资格说自己不幸福呢,她有家,有爸爸,有爱,吃饱穿暖。对比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身体残缺的孩子来说,她不幸福吗?她已经很幸福了,所以她没资格抱怨什么。幸福的定义很简单,她很容易满足,比如给她一条小狗,她会原谅这所有的一切。有一天,她有了一只小狗,她给小狗取名叫豆豆,豆豆是某一天早晨,蹲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一辆面包车从家门口经过,豆豆被人从车里丢了下来,车子门一关,嗖的一下就飞走了,大家还来不及反应,云晓就抱着小狗走到奶奶面前,跟奶奶说她想养它,奶奶摸摸小狗的头,老人家不管看什么,眼神里都充满爱意,云晓又回头看看爸爸,爸爸说:“不养,这……”奶奶打断他:“小云喜欢,养就养吧,我瞧这狗怪冉疼(可爱)的。”爸爸只好同意。云晓觉得那是她最幸福的一天。豆豆是只黄色的小狗,小小一只,走路颤颤巍巍,云晓说:“它走路好像奶奶喔。”爸爸听到一巴掌盖在云晓脑袋上:“瞎说什么呢。”奶奶在旁边哈哈笑,嗔怪的看了一眼爸爸,让他别打云晓。于是小狗被云晓当宝贝一样养着,晚上睡觉狗狗在院子里乱叫,爸爸责怪的说:“让你不要养,你非要养,到晚上乱叫,吵的人睡不着。”生怕爸爸把狗丢出去,云晓爬起来给自己的电暖宝充上电,猜测狗狗可能是冷了,给狗窝里放上不要的衣服,把暖宝宝放了进去,狗窝是一个家里不用的竹框,云晓就这么拍着狗狗陪它睡觉,见它睡着又蹑手蹑脚的进屋里睡觉。当天晚上云晓做了个梦,梦到了爸爸妈妈,梦到他们一家人住进了漂亮的新家,豆豆也有自己的新狗窝,还生了一窝狗宝宝,弟弟给狗宝宝起名字,1.2.3.4.5.云晓说:“狗宝宝长得都一样,怎么分辨它们谁是1谁是2啊?”弟弟说:“你叫它们的名字,它们不就答应你了吗?爸爸叫我的名字我就答应了呀。”云晓听了咯咯的笑起来,弟弟也跟着哈哈大笑。梦醒以后,云晓便盼着豆豆能生一堆小狗宝宝。狗狗好像知道云晓对它的爱,不管云晓去哪,豆豆都跟着,亲昵的趴在她的脚边,或者舔舔她的手和脸蛋。或者安静的待在奶奶身边,把头放在奶奶的腿上,奶奶一边晒太阳,一边摸着狗狗的脑袋,狗狗的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弟弟从河边拔了根狗尾巴草给小狗挠痒痒,爸爸一边做饭,一边嘬嘬嘬的唤着豆豆,把不要的骨头给豆豆,大家都接纳了新成员,云晓觉得自己简直太幸福了。
奶奶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种菜,或者和其他奶奶聊天,这天王奶奶穿的紫红色的夹袄头上带着红色的发卡,抱着一堆白菜的手上戴着金灿灿的戒指说自己家种的,给奶奶送点过来,奶奶说:“这白菜漂亮。”示意云晓抱回屋里,再给王奶奶倒杯茶,王奶奶笑着说:“水就行了,云晓真懂事。”云晓让弟弟给王奶奶端了把椅子坐,又拿了盘子盛上橘子端出去,两个老人坐在门口晒暖,倆小孩百无聊赖的用树枝在地上画画,王奶奶说她孙子带着孙媳妇还有重孙子回来了,带了好多东西,喜笑颜开手舞足蹈的给奶奶比划重孙子的可爱模样,不知道又聊到什么,奶奶笑咪咪的摸了把弟弟的头说:“等我们家孙子娶媳妇,我都不在喽。”又摸了摸弟弟的手哎呦一声:“手咋个这么凉,多穿点衣裳。”奶奶对家里的孙子都是我的心啊,我的肝啊的喊着,爱的不得了,对孙女们也疼爱,不过到也没这么喊过。弟弟摇摇头说不冷,奶奶说他不听话,王奶奶见状说:“小孩都不怕冷。”又说:“三儿以后长大了,早点结婚,让你奶奶早点抱重孙子。”弟弟在家里小辈男孩子里排第三,家里人都叫他小三,小叔叔的儿子是小四。奶奶笑呵呵的不说话,对弟弟的脑袋摸了又摸,眼神里多了眷恋,缓缓开口:“等不及喽。”门口花坛里鸡冠花开的灿烂,喇叭花被露水打的有点蔫儿,奶奶新种的太阳花不知什么时候长了花包,豆豆在吃花坛里的草,又聊了一会,送走王奶奶之后,奶奶准备去菜园里种菜,让云晓去帮忙,云晓想喊弟弟一起,奶奶说他小,种不好,云晓说她也不会种,奶奶说:“我教你,云啊,帮奶奶拔下杂草。”云晓点点头,使出吃奶的劲好不容易拔出来一颗,一屁股坐在泥巴土里,奶奶见状又笑:“俺们小云干活就是利索,以后长大了肯定能成事。”奶奶夸奖的话说出口,云晓来劲了,加快速度一颗接一颗的拔。拔完把杂草往奶奶身边一放,求表扬,奶奶也不扫兴,笑的合不拢嘴,摸摸她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笑着说:“以前这里你妈在这里种冬瓜,你妈可会种菜了,冬瓜长得可大可好了,你小时候就坐在冬瓜上,你妈给你拍了张照,你还记得不?”云晓摇了摇头:“不记得。”不记得这里种过冬瓜,也不记得是妈妈种的,奶奶惋惜地告诉她:“可惜了,我们小云小三儿长的多漂亮,她就这么狠心,去照顾别人家的小孩,自己家的孩子多好啊。她不要。”云晓听的云里雾里,对于妈妈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了。奶奶说:“走吧,回屋。”一直坐在奶奶身边的豆豆站起来往家里走,闻闻这,闻闻那,云晓扶着奶奶走在后面,云晓也想跟着豆豆跑起来,走快点,奶奶了然地说:“没事,不用扶我。”云晓松了手逗起了狗,云晓跑,狗也跑,云晓停了,狗也停,奶奶在后面说:“慢一点,慢一点。”一人一狗绕着奶奶转圈圈,奶奶笑起来:“哎呦,给奶奶转晕了。”回到家里,奶奶插上碟片,放的是天仙配,奶奶有好多好多的碟片,还有弟弟爱看的奥特曼,他们老是抢着要看,弟弟想看奥特曼,云晓想看孔雀翎,奶奶和来串门的其他奶奶一起看天仙配,两个小朋友没有权利看其他的,因为爸爸说,让奶奶先看。不得不说,天仙配也挺好看的,云晓非常羡慕里面的仙女,又漂亮还会法术,想变什么变什么。云晓对弟弟说:“我要是会法术就先变好多漂亮的衣服,还有辣条。”弟弟说他想变好多好多玩具,爸爸笑着说想变好多好多钱,到时候给我们买玩具和辣条。奶奶说:“要好好学习,长大了想买什么买什么,你们以后长大了给不给奶奶买东西啊,奶奶不要你们买东西,只要回来看奶奶就行了。”云晓听了连忙说:“买,我给奶奶买好吃的。”弟弟说:“我也给奶奶买好吃的。”两个人给奶奶哄的开怀大笑,又从柜子里一层又一层的袋子里打开,拿出巧克力分给他们。柜子里都是,姑姑,叔叔,婶婶给奶奶买的保健品,衣服,好吃的。奶奶都舍不得用。叔叔婶婶还有姑姑们都十分孝顺,她们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奶奶在,过年的时候家里总是特别热闹。
时间流逝太快,唯有爱是永恒,余华说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活着,活着本身的意义就是活着,而我们都要快乐,幸福,勇敢坚定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