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花,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
一番辛苦,莲歌终于将篮子提上来,她手忙脚乱,没时间和心情面对锦鲤的一些挤眉弄眼。
害怕和恐慌还在继续,她只能不管不顾一味地往前冲,努力将石头精远远甩在身后。
太阳渐渐偏移,跑着跑着,莲歌已经拐出好几个弯,眼前的路和树也渐渐清晰明朗。
她意识到两条腿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家就在对的方向。
又路过一条小溪后,莲歌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她的嗓子像喷火的炉子,灼热得很。
锦鲤被妥善安置在岸边远处的石头后,莲歌将袖子挽得老高,拱起手蹲在溪边饮水,还不忘大声关心锦鲤:
“万里,你忍耐一下,等会我就再施法行雨,解你心门窒息之苦。然后你差不多也该能化形了。”
锦鲤没有回应,意料之外的是身后什么动静都没有。
“万里?”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涌上背后,莲歌瞬间全身僵硬,她颤抖着不敢回头,小声喊道:“万里……”
“小姑娘,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鬼魅般的声音从耳背后传来,莲歌一瞬间忘记动作,原地瞪着双眼,实在不敢回头。
可惜这里的水实在清澈,莲歌还是看到了!
澄清的溪流上倒映出惨白的方正下巴,莲歌微微回头移动视线,又看到一个圆得不可思议的颅顶。
又圆又尖,好奇怪的组合!尤其是他的脸上,除了一只眼睛,全然空白。
这副模样……
莲歌欲哭无泪,石头精,他还是追上来了。
而目光所及之处,没有篮子的踪迹,连万里不见了。
石头精闭着眼,大脸盘子上只露出一道很深的沟壑,这时它的脑袋诡异地动了起来,下巴和颅顶竟互换位子。
莲歌哪见过这场面,缩成一团,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最后那道裂缝大张,形成了深渊巨口,就要向她袭来。
莲歌再也扛不住了,身体失去控制摇晃几下,晕倒在地。
“嘿嘿!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石头精还来不及高兴,一只白皙的手掌嘛猛地穿过它的脑仁,带着摧枯拉朽般的力量将它瞬间击个粉碎。
枯叶随风飞扬到半空,还未够时间落地,石头精已化作齑粉。
齑粉在万里手掌心,风一吹洋洋洒洒,连同四周所有峭壁----那也属于它部分身体,轰然倒塌。
地底露出一垒垒阴森森的骨头,石头精作恶多端,这些全是他的罪证!
“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万里将手中的齑粉悉数抖落,霸据一方、作恶多年的石头精就此覆灭。
他的死轻巧地就像溪水撞击软石,不留痕迹。
处理完石头精后,万里心系小莲花,脸上少见地露出温柔,他勾起笑意,弯腰将不省人事的小莲花抱在怀里。
不经意间,碎石在小莲花脸上划擦出一道细小擦痕。
疼吗?
万里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擦痕上轻轻一抚,微弱的光芒之后,小莲花的脸蛋奇迹似的光洁如初。
溪流从她们身边经过,潺潺流水跑过耳边,激起的波澜如初!
就像当年的大地之子,风采依旧!
小莲花温馨可爱,万里抱着她坐在溪边,这里岁月静好,水中也没有月影杀石活跃的痕迹。
万里冷笑一声,看来积雨层的后招很有限。
轻微的抖动从身边人穿到万里身上,莲歌只是被吓晕,没有大碍,很快就有了转醒的迹象。
万里眼神忍不住收起一些凌厉。
等等!万里又突然紧张起来,自己现在衣冠不整,披头散发活像地痞流氓,实在是太不雅观了?
虽容姿依旧,身上的光华如星辰坠地,可初次见面,如果连件衣服都没有……
万里身上的自尊和包袱一下子就重了。
小莲花会不会觉得……他很落魄寒酸,不可托付!
这个印象实在太不体面了!
不行,绝对不行!
小莲花眼皮微抬,就在她睁眼醒来时,万里心里一慌,眼疾手快捂了上去。
眼前一片漆黑,莲歌仿佛遭遇当头棒喝,悲凉感叹道:“这就是石头精的目的吗?原来他想要的是我的眼睛!”
这真是一个误会。
万里连忙把手挪开,那双凤眼含情脉脉,额前的碎发扬起,似有无限温柔。
就是胸膛露出的肌肉线条,光天化日之下有些不太雅观!
虽然从没和万里见过面,可莲歌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就是万里。
鼻血比言语更快流露出来。
“你这副样子是要做什么?”莲歌赶紧抹掉了鼻血,要求万里再次化作锦鲤。
自从遇到小莲花后,万里特别喜欢对她嬉皮笑脸,叽叽歪歪:“小莲花,我救了你的命,俗话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
他没把话说完,而是紧紧盯着眼前人嫣红的嘴唇,不断暗示。
“哦~”莲歌点点头,仿佛心知肚明,可她一个打挺站了起来,完全没顺着万里的意思:“做牛做马!你做牛做马!”
说完,她拎起篮子一股脑往前走,还刻意将视线倾斜,眼神努力避开那俱“伤风败俗的躯体”。
万里落在身后,小莲花头也不回,没有管他的意思,他只好听话,纵身一跃,化作锦鲤跳进篮子。
被石头精一耽搁,又想着快点回家,莲歌脚下走得更快了。
没多久丛林豁然开朗,出现条宽阔的石子路来。
这一路万里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连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能吸引他的目光。
他过往作风冷淡,不爱与旁人产生过多联系,却对小莲花家乡的一切都很好奇,连路上竖立着的红色牌坊都要伸出头去瞧个仔细。
小荡荡村!
这里大概就是小莲花的老家!
走了一会,莲歌又拐到另一条大街上,这里人声鼎沸,多数都是本地人,莲歌许久不回家,又长得眉清目秀,自然引来旁人无数关注。
那些视线充满好奇、探究,有个年轻小伙还连哈喇子都留下来了。
乱看什么?
万里早就心里乌云密布,他不喜欢别人这样直勾勾盯着小莲花!
可奈何现在是锦鲤身,只能嘴里衔蛮水,趁小莲花不注意地往外吐。
又在调皮了!
这些小动作逃不脱莲歌的视线,她将不安分的万里强按进篮子里。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了下来,拿手捋一捋头发,整理好仪容,几步上前去了一座大宅子,又敲了敲门。
这里就是小莲花的家吗?
万里马上记下来,小莲花的老家在小荡荡村的大街上。
记完他又觉得奇怪,自己为何如此用心?
万里又想出理由了,先熟悉地头,将来二人往来也方便。
很快有人应门,开门的是宅子里的管家,管家身体圆润,蓄着白胡子,看到许久不见的小莲花回来了喜不自禁,忙忙朝屋子里喊:
“夫人,小姐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年轻小厮兴奋地从外头跑过来,他手上扬着一封信:“管家,小姐托人捎来信件,说是明天晚上到家。”
小厮说完才注意到莲歌,正主在前,他尴尬一愣,行了礼,这才喜洋洋地进府禀告夫人去。
母女二人一别多日,再见时都红了眼睛。
小莲花的母亲莲安在小荡荡村是出了名的能干,她管理着几百亩地,雇了很多人干活。又因为心思细腻,做事果断,在乡里也有些声望。
万里趴在篮子边,眼巴巴等小莲花向母亲介绍自己。
“这是锦鲤,他叫万里,我们一起走了一段路。”
就这?
万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患难与共的瞬间,二人齐心面对月影杀石和石头精的相濡以沫的人过往,不该向母亲详细诉说一下吗?
莲安和蔼可亲,一直笑着听莲歌说话,篮子里的锦鲤流光溢彩不像俗物,十分讨喜,又是女儿唯一的“行李”,一定有重要含义!
她接过篮子吩咐道:“小莲花的朋友,差人好生照顾!”
还没等母女二人多说些话,又有旁人的声音传来:
“小莲花回来了!”
“雨灵子果然不同凡响!”
“小莲花不是要当雨神的吗?”
“难道她已经是雨神了吗?”
七嘴八舌的声音萦绕耳朵,莲歌回过头,门外已经聚满了左邻右舍。
莲歌长得周正,气质又比清晨的露珠还要高贵,从前在小荡荡村就很出众。
现在她一回来,大家都当她是荣归故里,上赶着巴结攀亲,有些动作快的乡绅,已经拿着果篮和绢丝殷勤地侯着了。
“有劳大家了,小莲花刚进门,风尘仆仆的,我们改天再约。”
那些人还不甘心,趴在门外不肯走,好几个人从里面推着门,大门万才分艰难地关上了。
莲安好不容易打发走那些人,回过头却看到小莲花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小莲花,是不是走累了,你该早点给我们捎信,娘也好派马车接你。”
莲安只当小莲花路途苦闷、饥肠辘辘才心生不悦,连忙吩咐管家做些吃食:“叫厨房把猪杀一头,鸡也杀了,再做一屉栀子窝窝头,小莲花爱吃。”
管家也很重视小莲花回来后的第一餐,“田头的黄金瓜,正是好滋味,我也摘一些来给小姐当饭后水果,今天河里还有不少鱼,要不要做糖醋鱼,小姐从前爱吃!”
莲安摇了摇头:“鱼先别做,想想小莲花从积雨层带来的朋友,多少有些忌讳。”
“对对对!有积雨层的贵客。”管家想起万里,才觉此举不妥:“小姐是未来的雨神,我这个做管家的,疏忽大意了。”
莲歌一听到积雨层,心里就烦闷的不得了,但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大家坦白。
大家对她的期望这么高,难道要直言,自己已经被迫离开积雨云了吗?
说难听点就是被赶出来了!
莲歌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原本以为简单的坦白,变得烫嘴,没那么容易说出口了。
厨房很快做好了一大桌子菜,莲歌心里藏着事,胃口不如往常。
莲安心思细腻,小莲花的一举一动代表着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可小莲花还没开口,莲安也不愿意影响她的食欲。
做母亲的总是心疼女儿,要是闹得不愉快,小莲花岂不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莲歌空着脑子,咔滋咔滋地将切好的瓜送入口中,简单的重复动作,让她很快就出了神。
过了一会,饭桌上安静下来,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努力撑起笑脸:“好丰盛,好好吃!”
明摆着是故作坚强的模样,莲安虽不解,但更多的是心疼。
她转移话题,放下筷子对管家问道:“小莲花的锦鲤朋友怎么样了?”
管家回应:“一切都好,就是换了个地儿!”
“换地?”莲歌不解地问。
“小姐,我见那篮子里的树叶泡久了,稀稀拉拉露缝,已经装不下太多水。篮子小又怕拘着,锦鲤翻不过身。所以转而把他转放莲池了,那里够宽敞,也能舒适些!”
看到管家如此细心,莲安放心了,她点点头:“莲池水肥,地儿又大,还有河水引入,用来养鱼确实不错!”
河水?
现在万里可是不能轻易碰水的,月隐沙石的隐患还没解除呢!
“啊啊啊!”
莲歌突然放下碗筷,抱住脑袋,尖叫一声。
众人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小莲花像闪电一样冲了出去,直奔莲池。
月影杀石的威力还历历在目,虽然威力只有半个时辰,可若是润姿又重新投下一枚杀石,鬣狗似的从积雨层追到了小荡荡村……
万里在对抗石头精后,已是体力不支,这一路都是她拎着过来的。
再次化作锦鲤的他,又该如何闯过月影杀石诡谲的绞杀?
莲歌一路祈祷,可越想越害怕,心紧张得乱跳,院子里什么声响都没有,该不会万里已经翘辫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