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害怕”
她紧紧抱住我,任凭拳头起伏跌落。
我听见她呜咽的嗓音带着莫名的绝望。
“别怕,别怕”
“小安然,妈妈在这儿呢”
是在安慰我吗?
我看不见她的眼,一半猩红的脸在我的右肩依靠着,虚抱着我。
房间里是男人的怒吼,吐着我从未听过的脏话。
耳边是凌厉的拳风,身体是被误伤的木桩,闷闷作响。
我歇斯底里的喊着叫着,无疑加重男人怒火。
“臭婊子,男孩都生不出,生个赔钱货。”
“你tm没用,赔钱货更没用。”
他骂完,转身去砸东西。到处是噼里啪啦的作响。
他的身影遮住了灯,慢慢拉长,那么高大的影子就那样笼罩了我一年又一年。
“妈妈,快跑…带我出去好不好…”
“去哪啊!贱人”
那个男的一脚踹倒我们,手里是新开的酒瓶,劈头盖脸砸向我们脑袋。
妈妈抱的更紧,手紧紧摁着我的头发。明明浑身发抖,却温柔的说:
“别怕,别怕”
“别睁眼”
“一会就过去了啊”
温热的液体向我涌来,一直流到我的脸上,身上。
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们,好不好。
带我妈妈走,好不好。
妈妈,我真的好害怕啊。
我终于倒在她怀里,万籁俱寂。意识慢慢模糊,男人的打骂怒吼渐渐弱了下去。
我昏倒之前,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了。
后来有没有人来救我们已经不重要了,我活下来了。
可是,我没有妈妈了。
外婆说,她是失血过多走的。
当她赶到的时候,大门关的死死的,听得见那个男人的谩骂,听得见我哭的声嘶力竭。
可是周围没有一户人家亮着灯。
明明五百米远都听到一清二楚,偏偏他们听不见么?
外婆报了警后,在警察到来之前,周围都醒了,争相拍打着门。
他们机灵的打开门,勇敢的拉开男人,自作聪明的照顾小孩,故作惊奇的讨论着。
外婆看着她的女儿,眼眶的水好像要溢出来。
青紫的皮肤,染红的脑袋,淤血的嘴角…
她的女儿抱着自己的孩子,故作坚强着。
所以才会看见自己妈妈,委屈的落泪,挂起信任的笑。
外婆说,她看见自己的女儿终于解脱了。她该跟着开心,怎么却痛哭流涕呢……
没人叫救护车,外婆也没叫。
街坊邻居都说她疯了。
外婆处理完后事,带着我搬走了。回老家去,远离这个是非地。
那个男人被抓走了,进去几年外婆没问,一心让我们走的越远越好。
搬家那天,外婆抱着我,趴在我小小的颈窝里,静静地擦着泪。
那天的天色很好,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半点暖意。越来越多的树上飞来更多的麻雀,双双对对,它们的妈妈在哪?
闷热的天气里,传来一句闷闷的话:
“小安然,我只有你了。”
我浑浑噩噩的睡,浑浑噩噩的醒。梦里是那个男人的影子,我来回跑,却怎么都跑不出去。
我也看不到妈妈。
“妈妈,你在哪,救救我好不好”
外婆心疼我,就默默陪着我。一发呆就是一下午,耽误了她好多活。
她只是说:
“小安然,咱们该去吃饭了”
我混沌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外婆好温柔啊,像妈妈。还是妈妈的温柔像外婆?
外婆给我的饭盛的满满的。
“多吃点,发呆也废力气”
饭碗放下的“哐当”一声,我反射性的一颤,抬头木木的看着外婆。
外婆把我护在怀里,轻轻拍我的背。
“不怕,不怕”
“外婆在这”
外婆大大咧咧了一辈子,在我这小心翼翼的行动,拿勺子一口一口喂我。
饭后带我散步,充满茧子的手牵起我的小手, 一步一摩挲,一步,一摩挲。
“累不累”
“我们回去吧,行不行”
我点点脑袋,外婆就轻轻抚上,视若珍宝的样子。
“外婆,你好像妈妈”
外婆脚步一顿,拍我一下,慢慢开口
“我养的女儿,是像我。”
“ 那我呢”
“你,像我,也像你妈妈”
“快点走喽,天黑路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