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笨蛋一样的恶魔果实能力者是不会游泳的。

    尽管口语上描述‘他们会变成旱鸭子、被大海所厌弃’，但所谓的‘大海’是个广义指代，除去盐水外，河川、湖泊、甚至泳池、浴缸之类的地方都会叫他们淹死。如果只是半个身体或者手脚碰到水，症状倒不会很严重，但如果全身浸泡在里面，就会浑身无力，身体不听使唤。

    也就是说，他们洗澡时只能选择淋浴——

    不是。

    也就是说，如果布歌不跳下去救人的话，这个自作孽的果实能力者就能在这片湖泊里咽气了。

    布歌伏在岸边纠结了好一会，才在‘暴露更多能力’和下水救人之间，忍痛选择了后者。他不得不把鞋子踢开、随身物品往地上一丢，然后噗通一声跟着跳了下去。

    可恶啊。

    布歌眯着眼睛，努力伸展手臂拨水，尽快往湖底潜去，一边在心里暗骂。

    他什么时候沦落到、居然需要亲自跳下水救人这等狼狈的地步了！别人来救他还差不多！这种体力劳动居然都需要他自己来完成了……可恶啊！这个笨蛋！这么蠢的能力者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想把一个沉重的壮实男性从水里拖上来，需要的力气也不算小。

    这些家伙落水后就跟往水里丢了块石头一般，布歌潜到很深的位置，才紧赶紧慢赶慢地拽住了艾斯，然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把人拽了上来。破开水面的瞬间，布歌猛猛喘了好几大口气，感觉艾斯没被憋死、他反而先要憋死了。

    他用尽浑身力气把人往岸上一推，确认艾斯趴在岸边、一时半会不会重新掉下去后，就彻底没力气了。他索性往后一躺，漂浮着仰躺在水面，喃喃骂道：“你这个白痴……下次我绝对不救你了。”

    艾斯正艰难地往外咳水，他半个身体还泡在湖里，依旧使不上劲，不过好歹他现在能够呼吸了。他像被卷上岸的水草一样挂在岸边，讪笑着：“啊哈哈……谢谢了啊，米卡。”

    “……”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艾斯面前，投射下一片阴影。艾斯艰难转动眼珠，发觉是列奥涅罗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脑袋上不知为何磕出了一个大包，正揉着脑袋，蹙着眉头说，“……艾斯，米卡。你们在玩什么？”

    布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玩、玩……”

    “噢！”艾斯有气无力、但欣喜地说道，“列奥涅罗，你醒了啊。”

    “醒了。”列奥涅罗纯粹是头撞到树被硬生生疼醒的。他表示，“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像是被袭击过一样？还有我方才看到的……”

    布歌：“……”

    布歌：“…………算了，那些等会再说。”

    他艰难把脏话咽回去，只疲惫地说：“列奥涅罗，你把他拽上去，然后拉我一把……我没力气了……”

    列奥涅罗半跪下来，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艾斯拽上了岸。艾斯哼哼唧唧地被扯上来、随手丢在地上，而后顺势打了个滚，在草地上晾干自己。列奥涅罗又伸手，等布歌游近后，一把握住他的手，把他也拽了上来。

    红发青年看着比艾斯这个恶魔果实能力者还要虚弱，蔫哒哒的，垂着脑袋浑身无力。看他想摇摇晃晃起身，列奥涅罗没忍住扶了他一下，免得他直接顺应重力作用跌倒在地上。

    他颇为无语：“……你是不是太柔弱了一点？”

    这次布歌没听出负面意味，于是懒洋洋地回应：“你怎么不说是艾斯太沉？”

    列奥涅罗：“……是么。”

    艾斯那也就是正常体重吧。这也能算沉的吗？那他比艾斯高这么多，单骨头和肌肉的重量，是不是已经能被打成超重了……？

    艾斯躺在地上哈哈大笑：“哈哈哈哈，都是我的问题。”

    他笑得畅快极了，惹得布歌差点又给他一脚。

    “别笑了，你这白痴！”

    他谢过列奥涅罗的帮忙，转过来后立马换了语气，没好气道，“赶紧给我把那手套摘了，以后再给你玩我就把名字首字母倒过来写……费纳莫雷被吹到林子里去了，你自己去把他捡回来！”

    艾斯还在笑：“哈哈哈哈哈哈，抱歉。可是我力气还没恢复诶。”

    布歌：“嗯？没恢复你还笑这么大声？”

    “……好了好了。”

    自家船长的表情有点过于嚣张了。说话归说话，做这种表情不完全是故意的吗？

    列奥涅罗拽了布歌一把，避免他真冲上去梆梆给艾斯两拳。艾斯此刻还四肢无力地在草地上摆大字，全身上下就面部肌肉最灵活。列奥涅罗安抚道，“在哪？我去好了。”

    红发青年气鼓鼓的。他头发湿漉漉地垂落，衬衫浸透了水、贴着躯干从衣衫下摆处滴水。他动动胳膊，不耐烦地扯了扯黏在身上的衬衫，像是觉得不太舒服。

    “那边。”布歌指了个方向，“不知道被吹了多远，你可能得稍微找一下。”

    列奥涅罗：“话说回来，什么叫被吹飞？”

    布歌：“还不是这家伙——”

    “哈哈哈哈哈哈——”

    艾斯又开始嘎嘎乐。他蓄力、往上一抬手臂，立马就一股无名风从下往上吹来、掀翻了列奥涅罗的礼帽。列奥涅罗慢吞吞地平行扭过脑袋去，看着自己的礼帽倒扣着飘在水面上。

    “就是这样啦，嘿嘿。”艾斯笑嘻嘻的，“这是米卡的东西。怎么样，很好玩吧？”

    列奥涅罗：“……”

    他默默放下拉住布歌的手。

    “去吧。”他平淡地表示。

    “呵呵。”布歌只回了他一个笑，“还是你来吧。”

    列奥涅罗礼貌谦让：“我去找费纳莫雷。”

    “这样？”布歌挽起了袖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诶？啊？嗯——？？”

    列奥涅罗手持三叉戟末端，轻巧地将礼帽挑上来，而后甩甩帽子上的水，转身向森林深处走去。在他背后，布歌卷好袖子，微笑着靠近浑身无力、在地上躺尸的艾斯。后者连逃跑跟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辜地睁着一双明亮的黑眸，橘色牛仔帽被湿漉漉地丢在一边。

    “……喂喂喂，等下！米卡！嗷嗷——！痛——！！”

    等列奥涅罗扛着依旧昏睡不醒的费纳莫雷回来时，就看见艾斯面朝下被压制在地上、唯一自由的右手用力拍着地面。布歌则曲着一条腿跪在他背上、反拧着他的左手，看起来力道不轻，疼得艾斯龇牙咧嘴。

    他甚至没注意到列奥涅罗回来的事，正忙着跟布歌斗智斗勇。这么久过去，艾斯显然已经恢复了活动能力，然而布歌借着先前积累的优势仗势欺人、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往他身上压，叫他在这个不便使力的姿势下难以反抗。

    然而终究是大力出奇迹，艾斯拼尽全力一次性爆发，居然硬生生把布歌掀翻。布歌发出一声痛呼，随后被抓住手臂、摁着肩膀大力往地上一摔。

    “……”

    列奥涅罗默默把费纳莫雷放到地上。

    对眼前这幅场景，他只想说：你们又在玩什么？

    布歌整个人都摔得七荤八素，还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奋力挣扎一番，无果，遂只能头晕眼花地认输：“……你们这些肌肉发达的家伙，我迟早跟你们爆了。”

    艾斯又是爽朗地笑了起来，松开布歌，伸手拉了他一把。布歌顺势起身，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抖掉头上的草屑。他湿透了的白衬衫在草地上滚过一圈后已经彻底没法看了，泥土、植物汁液、甚至是花瓣被碾碎后的花汁颜色也染了上去。

    列奥涅罗点了点人，发现加上费纳莫雷后、一同下船的伙伴就齐了，全部在地上躺着。他环顾一圈，终于有机会问：“所以是怎么一回事？艾斯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啊，那个啊。”艾斯大略复述了下布歌先前的话，“我和康内利亚一起来的，不过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感觉我们走到附近时，就已经陷入了幻觉。我也是醒来后才发现大家都在这里的。”

    艾斯说着，一边摘下手套：“米卡，这个还你？”

    布歌正在解衬衫扣子。他拨了拨水，将湖面上的漂浮物拨开，而后在里面稍微洗了洗自己的衣服。裤子就算了，但白衬衫脏成这样，他真是没法再穿俩小时。左右都湿透了，干脆洗洗一并晾干。

    “放那边吧，扔我包上就行。”他头也不回，“你们俩能迷路了有一个多小时。我、卡特、和列奥涅罗在你们前面。列奥涅罗都醒了的话，那康内利亚应该也快了，不过其他人还得再等一会。比我们来的早的那几个估计吸入了不少花粉，不知道具体要多久才能醒。”

    列奥涅罗摸了摸头上撞出来的包，微微一叹：“……我觉得康内利亚还能再睡一会。”

    令人期待的‘与死者交谈’的湖不过是个幌子，甚至是个吃人的陷阱。能叫人溺死在其中的幻境不可谓不美好，不管是哪个方面都无可指摘……这种植物还真是可怕。

    这还真是伟大航路的风格啊。

    列奥涅罗单手撑腰，看了看在梦境中兀自沉睡的伙伴们。这群家伙醒来后八成也要再失落一遭。啧，可怜的家伙们。

    他摇摇头：“那艾斯，我们现在怎么办？记录指针的记录存得怎么样了？”

    “等会，我看眼啊。”

    艾斯抬手看了眼手腕，“嗯……还没存好。今天大概得留在这里了，要么在岛上露营，要么在船上休息。不管怎样，都得先回一趟船上。”

    列奥涅罗没有异议，但是：“那这些家伙呢？我们三个可扛不走他们。”

    “我想把丢斯叫来。”布歌发表自己的意见，“这种植物挺有意思的，我想让他帮忙，看看能不能移植两棵、或者采集一点花粉回去。天黑之前应该还有时间往返一趟。”

    “可以。顺便看看丢斯有没有办法叫他们醒过来。”艾斯说，“那就分头行动吧，列奥涅罗你在这里守着他们。我和米卡回去一趟，顺便换件衣服。”

    “行。”

    “那我把卡特也留在这了？动物应该不会往这边来，但小心有肉食性植物的袭击。”

    “没事，交给我吧。”

    布歌将衣服稍微涮了涮就拧干，暂时穿回到身上。艾斯等他收拾完、拎起背包后才笑着摆手：“行，那我们走了。一会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