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即便是300斤,你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宝宝。”肖清月捧着他的脸说,千层饼的脸瞬间涨成粉红色,“我想通了,她用的香水本身就是仿版,之所以会出现为妙的变化也是因为这个,原本应该是后调的麝香,龙涎香,雪松。但是衣服上残留的味道里其实严格说来并不算变调,因为那正是它原本的味道,为了节省成本制作者用降龙涎醚代替了龙涎香导致的,经过前调和中调,两者之间虽然很像但是香味儿却会有微妙的变化。”
“好了,所以我们有了一个喷着仿版香水的犯罪嫌疑人,”床上的人翻坐起来,“既然香水都要用假的,那么她的鞋子会是真的吗?”
肖清月看着他的眼睛:“陈长江?”
“天啊,”千层饼激动地把剩下的半管清新剂抱在胸前,激动地问,“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陈长江抱着受伤的胸口,虚弱地说:“麻烦,把外卖单递给我。”
“都什么时候还想着吃,”肖清月打掉他伸出来的手,“先说说怎么查。”
“我啊,知道本市有一个作假的高手,市面上百分之八十的尖货都是出自他手。”
“他在哪儿,”肖清月整理外出的衣服,“我去找线索,你就在这儿慢慢吃。”
“一,一起去,他信不过你的,”陈长江说,“何况,我找他还有事。”
“那你还坐着,磨蹭什么呢,快走。”肖清月抓起外套扔在他身上。
“着什么急,”陈长江挣扎着,“吃过饭再走嘛。”
“你知不知道,加上今天你只有两天时间了,要是破不了案,陈长炜就得坐牢了。”肖清月火急火燎地说。
“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他进去难道我能在外面飘着?”陈长江套上外搭后,随即被肖清月拎起来。
千层饼跟在两人后面小声反抗着:“这刚回来,怎么又出外勤了,我这么弱的体质怎么受得了啊,眼袋和黑眼圈都快掉到肚皮上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闭上嘴,不用你去,”被陈长江的懒散样子弄出一肚子火气的肖清月对他说,“你坐下,看家。”
“好的好的好的,”连说了三个好的千层面心满意足地躺进按摩椅里,“哎呀,你看这房间一会儿不打扫都不行,到处都是灰尘,都得重新打理。你们放心吧,回来的时候我保证这里干净到一尘不染。”
“别光想着偷懒,”陈长江嘱咐着,“跟进孔轶玮的进展,还有检测区块链的异常交易。”
“我都记下了,你就放心去吧。”千层饼心情好好地从里面把门关上,点开视频通话,“嗨,我的小玮玮,你在哪里了呀?”
屏幕上一片乌黑的气团,晃了很久才出现孔轶玮扭曲到变形的脸:“千千千……千层饼,我我我,我还活着,台风,台风梅干过境啦,在珠海上岸的,这边风好大好大呀,”镜头向上举高,看见他四肢盘在路边绿化的腊肠树上,不断有黄色的小花朵落在他的脸颊上,“救命啊,我好惨啊,一定要救救我啊……”
“嗯,”千层饼抠着下巴上因为熬夜冒出来的痘痘,“你说什么,这边信号不太好,总之牢记你的任务哦,等你凯旋归来哦……”然后果断切断通话,给自己戴上眼罩,舒舒服服地陷入睡眠里了。
“这是哪儿?”跟着陈长江在老街七扭八拐地越走越僻静,禁不住出声询问。
陈长江咬了一大口滚烫的鸡蛋灌饼,又用炸鸡柳把自己的嘴塞得慢慢地,以示自己没空回答肖清月的问题。
“幼稚,点外卖也是这些东西,在铁皮房等人送过去里吃跟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陈长江大口嚼着食物,“我开心。”
肖清月苦笑一下,懒得理他。
“怎么了,你不高兴吗,你难过我就开心。”
肖清月才不要跟某个幼稚的人斗嘴,甩着步子走开了。
“喂,你去哪儿,”陈长江拉开一个单元门,嘴里叼着剩下的半拉灌饼,用含混不清的口齿说,“到了,你个傻狍子往哪儿走?”
“傻狍子?”肖清月没好气儿地折返回来,路过“门童”的时候肘弯有意无意地在他肋下蹭过。
听着耳边响起的哀嚎声,她只觉得周身舒畅。
可是走出去两米外,起初原本断断续续的哀嚎声似乎有愈演愈烈的嫌疑。
肖清月扑到他的身边:“陈长江你没事吧,你有没有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肩膀,“是我不好,我弄疼你了……”
被她扶着的人身上不住地颤抖,显然是疼极了,那人虚弱地靠在她的肩头,满心愧疚的肖清月鼻子一酸,陷入深深地自责和悔恨中:“都怪我,都怪我,不应该找你茬的,明明知道你受伤了……”
“哈欠。”一个喷嚏打断了肖清月的话,她顺着声源方向望去,只见一双黑白分明的明亮大眼睛盯着自己,眼神里盛满了恶趣味。
肖清月霍然起身,气陈长江的狡猾,也气自己傻,再一次把受伤的人丢下。
重新跌回地上的陈长江,伏在地上不言不语,无声地喘息着。
“喂,起来啦,我不会再上当了。”肖清月用鞋尖碰了碰他的衣角,“别演了,快起来啦。”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毫无回应,禁不住又问了一遍。见陈长江仍旧老老实实地趴在原地,她紧张兮兮地蹲下来,“你是不是真的……”
回应她的是陈长□□溜溜的眼神和爽朗的笑声。
“你自己笑吧,”肖清月无视他伸过来的手,拍拍自己裤脚上的灰尘,自顾自地站起来,“没有一点正形,我再也不上当了。”
“等待,”地上的人用虚弱的声音说,“这下,可是真的……”他用尽全力把手伸向朋友的方向,企图寻求帮助,却被肖清月一巴掌拍掉。
“这就是……”他苦笑着说,“自作自受吧。”
*
“这可怎么办?”
肖清月看着身边一张愁眉不展的脸苦闷地啃着食物,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陈长炜更加苦闷地说,“我很好笑是不是?”
肖清月抱着膝盖跟他蹲在楼道的夹角处:“你记不记得,上次这句话是我说的,在我们下车去查卖包的店前,你也是一下子变回来,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们怎么做的?”
陈长炜忍不住笑出来:“我记得了,那个经理被我们整得好惨。”
“他应该要向客户和老板解释好久才行,”肖清月看着他搁在膝头上的手,想伸过去握一下的想法稍纵即逝,转而抢过那只手上拿着的炸鸡柳吃起来,“后来一直没机会跟你说,那次很帅,很机智呢。”
陈长炜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发现自己的窘态被肖清月捕捉到,几乎把脸埋进膝盖里:“我很傻吧。”
肖清月默默地将和陈长江完全不同的模样刻画进脑海里:“怎么会呢,”她的身体轻轻摇晃着,“可能因为你是老师的缘故,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能想起学生时代,没有欺骗,没有谎言,以真实的自己面对世界,面对爱的人,”她感叹般说道,“那时候,是真好啊。”
“可是人不能一直不长大,”陈长江咬着凉掉的手抓饼,“学生总是要毕业,进社会,会变得成熟、圆滑,可讽刺的是,老师却能窝在学校里拒绝成长,除了讲课,一无是处。”
“谁说你一无是处了,”肖清月把剩下的鸡柳塞进他的嘴里,捧着他被像松鼠一样肿起来的腮帮子,“陈长江闯完祸溜掉都是谁在后面整理的?”
嘴里被塞得慢慢的陈长炜根本发不出反驳的声音。
“所以说你这么看,他专业负责闯祸,而你呢专业负责平事,你说,你俩谁厉害?”
陈长炜将信将疑地曲起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鼻尖,浑身上下挂满了疑问号。
“对啊,相信自己,”肖清月抓住他的手,“你可以的。”
陈长炜呆愣了一下,随即甩开她的手,猛摇头:“不行,我做不到。”
“不可以,”肖清月用稍显强硬的语气打断他,“你跟陈长江进去了也没关系,找到我姐姐自然就放出来了,可是你想想孩子,想想被人贩子拐走的楠楠,在我们纠结、犹豫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永远地失去她,为了孩子。”她抱住陈长炜的手,将一块剥落的水泥块塞到他手里,“这个,就是粉笔,”她指指焦黄开裂的墙面,“那就是黑板,你做数学题,写出公式就有办法了。”
“真的?”陈长炜将信将疑地写起之前在集装箱里没做完的习题。随着下笔越来越快,他整个人的状态也为之一变,他变回了那个在课堂上挥毫自如的老师,他的自信,他的状态在瞬间回归。
看着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陈长炜的眼神越来越冷静,头脑越来越清晰,他蹲在角落里摩挲着墙上的痕迹,他捂着头:“他有说的,离开前他明明跟我说过的。”
“不要急,你慢慢想。”肖清月安慰他说,“或许他说的是个人名,告诉我们去找谁?”
“不是。”
“绰号?”
“不是。”
“门牌号?”
“也不是。”
肖清月掐着腰也有些泄气:“那个混蛋到底说了什么呀?”但是为了顾及到陈长炜的情绪,并没有把失望的情绪表达出来,故意换上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朝着那张困惑的脸隔空挥出一记勾拳,“陈长江那个混蛋,别让我碰上,被我逮到他一定把他打到满地找牙!”
“对了,牙齿!”陈长炜一拍脑门,脑海里陈长江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想起来了。”
“他告诉你去几层几零几找人了吗?”肖清月问道,而随着她的问题,陈长炜眼神中的那一点点星光在瞬间熄灭。
“他没说。”
“你再好好想想,”肖清月指着墙壁,“不然,你再写段公式?”
陈长炜颇落寞地摇摇头:“没用的,写再多的公式也没办法无中生有。”他一屁股坐回原处,捡起早就凉掉的手抓饼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感叹,“这会儿要是有口热的饼就好了。”
“嗨,那有什么难的,”肖清月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熟悉的app,刚准备问他想吃什么,忽然心念一转,“有了。”
“什么?”数学老师抬眼望着她,眼底仍有干净的书卷气。
“有办法了。”
“你确定这样可以吗?”陈长炜抱着一个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纸盒箱子,箱子里散发着某种微妙的味道。
“试试嘛,你不尝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呢。”肖清月说道,转过脸,轻巧地避开抱箱子的人。
陈长炜还想回嘴,对面的防盗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叼着牙签的光头,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两人:“什么事?”
“您好,”肖清月轻巧地后退半步,避开熏人的口臭,“我们是快递员,这里有您的一份邮件,寄件人是陈长江,请问您是他的朋友吗?”
“邮件?”大汉嚼着嘴里的牙签,不耐烦地说,“我的我的,给我给我给我。”
说着,伸手准备去取,被肖清月敏捷地拦下了:“是您的就好,这是一个到付件,请您支付邮资380元。”
“什么,还要钱?”那男人大叫一声,一溜烟儿地把门拉上,“走走走,不要了不要了。”
“一定要这样吗?”陈长炜抱着臭箱子被肖清月拖着走,“我们就不能正常地敲开人家的房门说我们是陈长江的朋友,然后进行一场正常的对话吗?”
肖清月自顾自地走着:“你觉得那家伙会有把他迎进家里,备上酒菜好吃好喝款待的朋友吗?”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呢,”陈长炜说,“这未免太武断了吧。”
“不要用脑子思考,”肖清月说,“用你的直觉回答这个问题,他会有这样的朋友吗?”
陈长炜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那就继续。”肖清月干劲儿十足地敲着下一家房门。
“这样扰民也不太好,”陈长炜劝道,“要不我们先问问千层饼,保不齐他知道呢。”
“等你想起来,卫星都上天了,”肖清月回答道,“我早就问过了,那家伙什么也不知道。”
“那……”陈长炜还想张嘴,被肖清月一个眼神儿吓回去,转回来的时候她又恢复了一张如花的笑脸,“您有一份邮件,寄件人是陈长江,请付下邮资……”
就这样一路撒着谎一路被拒绝,两个人终于来到顶层7楼,看着精力十足的肖清月陈长炜虚弱地倚在扶手上:“你们很像。”
“谁?”
“你和他。”陈长炜指了指自己。
肖清月鄙夷地回了一个“切”字:“你是瞎的吧,看不出来老娘美到惊天动地吗?”
陈长炜回嘴的机会被打开的房门堵回去,肖清月重复着之前的说词,不同的是这一次,开门人的手直接伸进自己的兜里取出帆布做的钱夹翻起来:“你刚刚说多少?”
“380.”肖清月重复着。
“个混小子,寄个东西还要到付。”然后抖着手把四张纸笔递出来。
接了钱的的肖清月真的把纸箱塞过去,然后不等对方同意带着受伤的陈长炜“私闯民宅”,大咧咧地霸占了一侧的沙发。
这家的主人倒也没太多的惊讶,平静地看着两个闯入者,慢慢地关上房门。
“你们是谁?”
陈长炜盯着对方,他只有50多岁,却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猜了半天也猜不透他和陈长江的关系,只能试着开口说:“是陈长江让我们来的。”
那人丢下空箱子,走回沙发前,在两人对面坐下,短短的距离因为跛着一只脚显得格外艰辛:“口说无凭,有什么证据吗?”
“他让窝帮他问候你的牙。”
对方立刻捂住嘴:“那个混蛋,怎么什么都说。”
“怎么样,”肖清月问道,“还不相信我们吗?”
那人看着他们:“我是午褚。”
陈长炜和肖清月先后介绍了自己。
“说吧,什么事。”午旭将桌上的果盘推过去。
陈长炜把早就准备好的鞋印照片点开给对方看,午褚接过去仔细研究,样子要多严肃有多严肃,忽然,他自顾自地开口说:“陈长江那个小子呀,可真不是个东西。”
“你说什么?”陈长炜生怕自己漏掉哪个环节。
早衰的午褚用拿着照片的手捶打大腿:“你们想知道牙齿的故事吗?”
肖清月和陈长炜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的呀,”午褚用照片戳戳门牙,“是假的,原装的牙被陈长江那小子敲掉的。”
听到此处,陈长炜的眼皮下意识地一跳,心说:“不好,这人莫不是要找陈长江寻仇吧,他们两个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可对方话锋忽然一转:“也因为丢了两颗牙,”他笑起来,“我才能捡了一条命,是陈长江救了我,所以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是他让你们来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
“太感谢了,”陈长炜说,“你能看出来这双鞋有什么不同吗?”
“假的喽。”午褚毫不在乎地说,好像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那你能看出来是谁做的吗?”
“能。”午褚笃定地回答。
“那您就快说吧。”急性子的肖清月忍不住催促道。
“你告诉我,这个,”午褚指着照片上的鞋印问,“很重要吗,”说完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对陈长江很重要吗?”
“当然,”肖清月特意往严重了说,“何止重要,要是查不到这个人,陈长江很有可能要坐牢呢。”
“坐牢?”午褚满是皱纹的脸上直接笑出一朵菊花,“监狱或许是个好地方。”
“你,你说什么?”肖清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的是,让他进监狱住会儿,或许不是个坏主意。”
“可你们不是朋友吗?”肖清月惊讶地问。
“他还救过你的命。”陈长炜补充道。
“何止啊,”午褚说,“他还救了我一家老小的命。”
“那你为什么……”
话没问完,肖清月吓得跳起来,因为午褚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朝旁边的陈长炜猛扎过去。
大惊之下本能地抱着胸栽倒在地,用荒唐到奇异的姿势化解了凌厉的杀招。
为了解救同伴的危机,肖清月抱着沙发上的坐垫冲过来。
跌倒在地的陈长炜因为伤口的剧痛,再也无法挪动分毫,他颓然地坐着,张开一侧的眼皮看着扑过来的肖清月,也看着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弧线的利尖刃。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击不中的凶手竟然将刀插进自己的脖子里。
形势在转瞬间突变,眼见着如注的血流要喷到自己的位置上,陈长炜竟然奇迹般地跳了起来。
顾不得身上的伤痛,陈长炜一手扶着倒地的人,另一手急忙去按伤口,对肖清月吼道:“愣着干嘛,快来帮忙。”
肖清月手忙脚乱地蹲下来,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来,压着伤口,别让血喷出来。”陈长炜将手上的事情交给她,自己则趴在对方身前,“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不要,”对方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陈长炜用尽全力才听清楚他嘴里反复念叨着两个字,“放手,放手……”
眼见着对方脸上呈现一股灰白之气,陈长炜不忍心再问,安慰他说:“好了好了,不要说话了,我已经叫过救护车了,医务人员很快就会到的,你千万要挺住啊。”
“告诉陈长江,我们是朋友,我我,我没有,没有背叛他……”
因为身份的限制,陈长炜并没有露面。而肖清月把救护人员引到7楼后,避开众人与藏身配电室的陈长炜汇合。
“他怎么样?”陈长炜捂着自己的胸口问。
“已经被抬上救护车了,医生说幸好急救措施做得妥当,救过来的希望还挺大的。”
陈长炜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地出了口气,头枕在嗡嗡作响的机盒上:“那就好,那就好。”
看不过眼的肖清月把他拉起来:“你可别睡着了,快想办法。”
“你错了,我睡了才好,”丧气的话从陈长炜嘴里悠悠吐出,“我睡了,他就能出来了,有他就有解决办法了。”
肖清月看不过眼儿:“咱们能不能不重依赖陈长江,自己解决问题?”
陈长炜不明所以地笑了下:“你觉得我行吗,我只会把事情弄糟而已。”肖清月知道他指的是午褚自杀的事,果然,陈长炜补上一句,“如果是陈长江在的话,一定不会让这场‘血案’发生的。”
“你错了,”肖清月神色郑重地看着他,不由得陈长炜逃避,“或许当时是陈长江在场的话,他更敏捷更会察言观色,他会在午褚出刀前阻止他。”
“不,”陈长炜打断她说,“不仅如此,我相信是他的话一定能看出来,午褚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别人,而我只会懦弱地坐在那里,任凭命运的屠刀落下。”
“他可能看得出来,也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在那个瞬间,他并不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陈长炜摇头:“不会的,”他说,“如果是他在场,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刀扎进朋友的身体里。”陈长炜握紧拳头,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肖清月替他拨开额前的乱发,替他擦掉溅在上面的血点,接触到陈长炜眼神中如小鹿般惶恐的情绪,她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只会教书育人的数学老师而已,缓和了语气:“你这么了解他吗?”
“我,”陈长炜垂下脑袋,表情介于羞涩与难堪之间,“我很羡慕他,甚至他不在的时间里也会模仿他,”他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我想成为他。”
“说不定陈长江也很羡慕你呢。”肖清月打趣道。
“净瞎说,”陈长炜抱着自己的膝盖,“我有什么好的。”
“也许,他也想成为你呢,”肖清月推了他一把,“有机会我帮你问问他。”
陈长炜落寞地笑笑,没有回应。
“不过你怎么会急救的,”肖清月岔开话题,“刚刚接诊的医生还夸你来着。”
陈长炜抓抓头:“上学期学校给孩子们开了相关的课程,我作为辅导老师也跟着一起学了。”
“那,”肖清月不着痕迹地往他身边凑了凑,“如果我有危险了,你会来救我吗?”
“当然,”陈长炜画蛇添足地补上一句,“我们是朋友。”
肖清月欣喜的表情因为补充的句子略微有些回落:“我是说,不过一切的那种。”
“倾家荡产都行。”陈长炜的笑容逐渐扩大,用夸张的玩笑回应。
肖清月的心里的那只小麻雀却因为这个回答雀跃不已。
肖清月羞红了脸,追问的话被陈长炜挣扎着起身的行动吓了回去:“你怎么起来了?”
“没有的,我试了各种办法都睡不着,我就不出来他。”
“可是你的身体……”
“没关系的,”陈长炜攀着墙缘站起来,“午褚是被刺伤的,警方很可能会过来查看现场,我不能冒这个风险,必须马上转移,在孩子找到前,我不能出事。”
“我扶你。”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上人流如织的街道,恰似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抱在一起倒也不会引人注意。
“我不甘心,”肖清月说,“高跟鞋这条线索,就这样断了吗?”
陈长炜耸耸肩膀,意思是:“不然呢?”
“不行,”肖清月保持着执着,“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午褚明明看出来了。”
“不可以,”陈长炜想都没想便否定这个提议,“午褚用死也要阻止陈长江追查,这其中一定有很多隐情,午褚的事留给陈长江自己处理,我们不能给他添事。”
肖清月表示同意:“他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这样你还羡慕他吗?”
陈长炜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微笑着不言不语,而偏偏这种表情对肖清月的杀伤力更大。
为了平复心奔腾的小麻雀,肖清月咳嗽了一下,正了正神色,目视前方:“离开陈长江,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又不像陈长江认识制假贩假的渠道。你是个女人,但是你有自己的风格,不用刻意追求名牌。而千层饼那个吃货,大概只能对牛油果的各个产地气候对果实的影响如数家珍,他才不会在乎食物的是GUCCI还是LV。”
肖清月像牙疼一样抽气:“所以我们这个团队……”
“就是一群和时尚绝缘的土老帽。”
“真相还真是伤人啊,”肖清月拍打着胸口,好让里面的家伙跳得慢点,“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你什么意思?”
“用我们的特长啊?”
“别做梦了,”陈长炜不客气地敲醒她,“我们的特长就是没特长。”
“陈老师,你也太直白了,你的学生是怎么忍受你的……”
肖清月损人的话被陈长炜打断:“天啊,你真是天才。”
“你……你怎么了?”她的脸在陈长炜的注视下,又红了起来。肖清月在心里埋怨自己不争气,表面上努力维持着以往的平静,“别卖关子了,快说。”
“我是老师啊,你忘了之前女人的消息就是从学生作业里发现的。”
“所以呢?”
见肖清月仍旧是一脸懵懂,陈长炜忍不住想去敲开课堂上不开窍的脑袋:“不知道世道艰辛,不知赚钱不易,攀比心极强,最热衷于追逐名牌的人群是谁?”
“学生,”肖清月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不仅如此,为了在朋友跟前攒足面子,零花钱不够的时候怎么办呢?”
两个人会心一笑。
随着电话铃一起跳起来的不知有在墙边玩耍的霹雳弹,还有在躺椅上呼呼大睡的某人。
千层饼弹起来的时候,肚皮磕在书桌上,伴随着他的惨叫整个人因为肚皮的反弹又躺回椅子上,这么来回几次他气呼呼地摘掉眼罩,伸手去抓正在充电的手机:“让我看看是哪个混蛋搅合了老子的清梦,看我不……”电话接起来的一瞬间,他的眼睛笑成一条缝,“喂安妮宝贝,是你呀,怎么样,到哪儿了,路上累不累……”
“咳,”陈长炜哑着嗓子,“孔轶玮那边怎么样了?”
“离被台风‘梅干’吹死不远了,”千层饼忿忿地说,“怎么是你?”
“我手机没电了,”陈长炜说,“我跟你讲,陈长江那条线索断了,我们现在想到一个新渠道,你……”
“我跟你讲没话说,”千层饼嚷嚷着,“让安妮宝贝跟我讲。”
“没有安妮宝贝,”陈长炜也不准备轻易妥协,“如果你不满意我的话,倒是可以请陈长江出来跟你谈。”
“算了算了,惹不起惹不起,”千层饼坐回椅子上,打开电脑,“你最忠实的朋友已经就位啦,敬请吩咐。”
“听着,我要你在各中学的贴吧上注册,名字起得女性化一点,跳脱一点,总之让孩子们觉得你是同龄人。”
千层饼把手缩回胸前:“你这个人渣,枉你为人师表,你要干嘛?”
看着陈长炜脸上的表情,肖清月就知道他搞不定,接过电话对千层饼交代说:“现在是暑假,你的身份是开学后会转到该校的二年级女生,你发帖问大家又没有经济实惠的奢饰品店可以光顾。”
“经济实惠的,”千层饼重复着肖清月话里的关键词,“奢侈品店?”
“没错,”肖清月说,“把疑问句改成肯定句就对了,这一次我们要通过学生网找到那些隐藏在市井里的假货渠道。”
“还有,言辞恳切中要带着点嘲讽,最好是有几张不经意的摆拍,背影的书桌上摆满奢侈品。”陈长炜补充道。
“注意别侵权。”肖清月嘱咐道。
“我会用软件合成一个完美的女孩子的,”千层饼说,“一定会引起男生的追捧和女生的嫉妒的,我会用记忆里初恋的脸描绘她的,你不知道,她整个人美好得像是龙利鱼披萨那样。”
举着手机的肖清月郑重地建议道:“我觉得还是不要了,让那些美好藏在我们的心里,工作的时候不要掺杂太多的私人感情怎么样?”
“我不能更同意了。”陈长炜在旁边说着风凉话,说话间电话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的敲打声。
“找到了,”千层饼说,“我以不同的身份在本市30多所中学群里侦查,然后交叉对比了同学们在社交网站上的打卡记录,总结出了9个交易所。”
“学生没有那么多的零用钱,所以不会常去最高档的仿品点,所以去掉最常去的几个。”肖清月说。
“还剩5个。”
“还有你查一下地点,针对白领常去的,她们一定不希望被熟人碰见,所以会尽量避免闹市区人流量大的店,所以我们把重点放在经营时间长,近几年没有易手的,地段相对偏一点的店,学生有打卡,而在之后的社交照片上并没有购买的店。”
“两个,”千层饼舒舒服服地躺了回去,“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
“收到,”肖清月说,“那你好好看家哦。”
千层饼满脸堆笑地挂掉电话。
肖清月查看着千层饼发来的定位:“所以我们现在有两家店要查。”
“未来网节省时间,”陈长炜说,“我们两个各查一家。”
“可是,”肖清月的目光停在他肋间,“你受伤了。”
陈长炜想都不想地拒绝:“我们没时间一家一家查。”
“或许,”肖清月坚持着,“可以把信息分享给老张,和警方合作这样会不会快一点……”
陈长炜截住她的话:“万一是错的呢?”
“什么?”
“我说,万一我们的信息是错的呢,警方办案有自己的流程,如果我们信息有偏差影响侦查呢?”陈长炜忍着胸口的疼痛,“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短,现在,不容许我们犯任何错误。”
“可是,警方会甄别信息的真伪的。”
“他们会认为消息是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陈长炜传去的,不会知道他们面对的是那个只会吃粉笔灰,百无一用的陈长炜。”陈长炜垮着肩膀,“说白了,我对自己,对自己的推理,完全没有信心。”
见他如此执拗,肖清月也不再坚持:“好吧,那你去万花区这家,过道坐地铁5号线往南航大学方向就好。”
陈长炜知道她把路程近的地址分给自己,也不纠结,只说了一句:“另一家就拜托你了。”
肖清月望着陈长炜消失的背影,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