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姎细弯的柳叶眉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传闻此人并非善类,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昨夜的新婚之夜他去寻花问柳也就罢了,今早的请安居然也想善罢甘休,这婚又不是她一个人成的,凭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去请安?
要去,就一块去。
忽然,不远处急匆匆跑来三两个仆人,盛姎认出来了,是主院那边的掌事嬷嬷。
“公子、少夫人,你们怎么还在这,那边可都等着呢!”
裴时羡正要一口回绝,盛姎急忙挽住裴时羡的胳膊,抢话道,“嬷嬷,麻烦再去通传一声,我们即刻就到。”
嬷嬷瞧了一眼裴时羡脸上不大愿意的表情,满腹疑狐地走了。
两人的视线回到胳膊,盛姎急忙松开了他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
“夫君还是走一趟吧。”她语气很轻,带着一丝以理服人的真诚。
裴时羡被方才突如其来的举动扰乱的心神,望着方才被温暖包围的手臂而陷入短暂失神。
不知怎么了竟鬼使神差回了一个“好”字。
盛姎晕开一抹眉眼弯弯的笑意,眼下已经起晚了,两人挨骂总比她一人挨骂要好。
可眼下他还穿着昨日的婚服,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而她已经特地换上了新做的衣裳,两人站在一起明显不是从一处过来,更别提两人昨晚是不是在一块过夜了。
新婚之夜新郎不在新娘房里过夜,盛姎倒是无所谓,可堵不住外人的悠悠之口,更别提今后在裴府中安心度日了。
视线在裴时羡的身上打量了一会儿,盛姎拿来了准备好的新衣,缓缓伸手去解开他胸前的披风衣带。
“郎君身上的衣裳脏了,换一件新的吧。”
裴时羡回过神来,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看的剑眉微微一蹙。
“在这?”
盛姎神思一转,心道,不然呢?
她左右望了望,院中只有两个年纪大的嬷嬷和两个负责打扫丫鬟,和她身边的荷盏和月犀,除此之外并无旁人。
他一个常去寻花问柳的男子,难道还会在意这个?
裴时羡不可置信,这十一二月的深秋外头阴寒湿冷,她不懂得体贴他也就算了,还在众侍女面前脱他衣服给旁人看,她到底懂不懂得维护自己的夫君?
他往后退了一步,唯恐避之不及。
盛姎连连解释,“只是更换外衣,不妨事的。”
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再耽搁下去只会更落人口实,遭来闲话。
说罢便又将一双白腻的双手伸了过去。
裴时羡一把将她的手握住。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她的眸光清澈,只有简单更换外衣的含义。
“你……”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回房换。”他面上温怒,抓起衣裳大步流星走向正房。
房门外,盛姎悠哉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自裴时羡进去更衣已经一盏茶的功夫了,就算焚香沐浴也该出来了。
荷盏和月犀也在一旁焦急的等候着,不远处两个打扫的丫鬟也都关注着房里的动静,低声道。
“哎,你说公子是真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呀?自从盛家女嫁过来后就从没见公子笑过。”
另一丫鬟鄙夷道,“我也从未见公子对你笑过。”
两个丫鬟互相鄙夷了一眼,话戛然而止。
盛姎修长的手背轻轻托着腮,眼看着就要到午时了,说好了去给长辈请安,如今长辈不仅没见到,连早膳也没吃。
正发着呆,房门终于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换了一身素袍锦衣的裴时羡,完美的身材衬托着一张五官精致贵气的脸庞,从远处看,这京中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皮囊如此俊朗的贵公子。
后头的两个小丫鬟一只手拿着扫把,另一只惊讶地捂了捂嘴,二人在院子里打扫了三年,还从未见过公子在外貌上用过心,原来,公子也并非只有玄色和黑色的衣裳,穿起浅色锦衣的公子,更有一丝儒雅出尘的气质。
盛姎眉梢微微一挑,面不改色地直勾勾盯着他,暗暗扫过一眼。
这家伙还真……像这么回事,况且,他身上的月色锦衣长袍和自己的鹅黄色绣花襦裙,不论是从款式上或者颜色上都十分接近,不知他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
盛姎懒得去想他的用意,总之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方便大家的今后在府中的日子。
“怎么?不认识了?”他不知何时已经身长玉立地站在她的面前。
她只好假装恭维道,“倒也不是,郎君才貌双全,让人出乎意料。”
她点了点头,假装十分认同自己话。
没想到对方很是受用,面色竟缓和了许多。
两人一前一后,再往前就是正厅了,里面传来熙熙攘攘的热闹声。
盛姎偷偷看了一眼正厅,里面端坐着的都是裴府的女眷。
她与裴时羡本来就是半路结的亲,并不熟络,越是像这样的场合,越是会引起七大姑八大姨的盘问。
况且眼下已经快到中午了,里面坐着的人都等得有些许不耐烦。
盛姎下意识深呼吸,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要沉住气,以礼相待和真诚才是打败敌人的必杀技。
裴时羡偷偷看了她一眼。
“若是不想日后麻烦,便与我走得近一些。”
盛姎始料未及,没想到裴时羡居然如此深明大义。
“郎君所言极是,妾身确实也不想今后太过于麻烦,所以还是得麻烦郎君等会陪我演一出戏。”她月眸弯弯。
裴时羡看了过来,打量着她今日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为了自保,在偌大的裴府寻求一隅安身。
她若只想求安身,他倒无妨,尽力周全便是。
她若是想求情郎,那他无法,人已经过门了,便是他的妻。
“你想让我演什么?”
盛姎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有些事情说开了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效果。
“男女琴瑟和鸣,只在人前便好。”她一脸虔诚。
裴时羡眼眸一晃而过微弱的光芒。
‘只在人前便好……’
盛姎许久未听到回应,还以为是自己的要求太高,便补充道,“郎君日理万机,盛姎不敢打扰,一切听从郎君差遣。”
裴时羡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险些笑出了声。
事不关己不过问,虚心向学好帮手,看似追捧,实际封杀。
原来他的妻才是内宅安身立命的一把好手,是他多虑了。
裴时羡居高临下望着她张娴静如花的脸,突然有了第一次想要抽丝剥茧了解她背后情郎是谁的冲动。
裴时羡抽回目光,看向正前方,直径走进内堂,丢下话道,“跟上,别落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