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姎瞪了一眼，同时也忘了刚才紧张的气氛。
“自然，郎君您天资卓越，俊朗非凡。”盛姎拱手比划了下，眉眼弯弯。
裴时羡假装十分受用，将方才盛思文在席间的那句童言无忌的话巧妙揭过。
盛姎暗暗松了口气，在昏暗的马车中渐渐卸下防备。
不知过了多久，车窗中闪过几道灯光交错的橙光，盛姎忍不住举起手来挡住那几缕刺眼的光芒。
“醒了？下车用膳。”
盛姎这才完全清醒，她方才居然在车里睡着了？
依旧是闹市中的樊楼，盛姎跟在裴时羡身后，这一次，裴时羡点了和上次差不多一样的菜。
茶余饭后，盛姎珉了一口清茶。
“郎君在盛家可是没吃饱？”
“并非，我是看你刚才没吃多少。”
盛姎一愣，杏眸一眨。
裴时羡对上她的眸子，“今日回门，裴府里没备膳，你若晚上肚子饿，还得动辄别院。”
这话盛姎就有点听不大明白了，这到底是出于关心，还是怕她麻烦？这人说话怎么捧一句踩一句的。
忽而，一道饭后甜点送了上来。
“这是用新鲜牛乳做的，尝尝。”
盛姎看着桌上几只卖相极佳白乎乎的团子便心生欢喜，用筷子轻轻一拍还会软软糯糯地弹开，还是做成了小白兔的模样。
“咦，这倒新鲜。”
送菜的小二道，“夫人，这是本店新研究的菜品，每日只招待一位独一无二的贵宾。”
盛姎眨了眨眸，要不怎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要是放在还在盛家，她指定没怎么见过世面。
“多谢郎君，郎君破费了，不过，这每日只招待一位贵宾的待遇别是别了吧，郎君的钱虽多，但也要省着点花。”她苦笑着咽下这贵宾才有的待遇菜肴。
裴时羡看着她露出好吃又有些顾虑的模样，心中暗喜，正人君子拂袖道，“无妨，放心花就是。”
两人双双视目苦笑。
盛姎：花得越多到时候越说不清。
裴时羡：就是让你花，本公子乐意。
盛姎扶着圆滚滚的肚皮走出了樊楼，不得不说，裴时羡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怎么发现她今晚在盛府几乎没怎么用膳？
吃饱上车后不一会儿便到了裴府，沁香院中，盛姎因为吃得太饱在院中消消食。
沁香院位于西南院，相对比较安静，有东西配院，东面是新房，西面是书房。
盛姎难得散步到书房，撇眼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便有些好奇，问了问守在门口的风遥。
“你们家公子在里边？”
“回少夫人，是的。”
盛姎有些奇怪，这回来都一刻钟了，他自己在里边，也不走动，他的书房里又不像寻常人书房里能写书作画，他究竟在里边干什么？
“你们家公子就，不出出门？或者，不打个拳，练个剑什么的？”
“回少夫人，公子自成婚以后便很少出门了？”
盛姎一愣，噗嗤一笑，感情风流纨绔公子真因为跟她成亲而从良了？
“是谁在打探本公子的生活起居？”
盛姎原也没想打探什么，不过是无聊散步恰巧路过罢了。
“没什么，只是问问郎君的生活习性，好错开，以免冲撞。”她眸子一弯。
裴时羡背手而立走了过来，“直接问我就好了，岂不省事。”
盛姎想了想，也好。
“比如郎君大概何时出门，何时归，什么时辰去拜见父母，出门一般都与谁在一块？去做什么事情？”
双方互相了解也好有个照应，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总不好让人挑拨离间了去。盛姎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裴时羡撇唇一笑，生平第一次将自己的行为举止给认真交代个遍。
“往日午时起身，未时出门，丑时回府。”
“左不过是去见阿贵宋诚他们几个，也不做什么，无非就是喝喝酒，溜遛弯，招猫逗狗。”
盛姎撇了撇唇。
这骇人听闻的习性，睡到午时？喝到丑时？
旁的人像他这个年纪早已经登科，而他……罢了，她才不去操这个闲心。
“这几日成亲事忙，没顾上。”他不咸不淡道。
他这几日确实没出门，许是刚成亲事忙没顾得上，况且将她一人扔在府中……
“郎君不必处处迁就我，既然已经回门了，郎君放心大胆地去吧，妾身不是那等善妒之人。”
裴时羡，“……”
裴时羡，“那我……尽量一试？”
盛姎假装深明大义重重点了点头，“嗯，妾身都明白。”
裴时羡，“……”
翌日，未时。
裴时羡照常出门，临走时经过新房下意识往里头看了一眼。
跟在身后的风遥，“公子是舍不得出门？”
裴时羡从窗口并未看到那人的身影，继续往院门口走去，淡淡道，“没有，就是院子里突然有了个人，不太适应。”
风遥觉得自家公子铁定在嘴硬，明明就是一副不想出门的样子，而且方才经过少夫人房间时并未看见少夫人，公子的脸像是换了个人。
越是走向裴府大门，裴时羡脸上越是凝重，终于，走到裴府大门前，裴时羡停忽然住了脚步。
风遥觉得，此时的公子需要一个嘴替。
风遥小心翼翼道，“要不公子，我去请少夫人出来一同出门？”
裴时羡听闻，心中豁然开朗，方才郁结在内心的烦闷终于在听到这个提议之后忽然奇迹般的拨开云雾。
“也不是……不行。”裴时羡一脸正经。
“那，那小的去请少夫人了。”
“慢着。”
风遥，“……”
“本公子同你一块去。”
***
主仆二人一道回了沁香院，裴时羡脚步轻快，面带春风，比方才出府时的视死如归不知好了多少倍。
风遥跟在身后，他常年习武，身手矫健，饶是如此，他也觉得生平第一次差点跟不上自家公子。
可到了新房门口，裴时羡却有些犯了难。
叫她一同出门，总得有个理由。总不能说路上无趣，少了个拌嘴的人？
他敲开新房正门，开门的是荷盏，荷盏往里头回头欢喜道，“是姑爷来了。”
盛姎正在新房里练字帖，听到声音便绕出书案走向门外，门口站着的裴时羡一席月素色锦衣长袍俊朗出尘，眉宇间的贵气逼人。
他欲言又止，像是比往常更正经了几分。
“郎君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两人同住多日，一般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难得清闲，她打算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练几日字。
裴时羡好看的薄唇微启，“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觉得今日天气甚好，想约娘子一同出门？”
盛姎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眨了眨清透的眸子。
裴时羡觉得这也没什么可丢人的，相反欲言又止才让人容易产生误会。
他像是思虑了一番。
“娘子嫁给我这样的人吃亏了，主要是想让娘子多出去走动走动，花花钱，好洗清我的罪过。”他一脸明媚无暇的笑意。
盛姎张着唇不可思议，今日的裴时羡是有些奇怪，但也符合他向来口无遮拦的个性。
几日相处下来，她也明白裴时羡也并非大逆不道之人，相反，他的直言不讳正是旁的许多人没有的。
“郎君说笑了，没有吃亏，也不必补偿。”
她紧接着又说，“郎君也不必觉得过意不去，感情之事不能勉强。”
他心中对县主有意，无意与她，她自是知晓。
裴时羡撇唇一笑，不知为何，今日便是想同她盛大姑娘一同出门，做个伴也好，聊个天也罢，总之，没有她便是不行。
“不行，一定要补偿。”
“郎君不必如此……”盛姎内心急忙摆手，她今日不想出门，只想一人安安静静足矣，更不想耳边时不时响起裴时羡聒噪的声音，还要偶尔与其斗智斗勇地斗上一嘴。
“走吧，娘子，今日春光甚好，我带娘子出去采买。”裴时羡不由分说拉上那人的袖子，一副我要做个好人，一副正人君子光明磊落之相。
盛姎盛情难却，手腕已经被那人情急之下握住。
走了几步路，她便知今日出门已经在所难免，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未免随意了些，头发只是随意散落在雪颈边。
“郎、郎君，等等。”
裴时羡这才发现自己步伐快了些，好似赶鸭子上架生怕人给跑了，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今日原本不打算出门，遂连发髻都未束。
“郎君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
“好。”他展眉。
盛姎与荷盏快速转身回房，盛姎坐在梳妆镜前道，“梳个干脆利落的发髻即刻，不要太招摇。”
荷盏喜笑答应，“难得姑爷约少夫人一同出门，小姐虽与姑爷不同旁的夫妻那般恩爱，但姑爷与小姐能做个朋友倒也不错。”
盛姎暗道，不过是住客与主客之间的关系罢了，偶尔也需要卖对方个人情。
“小姐，这件跟姑爷今日穿的衣裳颜色很搭，要不穿这件？”月犀取来一件衣裳，摊在手上。
盛姎看了眼，这是那日在锦绣阁裴时羡花巨资买下的白色绣荷襦裙，如果她穿了，或许能稍微减轻一些他心中的负担，说不定今后便能少些来烦她了。
“好，就这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