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楼雅间。
“二郎,完了完了,我爹要把我赶去圣德书院,这可怎么办,我可一点也不想去读那无聊的圣贤书。”宋诚急得火烧眉毛。
李贵翘着二郎腿,“那可是名师学院,旁人想去还去不成呢,你倒是嫌弃上了。”
裴时羡坐在常坐的一块锦绣软席蒲团上,弯腿靠着椅背。
“二郎,要不,咱们一起去吧,要是挨骂也有个伴。”
李贵瞥了一眼,“你忘了,二郎可是中了举的,怎么可能会被挨骂。”
宋诚拍了拍脑门急忙“哦”了一声,险些忘了这件大事。
三年前,裴时羡用姜氏旁支子弟的身份考了个科举,没想到居然中了举人。
虽然是末名,但好歹也是个举人,况且这件事连裴府的人都不知情,没人能想得到整日里流连花巷无所事事的裴时羡居然偷偷考了个举人。
裴时羡好整以暇,幸灾乐祸拍了拍宋城的肩膀,“家父叫你去你就去,这也是为了你好。”
李贵噗嗤一笑,“这把落井下石说得极好,说得宋兄险些打开窗户去跳窗。”
宋诚无言以对,一脸恼悔地去撞了撞南边的墙壁。
“虽说是难得的名师学院,可你们知道那好不容易请来的名师学究是谁?”宋诚转身激动道。
“是谁?”
“那可是原先谈毒变色的太子少傅羌学究,人称毒舌老泥鳅,听说他的戒尺有三尺长。”
“这么厉害?”李贵插手道。
宋诚嘟囔道,“反正我不去,除非二郎同去。”
裴时羡坐在一旁,裴府规定并不是通过科举才能继承爵位,他只要再等三年后裴国公告老还乡便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爵位了。
“别看我,我不去。”裴时羡悠闲续了壶茶。
宋诚一脸忧郁,“那我怎么办?”
“读书乏味,不如畅游天下,瞧瞧那些整日只知道寒窗苦读的书呆子,有哪个是正常的?”
“也是,还不如咱们每日吃喝玩乐坐享其成呢?”
“就是。”
三人聊了半响,便各自散伙回了府邸,刚出门,裴时羡眼见外头灯火璀璨,沿途叫卖的小吃摊发出阵阵香味,便想起她兴许爱吃。
风遥笑道,“公子平日里对这些沿街小食可是一概不吃的,今日怎么买这么多。”
风遥心里清楚,这路边小食当然不是买给他自己的,看着公子去买小食时嘴角咧到后脑勺的模样,这小食肯定是买给少夫人的。
“就你话多,你爱吃本公子也给你买。”
风遥赶紧闭嘴,脸上的笑意依旧藏不住。
裴时羡买完了小食之后亲自拿上了马车,驾车赶回了裴府沁香院。
马车停在裴府侧门,为了不惊动整个裴府,裴时羡从侧门而入。
裴时羡拎着食盒下了车,此处离沁香院最近,他快步沉稳地走回院中,手里的食盒尚留有余温。
刚回到院中,几个小厮便过来取下裴时羡身上的披风取下,不远处的下人也都自觉围了上去听从吩咐。
裴时羡看了一眼新房,新房已经熄了两盏灯,根据以往的作息,他甚至猜得出里面的人还未曾睡,只是已沐浴洗漱完毕。
两个负责打扫的侍女也跟了上去,一个叫小霞,另一个叫阿梨。
通常,荷盏和月犀在新房伺候,几个嬷嬷负责厨房和院中各项事宜。
裴时羡随手将食盒递给侍女,“给少夫人。”
小霞受宠若惊愣了一愣,小心翼翼接过食盒,端进去给了新房外间的月犀。
月犀伸头远远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是姑爷回来了。
里间榻上的盛姎隐约听见动静,问道,“月犀,怎么了?”
月犀一脸高兴道,“是姑爷回来了,还让人送了吃的进来。”
月犀将食盒放在外间的圆桌上,一边布菜一边高兴道,“是姑娘最爱吃的糟鹅掌和麻辣豆干,姑爷真是有心了。”
盛姎闻着香味从屏风后出来,忽然想到了什么,无关风月,只为一件正事。
“正好,去把郎君请进来吧。”
月犀一听,一脸兴奋,“少夫人,您终于肯让姑爷进屋了!”
月犀心中的苦恼一消而散,自家姑娘和姑爷成婚都快半个月了,两人还是分房而睡,姑娘从不让姑爷进新房,两人形同陌路甚至比普通朋友陌生。
月犀就将那点小心思写在脸上,高高兴兴提着裙摆飞奔而出,“我这就去请姑爷。”
盛姎苦笑着摇了摇头,撇眼看见桌上的小食垂涎欲滴,不忍放下书籍凑到圆桌前。
裴时羡正要启步回书房,忽闻身后有人叫住。
月犀夺门而出,“姑爷,少夫人请您进去。”
裴时羡脚步一顿,她请他进门,这还是头一次。
裴时羡却之不恭,犹豫了一会儿躬身进了新房。
穿过门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桌,上面摆满了方才他在外头买回来的小食。
他环顾四周,发现邻她最近的只有一张圆凳空座。
她起身迎接,他也就鬼使神差往那张圆凳走去。
望着未曾动筷的桌面,裴时羡低眸道,“怎么不吃?”
盛姎想着心中那件无关风月的事,便娓娓道来,沉稳坐下道,“今日我见了二房的裴大公子了。”
盛姎未将裴凌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比起裴凌,她更想知道,裴凌身边的喜丰是怎么一回事。
“二婶李静安之子,裴凌?”
“嗯。”
“裴凌,品行恶劣,骄横霸道,看见他,你绕着走些。”裴时羡漫不经心警告道。
“我并非好奇裴凌,而且他身边跟着的一个叫赵喜丰的小娘子,我见那小娘子生得柔柔弱弱的,说话温声细语的,便好奇她。”
裴时羡轻嗤一笑,“赵喜丰,六品官员之女,身份低微,嫁给二房,确实被逼无奈。”裴时羡饮了口茶。
盛姎想了想,总觉得方才临走时的喜丰似乎有很多话要与她说。
罢了,在这诺大的裴府中,她尚且自身难保,又怎能去干涉他人?
“你若想与她交好,以后常请她过来做客便是。”裴时羡放下茶盏。
盛姎点了点头,视线回到圆桌上琳琅满目的圆桌上,便一下子被分了心。
她嘟囔道,动了筷,“郎君怎么买了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你不是爱吃这些街边小食吗?正好路过,就都买来给你尝尝。”
盛姎夹了一块麻辣鹅掌,蹙了蹙眉,“我何曾说过我爱吃……”
难不成,是今日路边的生煎包?他误以为她爱吃这些小吃食?
“那郎君可否要尝一尝?”她眯着眼眸道,已然夹了一块悬在空中。
裴时羡望着空中的鹅掌下意识皱了皱眉,这些路边小吃多半不干净……他的膳食……怎么能在路边烹饪……
盛姎看着对方犹豫的脸庞,顿时玩心大发,也是,堂堂身份高贵的小公爷怎么会吃路边的东西。
“郎君,这路边的东西虽不干净,却能以毒攻毒,常食可保身体无虞,郎君想想,若是今后吃这些不干净的东西都成习惯了,以后就算吃到什么再不干净的东西也不会闹肚子了,您说是不是,这可不不就是常说的以毒攻毒的法子嘛。”
裴时羡抵到嘴边的糟鹅掌,在某人的强势威逼利诱下,发出一阵诱人的香味。
“那……本公子姑且尝尝吧。”
裴时羡不擅吃辣,头一次吃到如此辛辣的食物还是会有些不适应,多吃了几口之后便食髓知味,似乎这些街边小食也不是令人难以下咽。
“怎么样?妾身没骗你吧。”她欣喜。
“不算讨厌。”他不知不觉已经吃掉了一小盘。
“郎君明日要去哪?”
“尚未可知。”
“娘子呢?”
“不知道,先吃完这顿再说吧。”
“好。”
两人一道吃宵夜到凌晨,茶余饭后,裴时羡起身朝外走,盛姎起身相送,两人动作熟络得犹如一对朋友,而并非夫妻。
“本公子先回书房了,娘子也早些安寝吧。”
盛姎点了点头,招了招手,双方朝着相反的方向行走,背道而驰。
***
翌日,盛姎睡了个懒觉,醒来时,竟下意识问了问裴时羡的去向。
“郎君呢?”她边洗漱边道。
月犀轻轻笑道,“少夫人一早就问姑爷的去向,姑爷刚刚出门,说你还睡着,左右也没什么事,便不叫醒你了。”
“有说去哪里了吗?”盛姎漫不经心道。
她自然不抱期待裴时羡会将自己的行动告知她,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
没想到月犀竟一五一十的完完整整道出,连他是何时出府,走时脸上什么表情都描绘地有声有色。
“回少夫人,姑爷卯时起身,起身之后在院子里转悠了好几圈,辰时出门,看见少夫人您还未醒,便说,与李公子宋公子约好了一同出门,左右是几个大老爷们一块说话聊天,也没什么趣儿,便不叫你了。”月犀越说脸上的笑意越明显。
盛姎正在梳妆,一把回过头十分不解地看着月犀,“他真说了这么多?”
月犀一副比真金还真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道,“当然了,姑爷还是很在乎小姐您的。”
盛姎晕开一抹敷衍笑意,并未把这话当真。
毕竟他新婚之夜连人影都未见,又何尝会真正在意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