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凡铧向前半步,试探说道:“好孩子,回到父亲身边吧,以后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玄影抬起头看向凡铧,他感到一阵眩晕,周围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

    他想要相信,想要接受这个父亲,却又被姑姑的痛苦和失望所困扰。

    翎渊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影,先回去吧。”

    玄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神中多了一丝坚定:“你既负了姑姑,我就不会认你这个父亲,阿影生来就是要保卫魔界的,伤了魔界的花花草草的人,我尚且不会原谅,更何况是伤了姑姑的人!”

    南乔愣了一愣,没想到,平日里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在这时候,居然铁了心给她撑腰。

    “阿影,我们回去吧。”阿辰拉着失神的玄影往回走,玄影疲软的身子漫入夜色中,直到彻底看不见踪影,奚木才从众人身后缓缓走出,他抬起手,晃了晃手腕上新添的那只兔尾手镯。

    “凡郎且看,”奚木将手腕举至月光下,玉镯泛着柔光,“这物件,可衬得上奴家?”

    凡铧仍沉浸在方才的认子戏码里,闻言不耐地拂袖:“本君没空陪你...”可当他看清那手镯,话音戛然而止,他死死盯着那枚浸透妖气的镯子,昨日分明将月儿的残躯封在寒潭底,现在她的兔尾怎会被挖出来做成镯子...

    他愣在原地,不过片刻又稳住心神,装作无辜:“自那日争执后,月儿便杳无音信,莫非、莫非...”

    凡铧装得一副深情难自弃的摸样,肩头颤抖得恰到好处,眼角硬生生挤出一点泪花来。

    “呵呵!!”奚木笑的天花乱坠,“你有这般好演技,便是勾栏里最红的倌儿也要自愧不如。”

    奚木解下那枚手镯举过眉心,学着月儿凄婉的声线说道:“凡郎好狠的心啊,昨宵还暖帐红罗香,今晨就把月儿的玲珑心摘了去!”

    夜色像一张大网将所有人笼罩,安静得连呼吸都变得异常清晰。

    海云澜凑在苏青梨耳边小声说道:“奚木指尖沾过之物,会洇出原主的记忆。”

    苏青梨不可置信的看着海云澜:“原来,传闻中的灵犀照影之术,真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我带奚木同行的原因,若以你阿姐那枚青玉镯给奚木为引,说不定,很快便能寻得她踪迹。”

    苏青梨听到这里,才发觉原来一切,他都在紧密筹划中,她心里生出一丝愧意,却故作生气:“你早些说明白了,何至于让我一开始对奚木抱了那许多恶意。”

    话音刚落,她突然顿住,想起初见时自己对奚木那异样的目光,顿时觉得脸颊发烫:“害我像个市井泼妇般作践人家!”

    海云澜眼尾微挑,低笑道:“夫人这般拈酸模样,倒是别有风致。”

    苏青梨狠狠瞪了一眼海云澜:“那...那奚木送我的那本海云澜桃花谱,岂不是真的?”

    海云澜慌忙说道:“那可不能信,定是胡编乱造的!”

    南乔忽地冷笑一声:“奚木,你方才说...那兔子精的心脏被挖出来了?”

    “是啊!这灵犀照影的术法可假不了...”奚木慢悠悠地说道:“你们神牛一族杀妻证道的传统,真是传承得妙。”

    “你莫要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扣我头上!”凡铧猛地打断他的话,“月儿最善土遁之术,定是你们暗里害她!”

    “这番说辞可还能骗过谁?万年前兔子精有孕,你便弃守与南乔的百年婚约,而今为认回阿影,竟亲手断送那兔子精的性命,原来金牛星宫的子嗣传承,竟这般重要,重到要拿别人的命来守。”

    “休得胡说!”凡铧被这话刺中痛处,他脸色铁青,猛地拔出长剑指向奚木。

    苏青梨疾步向前,却被海云澜一把拉住,“梨儿且看...”

    凡铧眼中燃烧着怒火,剑影如风,快得几乎看不清,他身影闪现,剑锋直指奚木咽喉,然而奚木却像是早有准备,身形一晃,整个人消失在夜空中,只留下几缕青烟飘散。

    “当啷”一声,凡铧的剑落在地上,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空荡荡的夜色。

    “奚木这手'月移星换'的本事,可是连天外天都寻不着破绽的。”海云澜说道。

    “好生厉害。”苏青梨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这里交给翎渊吧,我对他那招灵犀照影更感兴趣。”她一边说,一边拽着海云澜往前疾行。

    “奚木,睡下了吗?”苏青梨轻叩房门。

    “嫂嫂来啦。”门内传来奚木的声音,随即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奚木拉着苏青梨往里走,等不及一杯茶的功夫,苏青梨就迫不及耐地从海云澜袖中掏出那枚青玉镯子,她轻轻推到奚木面前。

    “奚木,可否看下,这镯子的主人现在何处?”

    奚木接过镯子,细细端详,烛光下他的神色渐渐凝重:“这镯子...”他欲言又止,最后轻声说:“像是仙家之物。”

    苏青梨眉头轻皱,并没搭话。

    “嫂嫂,这物件原该套在你腕上...你这几千年....”

    “我的过往并不重要。”她急急打断,“重要的是,阿姐被追杀后,她去了哪里?”

    海云澜扣住奚木微微发抖的手腕:“你看到了什么?”

    奚木低头望着茶汤里沉浮的雪芽,恍惚间像见到那袭染血的白衣在深渊里飘摇:“不过是看到嫂嫂在地牢里独守了几千个朔月。”

    房内一片沉默。

    海云澜手指越发用力,眼神中恨意更甚。

    奚木将手拔出,甩了甩被抓疼的手腕说道:“你阿姐...在乱葬岗里醒来后,往东面逃去了...”

    “东面...那日,我也是往东面逃,阿姐定是想去寻我。”

    “可惜途中遭遇妖匪,不仅被剜了半副妖丹,连这信物也被夺走,自那之后,你阿姐的命轨就断了。”

    苏青梨长叹一声,她垂着头喃喃道:“就算是灵犀照影,也取不到关于阿姐的更多线索吗?连这点念想都不给我留....”

    “倒也不是全无收获。”奚木缓缓说来:“这信物原该戴在嫂嫂腕上。当年结拜时,你把它送给你阿姐,对不对?”

    “不重要。”苏青梨碎发粘在冷汗涔涔的额角,略显狼狈:“重要的是这镯子根本不是什么信物!不过是戴着好看...”

    “可它确实是。”奚木说道:“你生母留给你此镯子,就为护住早夭的孩儿一缕残魂。“他抬眼望着苏青梨:“也就是你。”

    苏青梨一脸茫然,“我?”

    奚木笑了笑:“我看得见你母亲的摸样,若是再见到她,一定能认出她来。”

    当奚木提及“母亲”二字时,她重重拔掉桌面花盘里的杂草,仿佛要将某些扎根在血脉里的牵绊连血带肉拔出来。

    “在乱葬岗抱着我的是阿姐,被剜心取血时替我止血的也是阿姐,至于你说的那位...不过是个把胎儿遗弃的妇人罢了。”

    海云澜眉头紧皱,他看着她眼神中那抹刺骨的冷意,看着她因往事而紧绷的肩胛,没有多言,只是轻轻靠近,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凉的手心。

    “奚木虽查不到命轨,但凭他能查三界情债的本事,定能找出线索,明日我们去浮香阁看看。”海云澜安慰道。

    “情债?”苏青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她将海云澜推到门边,“夫君去院里帮我摘些夜百合可好?要最西边那株带露水的。”趁他转身瞬间,她闪电般将人推出门闩。

    “嫂嫂这是?”奚木看着突然抵在颈间的《海云澜桃花谱》,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苏青梨哗啦啦抖开其中一页:贱兮兮问道:“四月初三,西海龙女赠香帕,五月初七,玄鸟族长女赠同心结...奚木,这本书上,记载的可都是真的?”

    “当然,奚木既送了嫂嫂这本书,就肯定是要对书上内容负责的,奚木发誓!”奚木竖起三指划过自己笑出梨涡的脸。

    “那,这位丹儿姑娘,那日她找来,说是跟神君青梅竹马...”

    奚木不忍笑出声,“是倒霉竹马还差不多!丹儿百岁时染了瘴气,她爹娘硬塞给表哥医治,表哥让她泡了三日药水,就泡在祛邪池里那种!”

    “那,那这里...”苏青梨翻开书上的第十九页,“这里写海云澜天宫赴宴,夜会十八钗,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

    房中烛光摇曳,海云澜静坐在外,默默喝着那壶凉透了的茶。

    长廊中阿辰端着叠成小塔的桂花酥走过来,“澜!你躲这喝隔夜茶?姑姑他们呢?”

    “在城门口布诛魔阵呢,等会天雷劈下来,你说翎渊扛得住九道还是十八道?”

    “没事,他那胸肌比城门砖还厚实,他受得了。”阿辰也是个没心没肺的。

    “阿影怎么样了?”

    “哭丧着脸,不过没事,没什么是一顿好吃的治不好的。”阿辰晃了晃手中的糕点,得意说道。

    海云澜笑了笑,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奚木的房门。

    “澜,你不会瞒着梨儿在这里偷瞄奚木吧,你这么做对得起梨儿吗?!”阿辰愤怒说道。

    “梨儿在里面呢,翻我三万年前的桃花债,也不知查到第几页了...”海云澜说道。

    “哦...”阿辰听到海云澜并不是在偷腥,便放下心来,可等反应过来时,又浑身一颤,“什么?!你居然由着让那个八卦精在梨儿面前编排?”

    “本君问心无愧,有何怕?”

    “哎呀!”阿辰重重放下手中的托盘,一屁股坐下来:“澜啊澜,你这是要作死啊!恋爱中的女子,最没理智!”

    “此话何解?”

    “单凭你以前跟哪位女仙说多论了几句道法,你都会被扣上个风流成性的的罪名,你自以为清心寡欲,实则房里早已将你列为轻浮浪荡之徒,早就想把你押上神罚台千刀万剐了!”

    “本君...”海云澜刚要开口,屋内就传来苏青梨咬着牙的说话声:“原来神君沐浴时会在水面用灵力画小狐狸呀~”

    海云澜瞬间僵在原地,他强装镇定,颤抖着端起茶杯。

    “现在逃去和翎渊一起绑负心汉还来得及,真的。”阿辰坏笑着说道,“信不信由你,我要去找阿影了。”说完,他像一阵风似的飘走,留下海云澜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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