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言挑眉看着这些海报,片刻后似是叹息地一摇头,眸光转而扫视过整个站台。
很奇怪,这是个火车站,但是这里没有火车发车或到站的时间排表,也没有火车该停靠的地点示意。
正当他思索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铁轨震动的轰隆声。
盛言抬头,看见一个庞然大物隐隐约约向这里驶来,上面挂着一个灯泡似的光源,冷光竟穿透了浓雾。
火车在他面前缓缓停下,片刻后车门被一把推开,一个列车员模样的女人探出身,轻声呼唤着盛言:
“同志,要上车吗?”
盛言盯着这个女人,一贯冷静的他心里猝然一紧。
——列车员也只有一张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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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内。
这是一个封闭的车厢,除了连接通道的门,一扇窗都没有。
天花板中央吊着几根线,牵引着一个玻璃烛台。烛光跳动在烛台上,光线昏暗诡谲,映出墙上繁杂的花纹。
车厢内没有椅子,地板上铺着厚重陈旧的地毯,随便踩几下就能扬起灰尘,散发出难言的味道。
这里已经有二十多个人了,看长相和装束,什么年龄什么职业的都有。
一个长满皱纹和横肉的秃顶男不安地站立着,阴郁的目光扫视着众人,手上长着长年握杀猪刀的茧子。
一个西装白领靠在墙边,疲惫地闭上眼,眼底有很重的乌青。
一个中年女人正缩在角落里,身着教师职工服,警惕地搂着自己九岁的女儿,女孩胆怯地抓着母亲的袖子。
疲惫不堪的众生百态。
他们已经在车厢内待了有二十分钟,在这鬼地方烦躁不安是正常的。
但也有人并没有表现出烦躁。
那人曲着一条腿靠在墙边,是个长的很惹眼的男生,五官颌面的线条凌厉到少有缓冲,嘴唇很薄。
他的眼尾狭长,眸中像蕴着冬夜湖泊,垂眸时淡漠又疏离——这也是他生的一副好模样却没人上前搭话的主要原因。
这个年轻人实在太冷了,从上车起就没出过声、没露出半分情绪,拎着一把吉他远离众人,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漠然。
沉默在车厢中酝酿了太久了,眼看着焦躁要把沉默点燃,车就又停了下来。
人们心里木然地长叹:又有人要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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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言给五官只剩嘴的东西取了名字,叫单嘴人,原因无他,觉得三番五次碰到太晦气了,这算什么,女郎和列车员的潮流?
他平缓了一下再次看到单嘴人的心情,然后抬头冲列车员笑笑:“我不进去。”
列车员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一个解释。很好理解,有些剧情向游戏里固定剧情是不能跳过的,“上火车”就是这里的固定剧情。
但是盛言叛逆,就是想知道自己不上车会发生什么。
“我没钱买票。”
很好,很理直气壮,很有当代大学生的真情实感。
列车员似乎被这过于现实的理由震住了,沉默了片刻,重新微笑起来。
不同的是列车后面的黑雾突然腾空蔓延了过来,一丛丛黑雾包围着盛言,像是作出攻击的势态。
列车员微笑:“同志,上车吗?”
盛言:……
此情景的唬人程度大约是,把刀架在顾客脖子上,逼迫他花钱。
盛言服了,顺从地跟着列车员上了车。
列车员好像被惹毛了,打开门把他塞进一个车厢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盛言一抬头,看见了满车厢或坐或站的人,压抑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些人,片刻后弯起眼睛,露出阳光的笑:“你们好,请问还有空位置让我歇一歇吗?”
嘴里说着“你们”,询问时他眼里是盯看着那个中年女教师的。
这种不安且没有群体靶子的情况下,人和人之间会有一大截隔阂,所以首先要做的是消除部分警惕,融入群体。
而女人会相对比较容易接触,尤其是他这种老师面前安分礼貌阳光开朗的青年。
女教师果然松动了一下表情,搂着孩子冲他笑了一下:“这里没椅子,随便坐吧。”
“行。”盛言随便挑了一个位置靠墙坐下,打算继续观察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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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察觉到动静,瞥了一眼身边,然后就看见盛言撑着下巴专注地望着人们,眉眼温和,半长发随意地散在肩后,一枚耳钉在昏暗的环境中熠熠生辉。
然后盛言恰好转过头来,与他对视的第一眼就讶异地挑起了眉。
他的视线扫过年轻人脚边的琴盒,更讶异了。
他似乎有一刹那雀跃了一下,片刻后小声地问:“你是弹吉他的?玩乐队?”
“太巧了……我是弹贝斯的。”盛言指了指背上的黑盒子,眼里簇着一抹清亮的笑意。
“我叫盛言,言语的言。你叫什么名字啊?”
年轻人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低声回答:
“舒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