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了死寂的，是小女孩发出的尖叫。

    女教师猛的捂住女儿的嘴，低下头轻声安慰她——尽管她自己也吓得脸色苍白，身体因为恐惧不停地颤抖。

    众人因为这声尖叫如梦初醒，纷纷一脸惊悚地散开，有些人开始靠着墙干呕。

    舒妄寒毕竟是个没有直面过尸体的普通大学生，哪怕性格再冷，这会儿也皱着眉头别开眼，忍住胃中的翻山倒海。

    他不经意间看到盛言，动作顿了一下。

    盛言与大部分人的情况相同，脸色惨白身体发抖，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目光没有避开尸体，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它。

    电光火石间舒妄寒看懂了盛言的神色——比起害怕，这更像是一种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他以前直面过尸体？

    舒妄寒不是个喜欢猜测别人的人，更不是个热心的人，但他深知陷在应激反应中的危害，于是果断起身上前，脱下外套附身遮盖在尸体上。

    青年人的动作沉稳利落，脱去外套后里面是干净的白衣黑裤，纸裁的布料隐约勾勒出手臂上有张力的肌肉线条。

    遮挡住尸体后，众人的脸色好转不少，都松口气瘫下身子，有些人道了谢。

    舒妄寒没应，看着缩在墙边的盛言。

    他这会儿回过神来，松了松抿地过紧的唇。盛言的眉眼生的好，清楚俊秀，这会儿浸过冷汗、脸色森白，衬出一种墨水般的剔透。

    盛言怔怔地望过来，而舒妄寒已经偏过头，冲人群道：“门开了吗么？”

    “啊？”人群一懵，很快一个小伙子反应过来，“我身后这个是吧，可能是连通另一截车厢的，之前死推推不开，应该就是个摆设……”

    他嘀咕着去够门把手，向下按。

    “嘎吱”，门开了。

    小伙子：“……？”

    有人向里面探了一下头，惊讶地“咦”了一声，往另一个车厢走了几步：“这里面有座位！”

    一听到有座位大家就精神了，毕竟坐在地上这么久，遂鱼贯而入。

    盛言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向门，手里还抓着贝斯肩带。

    舒妄寒走在他后面，一言不发。

    突然盛言转过头来小声地说了声“谢谢”，又飞快地转了回去，眼睫微微颤动。

    舒妄寒还没反应过来，他再次回头，换上温和明朗的笑：“你怎么知道门会开，之前不是打不开么？”

    “……”这种变脸之术舒妄寒头一次见，默然片刻才道，“门不可能是摆设，如果之前打不开就会有特定触发点。”

    很明显，屠贩的死是灵异为之的关键转折点。

    .

    第二个车厢中有成排的座位，倒有点像真火车了。还是有烛台和烛火，只不过挂在一个座位旁的墙上。

    “说到触发点，”盛言打量着四周，一边轻声道，“你觉得为什么那个屠贩会死？或者说死的为什么是他？”

    舒妄寒没吭声，因为不确定。

    如果说这是一场有未知目的性的游戏，且凶手和举办游戏的是一伙的，或者干脆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个游戏目前为止的规则应该就是每次灭灯死一个人。

    随机死人先排除，不然游戏无解。

    死的这个人必定有特别之处，身份特别不太可能，那样死人的时间不会拖到半小时之后，至少所有人上车后就可以直接开始杀了。

    但是行为特别……

    屠贩干过的事可有点多，两次试图撞门逃生，主动与别人起争执，对这个地方恶语相告……

    总之就是现在只死了一个人，信息太少，不好判断。

    .

    舒妄寒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就见盛言特自然地坐到他旁边，卸下贝斯回头扒着椅背旁听别人讨论。

    先前那个与屠贩起争执的白领男后怕地坐在椅子上，盯着一侧的烛火，有些神经质地反复问“是不是我害了那个大叔”

    众人正在安慰他，其中一个女生道：“怎么可能，你也就是和他吵了几句，灵异事件嘛，杀他的肯定是什么妖魔鬼怪……”

    有个阿姨马上道：“不对，妖魔鬼怪可以原地把他杀了，但是之前黑灯的时候我感觉有人从我旁边经过，看不清是谁。我看啊，要么是我们之中的人杀人，要么是鬼上身杀人。”

    这一说激起千层浪，很多人都道自己感觉到有人经过。

    然后人群就分成了三派。

    “我们可以根据凶手经过了哪些人来复原凶手的行动路线。”这是还原凶手路线派。

    “别了吧，凶手要是在我们中间，一会儿还原的时候会干扰视线。”这是害怕凶手诈尸派。

    “真的要去吗，那边还有尸体呢……”这是害怕死者诈尸派。

    旁听完毕的盛言把身子转回来独自沉思。

    所以现在大家都把思维集中到了两个点上，第一是屠贩干了什么所以死了，第二是谁杀的人。

    盛言喃喃：“但是……‘它’为什么要杀我们？”

    旁边的大妈听到了不屑地说：“妖魔鬼怪杀人还需要理由吗，都没有脑子了，想杀就杀呗。”

    女学生可能灵异小说看多了：“不一定，死后复仇啊杀人献祭啊，更狠一点这是一场正式游戏前的筛选。”

    “什么游戏？”

    女生一愣，扭头看到小女孩站在后面扒着椅子，眨巴着眼睛很好奇的样子。

    女教师急急忙忙走过来揽住女儿：“怎么还乱跑呢？不可以打扰别人说话。”

    女生赶紧摇头：“没事没事。”

    小女孩抱着妈妈，固执地又问了一遍：“什么游戏？好玩吗？”

    “不好玩，会死人。”女教师并没有对孩子回避“死亡”这个概念，认真地看着女儿的眼睛，“死了就回不了家了，所以你乖乖的，不要乱跑。”

    小女孩被吓到了，终于安静下来，把头埋到妈妈怀里。

    盛言听到这段话，倏然想起来，之前白领男总结，他们都是在回家的路上进来的。再联系到车站之前听到的“你想回家吗”……

    “回家”对于凶手来说或许是个很重要的概念。

    “回家……对了，回去！”一直靠着烛台的白领男突然直起上身，神色激动，“有没有一种可能，杀了某个人那个人就能回家？”

    众人茫然地看向他，心说这什么强盗逻辑。

    倒是女生开了口：“好像也有道理？”

    见大家又转向她，女生讪讪地摸了一下鼻子：“就，灵异文也不是没有这么写的……”

    盛言：“……”破案了，孩子确实是灵异小说看多了。

    白领男继续放飞思路：“那个屠贩大叔可能意识到了这点，自杀了？”

    女生：“……”那灵异文倒也不会写自己把自己捣成血肉模糊。

    大家这下都觉得离谱过头，盛言却又感觉到了一丝古怪。

    神志不清?

    对，正常人不太可能在封闭空间中待了半小时就怀疑与自己关在一起的人，一般都会经过求救、思考逃生对策、思考作恶者是谁这个流程，因为同类心理也很难怀疑到和自己相同处境的人身上。

    白领男刚刚的言论更是明显不对劲。

    盛言下意识地看向身侧，出乎意料的是舒妄寒也恰好抬眸看过来，带着冷意的眼底有一抹清明。

    “有东西干扰我们的理智。”

    而此时，灯又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