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和死亡仿佛画上了等号,车厢中静得可怕,夹杂着几声压抑的抽泣。
盛言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手渐渐泛出冷汗,指甲掐进手心里。
毫不意外的,尖叫声在他后方的座位上炸开。那瞬间他猛地闭了眼。
这次的死亡离他太近了,挣扎的叫喊裹挟着血腥味,从后面铺天盖地的拥过来。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起伏间被不断拖进回忆中,耳边回响着女人的惨叫声和车轮碾过的嘎吱声,骨子里滋生的窒息感让他被迫缺氧。
先前屠贩的脸和白领男的脸在他眼前交替出现,扭曲的色块凌乱错杂,下一秒又拼凑成了血泊中一个女人的脸。
那是他的母亲。
很久以后烛光再次亮起,盛言才缓下紧绷的身子,强迫自己转身去看尸体,然后愣住了。
白领男的尸体被盖上了他自己的西装外套。
迷惑的议论声四起,不过更多人还是略微松了口气,至少不用直面尸体了。
“怎么这次尸体被盖外套了呢……凶手良心发现想缅怀他?”
“管他呢,不用看尸体还不好啊。”
“已经死了两个了,要我说,我们快点还原路线把凶手找出来,不然有这么个人在我们所有人都得玩儿完……”
“可是万一……”
“别万一了,我们人这么多呢,凶手想干扰视线也干扰不到哪儿去吧!”
有些先前犹豫的人便磨磨蹭蹭起来跟着大部队走,途中小心的避开了尸体滴下的血,轻轻叹息。
“也是可怜哦,这么年轻……”
“我们这里谁不可怜?莫名其妙被拉到这个地方。”
盛言望着人们走到另一截车厢,然后目光落到那具尸体上。
突然他的右肩被拍了一下,有点冷质的嗓音传过来:“劳驾。”
盛言反应过来,起身给坐在里侧的舒妄寒让了一下路,“你去跟着还原路线?”
舒妄寒顿了一下:“……顺便跟着,我去看屠贩尸体。”
盛言弯了一下眼,懒懒地伸胳膊权当放松,“行,反正我之前没有感觉到凶手经过,那我在这里看看有没有遗落的线索。”
舒妄寒没作声,但也没有马上走。
他看着盛言,喉结动了一下,片刻后低声道:“害怕就别勉强。”
盛言怔在了原地,而舒妄寒不作停留,抬腿走向了另一个车厢。
其他人已经站回了原来的位置,舒妄寒靠墙站着,垂眸看着地上被外套盖住的尸体。
他说不清为什么要留那句话,明明两人互不相干。
可是他刚刚看着盛言故作轻松的笑,实际借伸胳膊把掐出了血的手心藏到身后。
先前他在黑暗中,清楚地感受到身边人的躯体不住颤抖,隐没在惨叫声下急促哽咽的喘息。
.
盛言在座椅之间转了转,期间扒过椅缝看过椅底,最后拍拍手上的灰,基本确定这个车厢中只有椅子。
他兀自琢磨了一下。很明显了,凶手杀人的触发点是“怀疑”。
屠贩怀疑白领男绑架他们,白领男怀疑屠贩自杀,且都是明确说出口的。
结合白领男被害前他们推断出的结论“列车中有干扰他们理智的东西”,或许触发点“怀疑”上面还要盖一层“被迫”。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在干扰他们的理智?
盛言抬头再次扫视了一遍车厢。他没有找出任何可疑物品,至于第一截车厢就更找不到了,肉眼可见的空旷。
盛言叹了口气,抬手想捋一把沾了汗的长发,看了看手上的灰又忍住了,罕见的有点烦躁。
现在盛言要面对另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
白领男的尸体上为什么盖了外套?
他死前单独坐着,外套只可能是凶手盖的。
凶手是要表达什么情绪,类似缅怀或者嘲讽?
还是说……TA要借外套遮住什么信息?
联想到这一点后,盛言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掀掉尸体上的外套。
快碰到边缘时,他的手指轻轻地蜷缩了一下,黑暗中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
盛言闭上眼睛,竭力抚平了自己的神经,然后睁眼,咬着后槽牙猛地扯去了外套,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
血腥味猛地扩散开,尸体暴露在了烛光下,出乎意料的是它居然算得上完整——只是腹部和脸部被捣烂,四肢被划伤了,但是没有和屠贩一样被粗暴地折叠。
火光跳动在尸体一旁,光线与血色交织成一幅诡异的画。
盛言近乎冷静地观察着尸体,一边回忆着屠贩的死状,突然皱起了眉头——白领男的尸体上没有折断的舌头和牙齿。
凶手为什么要区别对待这两个人?
舌头和牙齿……屠贩生前说过得罪凶手的话?
还没等他回忆起屠贩说过什么,有人突然从门口闯了进来。
盛言抬头一看,撞见舒妄寒冷峻的神色。
他看见了暴露的尸体和盛言手中的外套,动作停了一下,很快直当了截地问:“白领男的尸体上有舌头和牙齿么?”
“没,我怀疑屠贩说过不该说的话。”盛言扔下外套道,“之前我们推测有干扰理智的东西,但是我目前没找到可疑物品。”
“不用找了。”舒妄寒沉声道,“是烛火。白领男和屠贩死前都是人群中离烛火最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