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床榻硬邦邦的,带着几分潮气。盖着被子嫌热,踹下被去呈大字形躺着,总会感到几分心慌。

    被褥皱成一团,两人面对面躺着。

    子惠红唇张张合合,说一个字儿往前凑半分,热气全扑在我脖颈处,“我梦见有人想抱我,虽然我很自恋,但也……楼道里有蛇,两米多长,人首蛇身,尾巴一节一节的。”

    我伸出冰凉的手揉了揉她的脸颊,想判断这是人是鬼。

    “你恶不恶心?”对面说了句正常话。

    我皱着眉头躺倒,拿被子捂住头睡觉,“醒了便替我值班吧。”

    梦境中浮浮沉沉,地球上亲朋好友的笑脸绕来绕去。我化身服务员奔波于几桌宾客前,不过没干啥实际的活,只天南海北地聊闲话。

    人群三五结队,我往前迈一步,他们往后退一步。以自己为中心的半径,产生了特殊排异功能。

    他们团结得像矿泉水瓶挂着的水珠,被我冲散,很快又自发汇聚。唯独对我虎视眈眈。

    诶,这怎么有个棺椁?

    无语了,谁老撞我。

    还一个接一个地撞我。

    肩膀好疼。

    凑近扶住棺椁边缘,往下一看。是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自己的脸,是自己在地球土生土长的面孔。

    我喘着粗气从床榻爬起,冷汗让全身变得黏糊,湿透得背脊凉飕飕的。身侧人影手中把.玩着什么东西,似乎坐了良久,显得孤单寂寞。

    凌晨2:56。

    子惠道:“天没有泛亮的痕迹。有没有一种可能,门一打开,天就亮不了了呢?”

    “几个时辰早该过完了?”

    靠窗帘外渗进来的银辉,我们能隐约看见彼此轮廓,让人怀疑误入进八.九十年代的放映机,事物简约,画面朦胧。

    拉开帘布,苍穹之上乌云压顶。

    不见繁星,却有个硕大的月亮。

    天空离地面很近很近,近到能让屋内的人模糊地看清物体的轮廓。眺望天际,高低不平的屋顶延伸至远方,而远方光源稀少,难以分辨。

    “在逼我们出去。月亮离得太近,光能渗进来。幻觉里才能存在类似景象。”

    也许留在这里总能等到幻觉破除。

    或许,怪物也利用此心态,让猎物呆在原地,以便温水煮青蛙。

    子惠抬头,“我更倾向于等。鬼利用大月亮告诫我们,没希望了。意味着它伤害不了里面的人。”

    “出去闯闯。”我拉开窗帘让冷雾蔓延进来。

    “可不敢赌鬼的智商,聪明反被聪明误,谁被谁将一局还说不定呢。”

    楼道墙侧,某些艾草用黄褐色牛皮纸包着。细长的枝条酷似棉花娃娃伶仃的腿,作为外包装的硬质纸张,让花束更支棱,更有层次感,宛如正在张开的双臂。

    枝条构成腿,根茎被装饰物包裹构成脑袋。

    民俗认为根.部朝上挂的艾草,形似宝剑可驱赶邪气。令毒虫瘴气绕路而行。

    地面杂物堆积,我们一前一后行走在狭窄逼仄的环境里。

    她拎着个手提电筒,配备大容量锂电池组。手电放置时间过长,返潮影响了效能。光束属于泛光范畴,纵深度略差。

    一户户房门活像棺材板。

    “进来坐坐~”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中年妇女热情招呼道。

    “便宜啦,大促销!”

    这些人衣着严实,表情栩栩如生,像有一套完整且种类多样的动作系统。

    你形容水果店老板招揽客人时,不会用“跃然纸上”一词。素描特写往往更经典,更传神,现实中的人笑得状态千奇百怪,但文艺作品要表现情绪,讲究深刻浓烈,不深刻不浓烈怎能确认“它”在笑。

    人看不出静止一帧的室友恨不恨自己,但能看出画里的人恨不恨,不然画师只能喝西北风喽。

    而刚才的中年妇女笑容标准且热情。现实少有。

    诡异的粘腻感挥之不去,我狂咽口水,“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子惠侧了侧身子,没言语。

    体质至阴之人,易梦稀奇古怪的东西,招致灾祸。但福祸相依,他们通常有求仙问卜的天赋,窥天机,悟大道。

    她便是绝佳阴灵体,又称邪祟储备粮,麻烦引爆器。

    招鬼若能产生利润,组织绝不会放任其生死随风。常言道,真神不附体,好请来的只会是妖魔鬼怪。

    “它跑了,它不敢杀我们,”子惠道,“丹田即将消散时,吞噬掉才不伤及自身。人快死了丹田才会消散……难道有其他手段…… ”

    阴阳相生相克,丹田初始的气是阴是阳左右着人的命。最原始的这股气有专属称谓——炁

    顺者昌,逆者亡。

    从天地间吸纳与之相同的气,充盈丹田。子惠的炁至纯至阴。我的炁属阳但杂,可承载万事万物的能量,也因此难以运转,修为止步练气初阶。

    命。

    就算我越吸纳越混乱,影响心性变庸碌,修为再难寸进,回归普通人行列中。却不至于丢掉性命。

    可她,要么皈依佛门永伴青灯古佛;要么滋生心魔化作傀儡;要么被夺舍。

    五等公民能自由出入的寺庙,往往是由披袈裟的黑熊主持,囤积金银财宝,视人命为草芥。与杀生的菜市场无异,会沾染上业力。

    活人的阴灵体,忌讳业力。

    苍天不允许她当普通人,必须成为英杰!

    她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盼望在江湖漂泊多熬几年,古典记载的物极必反降临。

    阴灵体潜力大,练气速度快,等筑基后便有能力自卫。

    而我四肢冰凉如玉石,冬冷夏温。娘胎里带的寒毒令我月月年年遭受折磨,游走在江湖夜雨中,寻找治病之法。

    “姐姐,姐姐~”楼梯口冒出个七岁小儿,扯着胸膛前的印花衣裳,原地蹦哒,“看奥特曼!”

    过道前方跟着冒出许多人影。

    七岁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父母无力看管,小孩哥上房揭瓦。他脸色红润,与周遭惨白的墙壁形成鲜明对比,像小麻雀似得一跳一跳地蹦向角落的旧衣柜。

    衣柜破烂,是被丢弃的。

    我主动避让。

    高举手电筒转了个圈,“这墙变新了,地方不一样了。”

    “至少不是我住过的居民楼。”

    “妖怪如果吃不了我们,是不是就要让我们给它做事?完不成就会缠上我们……这东西都没有信用,一件接一件,将血吸干才会走。”

    小孩蹑手蹑脚地钻入衣柜,隐去身形。子惠眼珠子转了转,拍手道:“有机会便成,支撑幻境要消耗元气——能顺手做,就顺手做掉。”

    五指并拢,从脖子左边滑到右边。

    不言而喻,她想除掉妖邪。

    天神,短短二十分钟,何事让您的目标从“逃跑”变换到“除妖”。

    “不不不。”我在门号403与406间走来走去,清点过道堆积的杂物。

    一整箱白菜、大葱、笤帚,残腿的桌凳。本该有的四条腿,一条从根处断裂,两条腿套丢失,最后一条相对完整但同样锈迹斑斑。

    观察了会,拿起靠在食品上的缺腿椅,往楼梯口墙壁撞去。

    椅子撞击过去的瞬间,灰尘簌簌振落。

    这一撞使某条完整的腿从中间断裂,金属接口犹如错落的锯齿。

    我变换着角度连砸五下。

    墙面被砸出了个小坑,露出腻子里面深灰色的水泥。

    “……武器?”子惠道。

    “还是湿的,”抚摸腻子和水泥连接的边缘,我道,“出去,去小区外面。”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子惠拢了拢衣裳,“分开行动吧,王磊还在楼里,我去找找他。”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换作其他人冒着危险搜救队友,我会纠结,会感慨。但说这话的人最擅长落井下石,其中利害关系想必无需多言。

    我顺楼梯往下走。她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

    四楼,三楼,二楼,一楼。

    一楼的位置依旧衔接着楼梯。无奈,只好继续数楼梯节数计算楼层。现实中几步路的距离,却怎么也出不去。

    越往下楼道内越干净,仅剩了个水泥壳子,四处漏风。

    秋高气爽,天空澄澈。

    第38层后终于离开了居民楼,外面已天光大亮。绕过现场施工的工人,以及泥沙坑和挖掘机。

    “嗯哼,还不错。”

    “到时候发达了,带你去安绛兰港。”男人举着手机四处晃悠,语气亲昵,视频对话另一头是个年轻女人的脸。

    女人轻笑:“少画饼。穿得花花绿绿的像个孔雀。”

    “学妹,现在是广告的天下。咱俩珠联璧合,等着收钱吧!”

    声音越听越熟悉,我挪过去,站在男人身后与手机里的人对视。

    好家伙。

    是母亲年轻的时候。

    我不由自主的拿出手机,翻出图册里的老照片,某张乡野间的五人组。眼前非主流打扮上的男人,正是站在母亲旁边的那位,照片中他皮笑肉不笑,双手叉腰,三七步站姿。

    父母感情和睦到自己读幼儿园时,阿父因怀疑阿母与叔叔有奸.情,婚姻感情大破裂。

    “前几天工地挖到了地下暗河,往砂石上渗水。一勘察发现,诶,只是熔岩管道的分支。果然昨天水消下去了。”

    “没办法能力大,责任大。今天让我看着工人垫钢护桶。”

    “不怕是打生桩?”我插嘴。商人先敬鬼神后敬人。大小事宜凡施工前没勘测出来,必定引起番腥风血雨。

    “开发商是我大伯!我是他侄儿。”

    女人翻白眼道:“你身后的小美女是谁啊?杨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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