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独]独子的不幸（3）
校园设半架空、涉及剧透、涉及校园暴力、涉及受伤流血、有小部分时间线私设操作
3.
“去你家看看吧。”
“什么？”金独子诧异地转过头。他听清楚了刘众赫说的话，但还是感到难以置信，这基本上就是在发出希望更多了解自己的请求，对方怎么会对自己的生活产生兴趣？或许更多是好奇，好奇自己这样一个渺小的存在是怎么从夹缝中生存。
少年难堪地挠挠头：“算了吧……偏僻的租房而已，而且合约也快到期了。”
然而和总是贬低自我定位的金独子所想有些许不同，刘众赫确实对少年的生活感到好奇，却没有对这样的处境有任何嘲弄的意味——如果他真的表现出来了没能克制住的讽刺笑意，那一定是因为金独子又做了什么蠢事。
刘众赫不知道是否应该感叹少年脾气好到惊人，还是应该为不知反抗的行为捏紧拳头。
那副毫无抗争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咬紧后槽牙来消磨从心底萌生的怒意。
于是他无视掉少年欲图逃走的模样，站起来顺手拿走了金独子放在长椅上的书包。
“喂，那是我的！”少年在后面喊道。
刘众赫单手就举起了不算轻的双肩包，晃了晃：“里面的书是我的。”
金独子瞬间哑然。在这方面少年永远也拗不过刘众赫，对方总是有无数种理由让自己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愿去做，像被施救者牵住了颈项的天鹅，以展开的翅膀任其欣赏来作为回报。
跟在刘众赫身后的路上，金独子想要上前夺回自己的书包，他无措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几次想要伸手，都被对方若有若无的瞥视阻断。
刘众赫的步调很稳也很快，比他矮上不少的金独子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在身后。但这样的小跑不用多久，对方的家很近，过了桥，房子几乎就在江边上。
那是一栋华丽漂亮的别墅，氛围却有些冷清，即使不走进去都能猜到里面的房间面朝着汉江，是一套价值不菲的江景房。
而讽刺的是，金独子的住处就在这条江的对岸，不远处的巷子里，闭塞又阴暗。说到底，到底是少年把记者拒之门外，还是被他们锁在角落，这不得而知。
金独子看着那张干净的地毯，有些犹豫。
“不进来？”刘众赫打开门问道。
少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板鞋上被踩出的鞋印，和在各种推搡中留下的污渍，如果的话不知道这样的天气几天才能晾干。
“我、不早了，我该回去……就不打扰你家人了。”怯意让金独子抬起脚后跟浅浅往后推了半步，甚至连拿回书包的想法一起忘之脑后。
“我一个人住。”刘众赫打断少年。
金独子闻声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对方的身后没有开灯，别墅内的黑暗像深渊一样一点点吞噬着这位主角，少年立刻顿住后退的脚步，却又犹豫着不敢上前。
刘众赫见此微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转身进入这栋别墅。他打开一楼总控的灯光，原本死寂的别墅瞬间变得高贵，在灯光中的别墅才展现出它原本的模样。
金独子在地毯上慢慢脱掉自己的鞋，准备光着脚进去，这个时候刘众赫也终于肯把书包还给少年。他双手抱着书包在胸前，穿着袜子试探着踏进别墅的内部空间。
刘众赫拿来一双拖鞋，看上去是崭新的，未曾有过主人的鞋子现在属于少年，尽管这样的尺寸对于金独子来说稍微大上几分，对此少年没有什么不适应。
此时的金独子处于一种很尴尬的成长阶段，合适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小一码的废品，成人的尺寸又显得过大。少年总是希望自己能快些长高，就像小说里的主角那样，但理想中的发育迟迟没有到来，甚至连喉结都显得那么脆弱。
刘众赫问着站在门口踌躇的少年：“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呃、是……”金独子道。
一楼的大厅很宽敞，宽敞到他和刘众赫的对话甚至能够出现轻微的回音，越是这样，金独子越是对刘众赫产生更多的了解欲望。在进入这栋别墅的瞬间，他有无数问题想要问对方。
为什么你是一个人？是否发生过什么？属于刘众赫的人生又是怎样？
他不敢问，也自知这些问题一定过于冒犯。可少年无处可去，只能抱着书包站在厨房的门口看刘众赫以一种熟练地姿态准备晚餐。
刘众赫感到好笑，少年像是一只初来乍到的幼鸟，紧贴着稍微熟悉的存在，警惕地停留在原地，只敢用打量的目光观察周围，一点动静都可能让踏足新领域的动物受惊。
“你可以把包放在桌上，去二楼，窗户可以看到江面。”刘众赫道，让无处落脚的少年终于解脱般长呼一口气，抛下了尴尬的氛围和刘众赫就匆匆前往所说的二楼。
金独子知道一般卧室等都会设计在二楼，并没有莽撞地进入房间，只是站在二楼厅堂的窗前。毕竟他对于这栋别墅除了价值以外的事务并不感兴趣，这让少年联想到即将到期的租房，再续约就一定不是原来的价格了。
或许可以和地铁站旁快餐店的老板商量一下增加更多的工作量换去相应的报酬？他看起来要比其他人更加好说话。可一个快餐店能提供给未成年的工作又能有多少？
少年瞬间泄气，决定把注意力转移到这扇透明玻璃窗外的江面。
金独子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天色已经从夕阳的橘红色变成了深灰，透着几分蓝。如果不打开路灯，恐怕会看不清路。
二楼的灯跟随总控开关亮起，室内与室外明暗对比下的玻璃变成了镜子，印照出少年的脸。
这张脸上最近没有新增伤口，原本的受伤处换成了较小的创可贴。腿上的淤青以为是怎么也褪不下去，实际上是每当恢复一些就又会增添新的青紫色。
校服不算整洁，毛衣背心上沾了泥土和灰尘。金独子几乎每天都要洗一遍校服来祛除上面的痕迹和污渍，校服应该是比较好复原弹性较大的布料，但少年还是难以避免被扯拽出的褶皱。
金独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头揉了揉画面里的衬衫衣角，可还是无法消减上面的皱痕，最后塞进毛衣背心里。
他不想承认，但很难想到除了「瘦弱」以外的形容词。自己居然每天就是以这个样子出现在刘众赫面前。
他在奢望什么呢？刘众赫能帮自己？凭什么？
“金独子。”
“什么？”少年回过神，看着上到二楼来的刘众赫。
对方带着围裙，这是金独子从来没有见过的刘众赫，以至于少年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刘众赫道：“下去吃饭。”
他真的请自己吃晚餐了……还是亲自下厨。
伴随着震惊与不相信，金独子走下楼去，但最初的怀疑随着脚步的靠近而加深的香气而有所消减。
如果不是曾亲眼看到刘众赫穿着围裙站在厨房，金独子绝对不会相信这些香味和食物源自于面前的刘众赫。
这就是主角吗，连厨艺都无可挑剔。金独子捏着筷子，内心的小人流着泪大喊道。
他真的饿坏了，再也顾不上自己是否只是一个客人，以及对面坐着的人是否是刘众赫。试想在充盈着香气的美食面前，谁又能维持矜持呢？
实际上那算不上什么美食，就是一碗普通的面，配菜是酱牛肉，可能是因为出自刘众赫之手，所以格外美味。
刘众赫看着少年埋头在面碗里的样子，好奇道：“你平时都是一个人住？”
金独子动作一滞，咽下嘴里的东西，没第一时间抬起头：“嗯……之前和亲戚住在一起。”
“后来？”
“后来我就搬出来了。”少年看着汤面，“这样挺好的，我能随时在住处读一些……小说。”
刘众赫道：“你可以给我讲讲你看的那本小说。”
金独子这才抬起头与坐在对面的刘众赫对视：“真的？你感兴趣？”
“其实没那么感兴趣。”刘众赫直言道。
“……那还是算了。”少年又把头低回去。
刘众赫又问：“那本小说有多长？”
金独子道：“很长很长……实际上，正在更新。”
“每周？”
“每天。”面汤上的油圈在灯光下微微反光，“就像它一直陪在我身边那样。”
空气又冷了起来，没有人说话。也许把情感依托在一本小说上的行为会让刘众赫感到怪异。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娱乐消遣，而金独子却把它看做生命的支柱。
一条短信的提示音打破沉寂，房东发来月底催租的信息时刻提醒着金独子，他的生活依旧不能像其他大部分同龄人那样随心所欲。
而除此之外，月底有另一件更令他烦闷的事。
刘众赫敏锐地观察到少年凝滞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什么也没有。”
金独子拒绝以此为话题再进一步就此交谈。他主动帮忙收拾了厨房，郑重道谢后离开了别墅，一个人穿过桥面，回到住处，打开手机里最近更新的章节。
他没有开灯，手机屏幕的光铺散在少年尚未轮廓分明的脸上。
这段时间的金独子表现得更为沉默，很多时候只是紧握着手机，也许这样能够汲予他什么。他不再去到江边，很多时候都呈现出一种莫名由的焦虑。
刘众赫不明白，但隐约能够窥见背后的原因。「正人君子」这样的形容绝对不适合用在他的身上，所以他在那天晚上其实瞄到了短信的内容。
但很明显，金独子所焦虑的事情远不止这一件。
很快刘众赫就从那群整天拉帮结派的校园喽啰身上得到了答案。
这一次是在盥洗室，自从金独子和刘众赫的接触变得多起来之后，这群人对此更加窝火。他们把少年挤在角落，路过的人见到这样的场面自觉去往了其他楼层。金独子只来得及蹲下护住自己脆弱的腹部和头部。
少年看着对方不分青红皂白撕毁了属于刘众赫的课本时，第一次产生了那么丝毫的愤怒。
“到月底了吧？是不是又可以去探监了？去看看你在监狱里的杀人犯母亲，让她教教你怎么杀了欺负你的人。”这群人哄笑着，“我们好害怕啊——”
“再写一本书赚钱是吗？”其中一人补充道。
又一阵哄笑。
在做作的语气里，少年最终什么也没做，在施暴中，这一点点微弱的愤怒也熄灭了。
那双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反抗，甚至连求救的欲望也抹去了，好像他只要努力承受，这一切都会结束。
这些刘众赫都看在眼里，或许属于少年的愤怒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却不是单因为这群施暴者，而是这样的金独子。
他有时候根本无法判断这到底是懦弱还是另一种角度的强大。屏蔽一切的情感真的是正确的吗？
刘众赫和以往一样，他没有出手，而是静静地站在无人注意的位置冷漠地观察着，直到施暴者离去，留下无依无靠的独子，他才出现在少年的面前。
他会因为自己受到的委屈痛哭吗？或者是咒骂？
那也比什么也不做好。刘众赫想。
但少年没有，他只是看着那双熟悉的鞋，缓缓抬起头，嘴角挂着淤青和血迹，强撑着扯出一个别扭的笑容：“对不起，你的书……”
于是刘众赫的怒意被这副模样的金独子彻底点燃了。
TBC.
金独子，基岩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