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独]独子的不幸（4）
校园设半架空、涉及剧透、涉及校园暴力、涉及受伤流血、有小部分时间线私设操作
4.
刘众赫面色低沉地将少年拽着衣领提起来，他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夺取对方的呼吸。
金独子比他矮上太多了，自己只需要伸出手就可以让对方需要踮着脚尖从逐渐勒紧的领口获取氧气。
作为高中的学生来讲，这具身体过分的瘦弱，瘦弱到刘众赫有种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散架的错觉。他本来应该更加小心的，但最终还是紧咬着后槽牙，以一种几乎是强迫自己的方式来稳固住手里的力道。
这时刘众赫才轻易的意识到手里的这条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同时也惊奇这样弱小的生命居然能在不断地重创下撑到今天。
这家伙软弱又自私，这样一个弱小的存在吸引着无数寻求暴力快感的霸凌者把脚和拳头落在这幅单薄的躯体上。无论是在怎样的情景，这样怯懦的存在就应该被抹去，甚至不被认可存在的意义。
刘众赫紧皱着眉头，注视着面前满身伤痕的独子，隐隐期待着什么。
早就应该这样，金独子想，用最干脆的方式减轻他为了活下去而遭受的痛苦。
不，是彻底带走这些痛苦。
他缓缓抬起眼，下意识寻找那双黑色的眼睛。当独子在彻底意识到这双手属于刘众赫的时候，心中突然泛起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地驱使着他反抗的心理。
被校园霸凌者按在厕所角落拳打脚踢的时候他没有想过要反抗，被不良少年堵在校外的巷口围殴的时候他没有想过反抗，仿佛那些落在身上的攻击只会带来一瞬间的痛苦，只要能够承受下来，他就能够回到闭塞街角里狭隘的住处，再一次阅读他没能读完的小说。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是个合格的出气筒，不会反抗，不会挣扎，在眼角高高肿起、嘴角流着血、额头被打破的时候甚至不会发出尖叫，只有痛楚太超过的时候才会发出几声咬着嘴唇的呜咽，最后在施暴者的大笑中暗自离开，忍着伤口的疼痛，在书本中故事的陪伴下，独自熬过漫长和难熬的夜晚。
似乎只要这样他的伤口就能加速痊愈。
然后呢？
那些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撕开，回到最初的循环。
暴力，承受，疗伤，又是暴力……
他从来没有反抗过，但是此刻，那双属于刘众赫的眼睛似乎写满了厌恶。突然之间，那股从未被正视过的、陌生的反叛，如洪水来袭般，无法抑制地冲毁了堤坝。
这是金独子第一次产生了可以被称作「抗拒」的力量。
可能真的会这样死掉……
他不想这样，不想被这样看着，至少是不想被刘众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
他几乎是在最后一刻抬起了自己的手，手腕上还留有青紫色的伤痕，无名指的第二根指节泛着肿，堪堪抓住了始作俑者的手腕。
可是少年的力气早就已经耗尽，可能是在之前一群人的殴打中为了忍受疼痛用掉了，也可能是午餐钱被小混混收缴所以饿了一天导致饥肠辘辘，这个时候的金独子只能用极其微小的力道握住刘众赫的手腕，试图为自己争取重新呼吸的机会。
金独子的反抗在刘众赫看来只是如同羽毛般轻轻地触碰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勾住他的袖口，构不成任何威胁。
可是这样的动作拨动了施暴者不知道哪一根神经，他终于松开自己的手，把呼吸还给嘴唇发紫的少年，看着对方如同散架般跌坐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着。
站着以俯视的姿态扔下一个冷冷的眼神，便转身离开。
金独子的眼睛里被咳嗽呛出了泪花，看着刘众赫远远离开的背影，他没有力气站起来追上去，只是在原地贪婪地大口吸入空气。
这一定是独子第一次那么渴望从会掠夺去所有知觉的死亡边缘离开，他几乎都要感谢刘众赫了。
少年摇摇头试图把这个想法甩出脑袋，这时候自己想的居然不是对对方暴行的谴责！实在是无药可救！
这样强大、高高在上，甚至容貌都挑不出一点毛病的人是在任何小说中都会作为主角般存在，怎么会容忍一个如此懦弱的自己留在身边。
或许刘众赫已经忍受够他了，虽然从最开始金独子也没有想过要和这个命中注定的主角有所接触，他自嘲道。那股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的力量又一次被熄灭，变成尘土，不知不觉地被风带走了。
他捡起地上被撕碎的书页，一片一片放回书包里。
最后金独子在书店忍痛买了一套崭新的课本，店员一直在给他推销其他的习题，少年匆匆拒绝逃离热情难耐地销售，准备第二天把书送去还给刘众赫。
然后一切都到此为止！不会再惹得对方不悦，自己也可以减轻很多压力。金独子想着，却只得到了刘众赫请假的消息。
什么情况？金独子不得而知。
在放学后金独子带着这套全新的教材无处可去，在纠结和犹豫下，他已经下意识走到了别墅的门口。
然后一狠心一咬牙按响门铃。
门被打开一条缝，却不见人影。金独子低头，才发现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扎着头发，有着和刘众赫一样的自来卷。
女孩警惕地看着少年，问道：“你是谁？”
金独子也一头雾水。
他不是说自己只有一个人吗？混蛋刘众赫。
但好在这样的僵持没有持续太久，身为刘众赫妹妹的刘美雅在和她的混蛋哥哥通话后把金独子放进屋内，通话期间刘美雅侧重描述了这个人身上的伤，但令她惊讶的是自己的哥哥瞬间在电话里表示了然。
“……我只是来送书。”
“我哥让你当面给他。”刘美雅没什么好气道。
因为在刘众赫的吩咐下，她不得不分享自己哥哥提前做好的晚餐给另一个人，尽管对方似乎并不想久留。
但这毕竟是刘众赫的安排。
对此金独子只能耸肩表示自己是无辜的。也不畏惧刘美雅盯着自己看的目光，和所有人一样，女孩从头至尾打量着少年，从脸上的纱布到腿上的淤青都没有放过。
刘美雅也并未回避过自己脸上吃惊的表情，再一次飞快的扫视一遍金独子，皱着眉怀疑地问道：“不会是我哥干的吧？”
“……”
金独子一脸正经道：“我不会索要赔偿的。”
然后刘美雅更加确信金独子也是他哥痛扁过的受害者之一。
这绝对是作为妹妹对她哥最大的误解——好吧，也不完全算。
作为刘众赫厨艺的两个直接获利人，金独子最终还是输给了刘众赫的直系亲属，承担起洗碗的重任。
少年并不打算体谅拥有一栋别墅的家庭，在没有完全降温的初秋用了他平时在家会节省的燃气费，放出热水。
刚好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晚餐提供者回来了。并且对站在洗手池边上的金独子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我买了一套新的教材，放在客厅了，作为赔偿。”金独子道，“升学考试你应该还会用到。”
刘众赫皱眉：“那原来那套呢？”
“……被撕坏的部分我粘起来还能继续用，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把笔记誊抄一遍。”
“不用。”刘众赫道，眉间的结都展开了，透露出一股让金独子一时之间不能理解的愉悦。
刘众赫难得抱歉道：“我没打算伤害你。”
不知怎么的，昨天的经历反而让金独子无论是源于恐惧还是尊重的敬意完全消失了，头也不抬地洗掉盘子上的油渍，玩笑般道：“我知道，成为少年犯会很麻烦。”
水声持续着，间杂着手洗瓷制碗盆的清脆碰撞声。
金独子问道：“她是你妹妹？”
“刚到我家，今天才去给她办完新学校的入学。”刘众赫也不坐下，站在洗手池的旁边，半靠着道：“怎么了？”
少年摇摇头，又陷入了沉默。
于是刘众赫难得接过话题：“接下来什么打算？”
独子的动作轻轻一顿，又迅速恢复了正常，指尖在水里泡得发白，几颗极小的泡沫贴在手腕上，更显骨感。他强装镇定道：“找新的租房。”
但刘众赫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平静的幻象，把话题引向了少年最不愿意提及的内容：“不去看你妈妈吗？”
少年紧紧抿着嘴唇，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冲洗干净最后一点泡沫，关水，把餐具叠在一起，下定结论后：“我和她没什么好聊的。”
“但她是你母亲。”
“她履行过母亲的义务吗？”
金独子打断道。属于少年的黑色眼睛紧盯着刘众赫的，这是他第一次打断别人，更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态度和刘众赫对话。
难得的强硬和不满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怯懦的少年在提及这个话题的时候变得格外坚定。
原本在客厅看电视的刘美雅旁观着这一幕，她不知所措地目光不断切换在金独子和刘众赫之间，好似在惊奇竟然有人这么和自己的哥哥说话，又更像是在惊讶原本看起来好说话的金独子突然的转变。
“你先上楼。”刘众赫道。
刘美雅赶紧点点头离开，没有任何参与或者旁听这场对话的欲望。
直到在场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任何人，带着伤的少年的情绪也逐渐平静，刘众赫才开启第一句正式的对话：“因为她是个杀人犯？”
“……不。”金独子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掩盖自己的鼻音，“那不是她的错。”
一层又薄又淡的水雾随着眨眼笼罩了金独子的眼睛，他低下头故作自然地揉着，试图让自己的泪水在流出来之前就浸进衣袖里。
这是刘众赫从未在金独子身上看到过的情绪，被笼统地称为「悲伤」。
“我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只是她成名的阶梯。”
“《地下杀手》。”刘众赫道。
金独子点点头：“可我又不明白，在我的记忆里她不是这样的人。”
自从那本书出版，他的生活就再也没有片刻的宁静，他不明白自己母亲这么做的用意，但最直观的结果就是她用这个故事赚了一笔不小的收益，和足以她利用一辈子的名气。
因为长期对妻儿施暴的父亲，金独子可以忍受自己做一个杀人犯的儿子，但他又要怎么说服自己接受母亲用这样的方式彻底改写了自己的生活？
从那之后，他被记者的闪光灯骚扰，被学校帮派排挤、校园霸凌、亲戚弃养……他的母亲书写并贩卖了曾经的痛苦，换来金独子此刻甚至未来的痛苦。
他一辈子都在这样的阴影中找到足以让自己容身的角落。
所以才会如此沉迷于当一个读者，在某部小说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为什么不问她？”
“什么？”金独子疑惑地抬头。
“为什么不问她？”刘众赫重复道，“把你的疑惑说出来，去问她。”
TBC.
因为一些名字名称是机翻的原因所以可能有出入...？
蛮喜欢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