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神像

    【贝利尔】

    贝利尔的父亲是比利庄园的农场主，掌管着上千户佃户。

    人人都说庄主真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他从不打骂穷人，不剥削农户，每逢过冬还会发放救济粮。

    庄主长得十分和蔼，中等身材，大腹便便，笑容满面，像一尊可爱的弥勒佛。

    庄主与其妻子维娜的罗曼史，一直是流传民间的美谈。所有庄园的女子都嫉妒过维娜的幸运与美貌。

    据说庄主年轻时是一位极英俊的绅士，金发碧眼，那双深绿的眼眸能直直深入你的心里，加上显赫的家世，许多世族小姐都向他投过橄榄枝。

    可他居然爱上了一个穷人的女儿！

    维娜，她如神一样貌美，一头金色鬓发，如婉转的波浪垂下。眉眼间，却含有一种奇怪的悲悯。

    庄主深深爱上了这种悲悯。

    他一度认为，那是上帝的旨意。

    他们婚后也十分甜蜜，可三年过去，维娜仍未怀有身孕。

    庄主继承庄园后，新建了一座黄金教堂。教堂中央是一位女神像，照着维娜做的。可惜维娜结婚后就很少人见过她，自然也就认不出来。

    怪异的是，维娜突然怀上了一个孩子。

    一年之后，那个男孩出生了。

    他有着银色的头发，黄金琥珀般的眼睛。

    教皇说，他是天神转世。

    可是庄主大发雷霆，他其实压根不信世界上会有神。这些神教，只是统治那些愚民的手段而已。科学来讲，两个金发的人如何能生出银色头发？

    他怀疑维娜有外遇，于是性情大变，人前还是那个大善人，人后却囚禁维娜，加以打骂。

    他抓着维娜的头发，曾经他最爱的地方，曾经他动情吻过的地方，并且质问她。

    维娜沉默不语，双眼无神，但仍然是一副悲悯。

    庄主怒气更甚。他说，他最憎恨她这一副婊样。

    于是，维娜被虐待一年后便死了。

    于是，贝利尔在母亲死的那天，莫名从柴房消失了，杳无音讯。

    皇室的教堂之中，黛安娜等人在做祷告。

    巨大的金十字架前，是一位女神像。

    祂穿着古希腊长裙，被风微微吹动，双手抬起，左手轻轻搭在右手掌心上，头略微歪着，正低头俯瞰祂的子民。

    教堂上站着大祭司，他戴着黑色兜帽斗篷，帽檐盖着眉眼，只露出消瘦、白皙、棱角分明的下颚。

    没人见过祭司的长相，他们只听过他的声音，如此的清澈动听，循循善诱。舒缓的语调，仿佛裹挟着危险的情欲。明明是圣经中的句子，却在一步步引诱教徒走向伊甸园，走向禁果树。

    可是人们并不记得他们听教后那一副癫狂的丑态，他们只觉得无论多么痛苦，在听完祭司的讲话后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祭司走上教台，开始讲圣经。

    他看着台下尊贵的皇储们，嘴角擒着浓浓的讽意。

    不过都是愚昧、邪恶的灵魂，妄想和神明沟通。

    突然，他发现了黛安娜。

    五岁的黛安娜，第一次来祷告。

    她仍然纯真、敬仰地看着他，认真跟读每一个句子。

    祭司，在漫长岁月里百无聊赖游戏人间的祭司，第一次在人类的双眼中，又看到了那个女人的悲悯。

    “大祭司是我的教父。”黛安娜的小手被他弟弟吉斯紧紧牵着。

    吉斯只比姐姐高半个头，两个小不点，身后跟着一大群侍从，在高高的走廊中向教堂走去。

    “我觉得他是坏人，而且他为什么只要你当女儿？有阴谋。”吉斯皱眉，严肃地说。

    黛安娜踮起脚，用胖乎乎的小手抚平吉斯的眉心，“哼哼，你是不是羡慕了？没事哒，我可以让教父也收你。”

    吉斯用双手揉了揉姐姐有点婴儿肥的脸蛋，“真拿你没办法呀。但是我真认为你要小心他。”

    两人走到教堂，侍从紧随其后。祭司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二人紧握的手。

    吉斯突然捂着手大叫，侍从们一惊，纷纷围上来。

    “吉斯！”黛安娜焦急地查看他的手，完好无损。

    “怎么了？”黛安娜问。

    吉斯一把抱住姐姐大哭，“有人用火烧我的手！”他抬头愤愤地看去祭祀的方向，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小殿下，要不我们先去找德卡医生看看？”女仆长温柔地问。

    “不能留姐姐一个人在这儿！”吉斯抱着她不不放手。

    “没事的，吉斯。他们五个人跟着我。”黛安娜笑着说。

    吉斯走后，祭司又出现在十字架前，带领大家祷告。

    慢慢地，室内弥漫起一层白雾。

    祭司高大的身影破雾而出，拉着戴安娜的手。

    “教父，我们去哪，不叫她们吗？”黛安娜回头看，却发现侍女们趴在桌上睡着了。

    “去神寺。”祭司笑着说。

    黛安娜被他的笑深深吸引，即使只露出下半部分脸，却也让她无端地听从与信任，神的旨意。

    黛安娜不知睡了多久。

    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巨大的教堂之中。可这座教堂没有座位，空荡荡的，铺满黑曜石与红丝绒质的地毯。

    教堂是哥特风古堡建筑，穹顶是铺满爬山虎的拱弧，正前方是一尊洁白的女神像，高大地耸立在洁白的十字架前。十字架后有一扇小窗，唯一的光束从中侵入，照耀着女神慈悲的神颜。

    那座十字架上缠绕、攀爬着一条巨型的银蟒蛇，眼睛镶嵌着绿宝石。它仿佛正吐着猩红的信子，那眼神能把每一个人心里的欲望看穿、吞噬。

    不知道是不是黛安娜的错觉，她感觉自从她睁眼以来，那条蛇都高高在上地凝视着她。

    黛安娜站在女神像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她情不自禁地上前，用手触碰女神的裙摆。

    她并不知道这位穿着希腊衣裙、被风眷顾的女神，在无数个黑暗，被祭司一遍遍用手抚拭，每一处都被他用指背轻轻描摹轮廓，不为人知。

    “祂是神明…”戴安娜喃喃道。她双手合十开始祷告。

    祭司突然笑出声，少年般清澈的嗓音，让黛安娜不自觉地摸了摸发红的耳朵。

    “教父，你笑什么？”黛安娜歪歪头，疑惑。

    “在我心里，你也是神。”她板起小脸，颇为严肃地说。

    祭司突然摘下黑色皮质手套，节骨分明、细长、白皙的手，美得像艺术品，缓缓摘下帷帽。

    祭司的脸，对黛安娜一个人露出来了。

    他有着银色微卷的中长发，额前细碎的刘海盖着眉毛，眼睛美丽得像是琥珀、黄金，无端地令人神望。他的睫毛也是银色的、长长的，眼底荡着笑意，却冰冷、危险。

    “教父，你…”黛安娜惊讶地端详着他。

    他看着她瞪大眼睛的样子，自嘲地笑了笑。

    刚想催眠她时，黛安娜说：“教父，你是真的神明。”

    坚定的、稚气的。

    这句话，沉重地撞向他心里的钟，一下又一下。

    原来，她眼里不是那个女人的悲悯，而是某种善意的、敬仰的、崇拜的、想要托付的、爱？

    他千年来第一次慌乱，又窃喜，又燃起了一种奇妙的情绪。

    他握住黛安娜的手，将她轻轻抱起。身后显出一对黑羽翅膀，飞到女神像的心口处。

    黛安娜用手摸着神像，那里有一串浮雕英文。

    “贝利尔。”

    黛安娜一年年长大。

    十八岁那年，贝利尔送给她一串项链。细细的银骨链，吊坠是一枚黑曜石制的十字架，嵌着红色的宝石，透着一种诡异的、诱人的光泽。

    今夜是黛安娜十八周岁成人礼。

    作为教父，贝利尔要为她送祝词。

    他饶有兴趣地陪伴黛安娜成长。令他碍眼的人也越来越多。未婚夫洛瑞、那个像疯狗一样的骑士、心里扭曲爱慕姐姐的吉斯…

    他全都知道。

    一想到她成人礼上会当众与洛瑞接吻并宣布婚期，他就略显烦躁。

    他亲手养大的，那群人配？

    经过洛瑞的房间时，贝利尔手指轻轻一动。

    一簇蓝色的火焰，从房门缝隙中溜进去，无人察觉。

    祭司大人愉快地吹着口哨，等待晚上的好戏。

    “卡塔尼亚王国王子的房间着火了，他还在里面！”侍卫呼叫救援。

    黛安娜僵住要切蛋糕的手，当士兵向洛瑞的房间跑去时，她心焦地也要去查看。

    黛安娜悄悄地从父王的视线下逃走，高跟鞋的响声回荡在阴暗的走廊。

    突然，一双戴皮质手套的手有力地抓住了她。

    黛安娜大喊。

    当士兵赶到时，拐角处只有一群蝙蝠。

    “是我。”贝利尔放下她。

    “教父，你带我来这干嘛？”黛安娜问。

    “你长大了。”贝利尔摸着她的头。

    “黛安娜，你喜欢我么？”贝利尔没穿斗篷，身上仍是那套说祝词时的白金礼服，像真正的天神降临。

    “教父，我…”不等她说完，贝利尔直接吻住她的唇。

    “可洛瑞…”黛安娜挣扎着喘气，艰难地说。

    但又被打断。

    “专、心、听、讲。”贝利尔那双金色的眼眸，像深海的漩涡，像蛇盯着猎物时的眼神。

    黛安娜只觉得自己想永远融入他的身体，请求他的庇护。

    偌大的教堂之中，黛安娜躺在暗红的地毯上，洁白的希腊长裙被蹭到大腿间，少女白皙的肌肤在红毯上刺得晃眼。她抬头看见了那尊神像。

    “教父，这是教堂，这会…不…会，亵渎…神明…”黛安娜喘着气，双颊泛着粉红，有些害怕地说。

    贝利尔咬住脱下自己的手套，细长的手，探入少女的裙间。他温柔地吻去黛安娜的眼泪。她朦胧间看到女神正低头俯视他们，仍是那么慈悲。

    黛安娜突然间发现神像上是她的脸。

    但她此时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

    她在教父的引诱下，隐约去了另一个隐秘的天堂。

    “黛安娜，世界上没有神明。”贝利尔腕上的银蛇慢慢游向黛安娜的双手。它缠住她的双手，被举放在她的头顶。

    “但是，你可以成为我的信徒。”

    庄严的教堂内，神圣的神像前，一阵暧昧、旖旎、□□。

    黛安娜颈前的红宝石，正耀眼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