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面用鸡汤炜的,味道很好。
苏灵泽说过早饭,让人叫来了石保,问问叶家的情况。
石保是位二十出头年轻人,是叶家老管家石申的小儿子,苏灵泽之前见过他几次,面容憨厚,眼神透彻,一看就是稳重老实的人。
石保一进门就作揖行礼,问安道:“姑娘,叶家二老让我带他们说声生辰快乐。”
苏灵泽笑着示意他不用多礼,“石三哥辛苦了。”
石保躬身回道:“姑娘客气了。”
苏灵泽颔首:“两位老人身体怎么样,叶家人都还好吧。”
石保知道她想知道叶家的近况,便一一回道:“老太爷和老太太身体都挺好的,年初老太爷得了场风寒,很快便痊愈了,老太太身体硬朗,姑娘可以放心。”
苏灵泽道:“两位老人年纪大了,身体总有病痛,麻烦各位多照看着些了。”
石保道:“姑娘放心,这些本来就是石家应该做的。”
苏灵泽感慨:“这几年我不能陪在二老身边,总觉得对他们很是愧欠,忍不住总想念叨,石三哥见谅,有石家几位在,我放心不少的。”
石保道:“老太爷老太太也时常念叨姑娘,总担心姑娘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舒心,又不能写信,怕被有心的人截获,暴露姑娘行踪给姑娘带来危险,老太太信佛,便经常为姑娘念经颂佛,祈祷姑娘平安顺遂。”
苏灵泽听着很感慨,她的母亲叶双卿是二老最小的女儿,也是最疼爱的小棉袄,她从小跟着老太太礼佛,苏灵泽出生后,收到各种佛经佛牌佛珠,但是她始终不信佛,实在是老太太和叶双卿人生一大憾事。
苏灵泽接着说道:“几位舅舅都喊好吧。”
石保道:“都好的。大爷经营绸缎庄,生意不错,和大奶奶夫妻琴瑟和鸣。二爷沉迷棋道,经常与人切磋,与二太太也算相敬如宾。三爷的话他总想出去闯荡,让二老十分头疼,三太太也不管,但是三爷很听三奶奶的话,不会闹得太凶。”
石保接着道:“今年开始大郎跟着大爷学着经营绸缎庄,二郎好读书,学业很好,虽然不能科考,也不气馁,三郎学了三爷的脾气,也嚷着要闯荡江湖,三太太虽然不管三爷,但管的三郎挺严的,三郎总是被三太太收拾的狠,也不敢真的离家弃业。四小姐开始说亲家了,老太太和二奶奶很上心,四小姐蕙质兰心,相信定能定一门好亲事。五小姐年纪小,活泼好动,很讨三爷喜欢。”
石保又道:“倒是大郎的孩子舒哥儿去年冬天发了水痘,大爷按着姑娘以前说的办法接种了牛痘,很快就结痂,没生什么大病。二郎的孩子前两天学会走路了,三郎的妻子刚刚怀了孕,三郎也收心不少。总得来说,一家和顺其乐融融。”
石保在没见过苏灵泽之前,总是听老太爷老太太夸奖自己的外孙女,说小时候四姑娘得了水痘,发高热,几天都没好,全家人都担心得不得了,是这位外家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来了什么浓液,把四小姐的脓痘挑开,拿那浓液抹抹,这事被大人们知道了,落了不少埋怨,但是第二天四小姐的脓痘就结痂了,没两天就好了,叶家为了验证苏灵泽的办法有用,花费了些时间,找了几个得了水痘的孩子试验她的办法,真的有奇效。后来这种办法被官府收走,不知道救了多少孩子。因着这层关系,叶家的生意又上了一个台阶。叶家每个人都觉得这个孩子有神异之处,要不小小年纪就能治疗水痘,这可是古往今来多少名医都没有做到的。
宣家灭门之时,苏灵泽只有六岁,小小年纪的人在这十年间竟然创下了现在这份家业,不可谓不神奇。
石保第一次见苏灵泽的时候,理解了这句诗,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了解了苏灵泽的产业后,与惊为天人的容貌相媲美的还有她鬼才般的经商天赋。近几年出现的烈酒、玻璃、水泥、千里眼等等,都是历史不曾论证过的东西,还有许多新奇的吃食、女子妆面、穿戴,层出不穷的点子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石保回神,又说道:“这次出门前,老太爷特地吩咐我告诉姑娘一声,大爷可能下个月要来东华府,参加一个月后举办的博览会。”
苏灵泽大概猜到他们的用意,大概率是想借着这次博览会见见自己,她立即笑着说道:“是吗?叶家准备参投哪个项目?”
什么是参投石保不懂,他想了想诚实地说道:“小的不太懂这方面。”
苏灵泽点头,又想起来一件事:“石三哥今年怎么晚了两天才到,就算从府城转站这里,也用不了两天,是出发时叶家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
石保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想了想才说道:“是路上遇到一支比较奇怪的车队。”
苏灵泽问道:“怎样的奇怪法?”
石保回忆了一下:“我们遇到他们时正好在京城到东华府的必经之路上,也就是南环到广志这一段路,这一行人行进的方向和我们是重叠的,但他们速度很慢,领头的是一位很年轻的后生,跟着他的那些护卫从装备到列队看着很像军人,马车里还有一位一直没露面,但从护卫拱卫马车的架势来判断这一位应该才是重点,还有就是这马车的规制应该很高,小人见识有限,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级别。”
苏玲则点头。
石保继续道:“而且他们很警惕,我们的车刚靠近,就被对方驱离,我们只好远远地跟着,即使我们只同行了一两天,也被他们盘查几遍,后来到了一处分叉口,我们就选择了远离他们,绕点远,所以才完了两天。”
苏灵泽沉吟不语。
石保不懂苏灵泽为什么问这些,但他也不问,只站在一旁等着。
苏灵泽知道石保也不知道更多,便不再多问了:“多谢石三哥告诉我这许多,石三哥先去休息吧。”
石保躬身退下。
苏灵泽单从这些简单的信息也推断不出什么有用的,昨晚没睡好,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太清醒,她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准备眯一会儿,恍惚间听见有人进来又出去,她想醒过来,转眼就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灵泽被阳光晃着醒过来,她懒懒地伸了一下腰,舒服地哼哼唧唧。
突然一声轻笑声吓了她一跳,差点把腰抻着。
来人悠闲地喝了一口茶水,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似笑非笑,连着不可方物的美点到为止的艳,这真正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苏灵泽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才算真正醒神了。
来人用手撑着头,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脸颊,好整以暇地等着。
苏灵泽拿起她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才开口道:“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不是不愿意在外面那些人前露脸吗?”
来人叫孟听雨,是妙庄的当家,也是苏灵泽的情报官。
孟听雨看了眼茶杯,说道:“你真是不讲究。”
苏灵泽瞥了她,说道:“我又不嫌弃你。”
孟听雨沉默了一下,带着万千思绪地感慨道:“你要是嫌弃我,也不会把那么不堪的我带回来,还让我经营妙庄了。”
苏灵泽沉默了一下,轻轻地牵起她的手,伸手擦了擦她的眼角:“人生在世,就如身在荆棘之中,女子的人生更是如此,我只是在你需要帮助的出现而已,最关键的还是你自己。”
孟听雨回握:“你总是这样,即使口头感慨一下,你也得把自己摘出去,真是扫兴。”
虽然这么说,孟听雨还是笑着的。
苏灵泽挨着她坐下,温暖的阳光笼罩着两人,温馨又舒适。其实由于保密性,她们一年之中见面的次数很少,所以这次孟听雨特意来田庄,一定有必须来的理由。
苏灵泽轻轻地靠着她,说道:“刚刚我听别人说,他在来东华府的必经之路上,遇到一支车队,看着不是商队,更像官府的车队,你那里有什么消息?”
孟听雨想了下,说道:“前几天京城来过一次消息,其中一条就是身为户部侍郎的尹通已有十数天没有出现过,不论是京城的妙庄还是其他他经常出现的地方。”
苏灵泽呢喃:“尹通。”
孟听雨道:“尹通是当今圣上的姑姑康宁公主的独子,千娇万宠地长大,皇亲国戚的消息很难打听,公开的信息是这个人凭着公主妈的关系进了户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他的风评不太好,大部分人认为以他的才能不足以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
“……但是还有一种没有被证实的消息,去年肆虐长兴府和甘宁府的水患,是他筹措的赈灾银子,避免两府百姓流离失所,正是因为他办成了这件事,圣上才提拔他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
苏灵泽深思:“我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孟听雨点头:“当今朝堂还算吏治清明,仅仅凭借公主的关系,尹通应该坐不上户部侍郎的高位。”
孟听雨问道:“你觉得尹通到东华府来是为了什么?”
苏灵泽道:“最大的可能是冲着一个月后的博览会来的。”
孟听雨道:“极有可能。尹家做为昌盛了数百年的大家族,到了我朝却沦落到了后继无力的地步,相比于仍然鼎盛的陈家在我朝已经出了两任宰相,入朝为官的能人后辈也不少,以及莫家以文历世,门生遍布,去年科举进士,在榜的一甲二甲中近半都是莫家的门生,状元正是莫家嫡出的子弟,还有虽然名声不显却实际操控着海运和漕运的杨家。这四大家族中尹家已处于明显的劣势,尹通的父亲尹昭是一位文史奇才,据说尹昭曾被他的老师当世大儒推荐为先帝的一篇策论注释,被先帝大为赞赏,引得朝廷内外争相传阅,此后他每出一篇诗文策论,总被文人墨客传抄解析,康宁公主就是被他的才华倾倒,才下嫁入尹府,可惜天妒英才,尹昭不到而立便生了场重病,撒手人寰了。尹家尹昭这一辈只出了他一个惊才绝艳的,其他尹家人逍遥放纵贪图享乐,都没什么出息,而尹通在诗词文章上也没有他父亲的才华,也有一种说法他在官场上虽然遇到的阻力不小,但都没给他造成什么困扰,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苏灵泽微微皱眉,心道:这是一个玩政治的,麻烦了。
东华府地处东部偏远之地,原本荒凉偏僻经济落后,这几年突然得了长足的发展,出现了历朝历代很多前所未有的新鲜事物,刚开始户部可能注意不到每年税收都在吊车尾的一个地方,最重要的是新皇登基,朝廷内部动荡不安,待到吏治清明之时,户部才发现东华府的税收逐年递增,而且幅度越来越大,上呈御览,东华府这个地方才算走到了皇帝面前。
恰恰这个时候东华府知府朱延旭上一份奏折,附带一份规划书,便是东华府准备筹办博览会的计划书。
博览会前所未有,苏灵泽想着若是博览会只在东华府举办,惠及的商户很有限,若是有朝廷背书,参会的商户会更多,商户们更放心。
朝廷的答复年前就到了,过了三个月,朝廷派的官员也到了。
苏灵泽想了想,说道:“尹家想挽回颓势,尹通是关键人物,他这次来,恐怕是带着政治目的的,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苏灵泽又说道:“我担心给朱知府带来麻烦。”
孟听雨一听,很是认同,现在很多事情变得不明朗起来,是要早做准备。
苏灵泽突然想起来孟听雨到田庄来还有事情要说,便问道:“你一般不离开府城,今天来这里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孟听雨说道:“以前你也不在庄子上过生辰,来这里为了给你说声生辰快乐。”
苏灵泽笑弯了眼,像暖阳一样温暖。
孟听雨不想打断她的笑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一封密信递给了她。
苏灵泽打开一看,笑容立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