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云珏韩被再次被送进质询室,一场长达10个小时的试探、询问在这件原本为化学实验室的地方进行着。
“姓名。”
“云珏韩。”
“年龄。”
“十七。”
“性别。”
她扯了扯染着焦灰的校服领口:“需要脱衣验证?”
审讯官敲笔的动作一顿,钢笔尖在笔录纸上洇出墨团:“三月十六日晚八点四十七分,你翻墙离开西环高中的监控记录显示——"他推过来一张截图,"这是去风泽村的近道,为什么冒险走山路?”
“阿婆的降压药吃完了。”她垂眸抠弄指甲缝里的血痂,“村诊所王大夫每周五会进新货。”
‘真孝顺。审讯官忽然倾身,袖口蹭过桌面的硝酸银污渍,“那为什么你的手机,”他甩出物证袋,碎裂的屏幕上还沾着徐漾卿的血迹,“会出现在死者徐漾卿的贴身衣物里?”
云珏韩的睫毛颤了颤。记忆闪回至爆炸前十分钟——
徐漾卿把她推进通风管时,指甲掐进她掌心:“报警需要实时定位,你的手机没被监控。”
而现在,她盯着物证袋白色的手机壳:”徐漾卿说她比较擅长和警察叔叔们沟通,她来接电话。
“拆SIM卡还怎么沟通?审讯官突然亮出照片,手机卡槽赫然空无一物。
审讯室的排风扇骤然停转。
云珏韩的喉结动了动,她想起徐漾卿最后的拥抱——那个过分用力的、硌得她肋骨生疼的拥抱。
“或许她怕被抢?藏起来了?”她听见自己说,“毕竟那晚非常危险。”
“那晚你折返现场,就为给死者收尸?”审讯官突然调出操场监控,画面定格在她跪在血泊里的瞬间,“还是说——”他放大她校裤口袋的轮廓,“你要找的东西,比人命更重要?”
十指在桌下绞成死结,云珏韩的余光扫过单面镜。她知道那里坐着微表情专家,正分析她每块面部肌肉的震颤。
“我回去是因为……”她突然抬眼,瞳孔在强光下缩成针尖,“我将我的奖学金放在了徐漾卿那里,那是阿婆的救命钱。”
钢笔尖"啪"地折断。
审讯官腮帮的咬肌鼓了鼓——这是今晚他第一次失态。云珏韩赌对了,这群人根本没查到徐漾卿帮她伪造的消费记录。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审讯官摔门而出。云珏韩靠在冰凉的铁椅上,听着门外隐约的争吵:
“……手机芯片找到了在小花园的西侧……”
“……校园卡消费记录与风泽村诊所收据匹配……”
她轻轻摩挲裤缝里的凸起——那是徐漾卿昏迷前塞给她的微型存储器,云珏韩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只知道它沾着血和薄荷糖的甜腥。
一天后,云珏韩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
“云珏韩,徐漾卿依旧被家人送去火化了。你……看开点,我看过监控,你们是情侣吧。他们那群直男看不出来,我可不是这么笨的人。虽然我只是一个实习生……”
“你是【他】的人吧。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夏萱啦~你可以叫我小夏姐姐~”夏萱笑的极其明媚那副样子和当初云珏韩初见时一模一样,“我这一身是不是很嫩。”
“原来……好的,我很好奇那位带你们来的叫什么名字?”
“他啊,哎,我以为你会问我一些别的,比如……”
“比如他为什么开枪?我知道你们只是听命而已。我不在乎了。斯人已逝,我要走我自己的道路。”
“我才不信。不过这和我没有关系,他的名字是江夺。我记得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太秀气了,为此还和他姐姐说了好多次。至于为什么和他姐姐说,那当然是因为他父母生下他就死了。他的名字是他姐姐取的。他从小和king一起长大的。是不是看出来,我觉得他还蛮帅的。好了,不说了我得回去了。接下来你应该会被安排在云港教育学院附属中学。这次重建需要一些时间,后续西环大概率不会再开放招生了,一代王牌学校陨落,看来西环的【遗孤】们得焦头烂额了。拜拜了,我相信很快会再见的。”
“再见。”
再这之后,云珏韩被送回风泽。可是那里早就没有了活人,一片狼藉。一走进村,云珏韩整个人愣在原地。
张翼德跪在村口的石碑前,十指深深抠进泥里。他的哭声已经哑了,只剩喉咙里漏出的气音,像被踩碎内脏的野兽。
“全死了……连看门的老黄狗都被钉在祠堂梁上……”他忽然抓起一把焦土塞进嘴里,混着血沫咀嚼,“他们连三个月大的婴儿都……”
焦黑的槐树枝桠刺破浓雾,枝头挂着半截碎花裙——云珏韩认出是张家阿婆端午时穿的那件。云珏韩立马跑回屋子。其实不全靠近就能看到被烧的焦黑的砖房。
冲进楼,里面什么都不剩了,阿婆就像徐漾卿一样,连一具骸骨都没有为云珏韩留下。
原本阿婆躺着的床上只剩一张照片。
云珏韩蹲下身,从废墟里抽出半张烧卷的照片。画面上是西环高中的槐花树,树下两个少女并肩而立——徐漾卿的侧脸被火舌舔去,只剩她自己笑得像个傻子。
整个风泽村里没有一个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