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兰只花两分钟就理解了他为什么这么说。
具体表现为,她终于找到了一大片、干的、红土壤,打算在这里大施手脚时。
两株草异口同声地大喊:“不要祝余!”
她眨了两下眼睛,只花几秒就做好了撒谎的心理工作和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工作素质:“谁说他是祝余,他不是祝余。他是祝语,是我们的福星。”
“他就是,”其中一株草颤抖着说,“他那生人勿近的气势,那高贵冷艳的气质,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气味,都在透露着他那不可高攀的身份。”
“这么可怕吗?”李泽兰把种子捏到鼻边闻了闻,并没有他口中“令人头皮发麻的气味”,只是普通的种子气味,和别的种子没什么两样。
“你放弃吧,你种不活的,他根本就不想活,我已经看见你们的未来了。”另一株草说。
“就是,种这里干什么,晦气。”两株草配合默契,一唱一和。
李泽兰原地停了几分钟,心中有些愧疚。
毕竟成人之美是她想做的,可是她也想回家,这些草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在阻挠她做这件事。如果她为了别的草而去耽误自己的进度,她就真的人老珠黄回不去家了。
家里还有小华呢。
而这些草,只是她漫长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这些过客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还劝她放弃,还用精神力量打压她。
不可以。
她蹲下身,打了那两株草几下:“种他会让你们死吗?”
“那倒不会,只是······”
“那不就完了,”没有性命之忧,李泽兰没耐心地打断,不打算继续再说废话了,“如果你们无法改变环境的话,那就改变自己吧。不要管我,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别从我身上找道德。”
她扒开一个小坑,把祝余轻轻地放进去,表面撒了一层土,拿出来诸葛富贵送给她的水球往那捏了一个。
“好好长大哦,祝余小草。”
来草球的第一件正事做完。
诸葛富贵说做完这些就没什么需要的了,她很放心地一走了之,回房间睡觉。
她很有信心,她就只睡十分钟,不会像上次一样睡一个月的。
刚埋下去的种子让周遭的草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茎电波,波动很明显,翻译下来就五个字。
你没听见吗?
“啥玩意,谁在费体力去弄茎电波,是你吗阿强?”
“我会说话,我弄那干啥,是小利吧?”
“不是我,是xx。”
“······”
排除了一圈,一众种子把目光投向了刚播下去的那颗疑似祝余的种子。
阿强:“不可能吧,祝余什么时候跟尔等凡种交流过?”
小利:“问问不就知道了,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去问,我出剪刀。”
阿强:“我出布。”
小利:“死鬼,就知道你最爱人家了~”
被夸让阿强一时膨胀到不能自已,他用了曾几何时拉屎的劲发出四个字:听见什么?
紧接着各个草又收到了五个字:她叫我校草。
“······”
阿强朝着小利吹了一口气:“我觉得他真不是祝余,这个种子真够自恋的。祝余哪里是自恋,是自大自狂,总之怎么可能这么委婉,被个阿姨夸的找不着北?”
被阿强这么一分析,小利十分有骨气地冲种子发出茎电波:
大哥,是小草,三声哦。
阿强傻了一下:“利,你发了整整八个字,不要命了吗,什么东西比你的健康成长还重要?还有亲爱的,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小利十分自豪地吹吹自己的刘海:“什么事情?”
“我们说话,他能听见。所以不用特意发茎电波给他,只有他这种不会发声的低阶种子才需要发茎电波。”
嘻嘻。
种子发来意味不明的两个字。
“真想给他一巴掌。”小利愤愤不平。
“过两天吧,”阿强低下头颅,有些挫败,“看看他究竟是祝余还是祝语。要是祝语的话就给巴掌,要是祝余的话就把脸给他。”
——
“舒服。”李泽兰躺在床上,第一次什么都不用想。
那些做不完的工作,永远找茬的老板,找她吐槽的小情侣,全部都没了。
她闭上眼睛。
然后她就梦到了祝余。
祝余不同于以往的嚣张跋扈,看上去似乎很落寞。
她在梦里,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祝余似乎听到了她走近的声音,眼睛澄澈地望向她,眼圈红红的,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开口:“李泽兰。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尽管是在梦里,尽管这些都是假的,但是莫名其妙听见讨厌的人担心自己,也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李泽兰在梦里还是那个世界的长发如瀑,她一撩头发,将自己的二十七年不曾有过的娇羞展现出来:“怎么了嘛,离开我是不是发现少了些什么。”
“没心肺的东西,你那个策划案还没给我。”男人眼眸如墨,眼圈红看上去自己熬夜熬的,她突然意识这种虚弱的样子根本就不是担心她,还有可能是熬夜熬的。
“你那个策划案还没给我。”如同厉鬼般熟悉的声音,从地狱中传过来。
“啊!!!”
她从睡梦中惊醒,一点困意也没了。
“醒了,”诸葛富贵在她房间的桌子上泡茶,非常有耐心地问,“喝点不?”
李泽兰敲敲脑袋,有些发沉,她猛问:“我睡了多久?”
诸葛富贵比了一个食指。
“又一个月?”李泽兰双手捂住嘴巴,不可置信。
“一天,”诸葛富贵把热水倒进壶里,并不意外,“看来你已经适应草球的时间了,倒过时差来了。”
李泽兰这才浅浅地松了一口气,问:“不是说我们只能喝自己的口水吗,富贵老师,怎么还能改善生活喝茶了,这么奢侈?这茶叶,是哪位老师吐出来的?”
“老刘,他们这些当官的好茶叶都多,他现在变成草不能喝了,就忍痛给我了。我想着你来草球一趟不容易,请你喝点好的吧。还有,你不要把这些即将入口的东西说的这么恶心好不好,你还喝不喝了?”
这个诸葛老头,那天说鸡蛋是吐出来的,这么恶心她,她说了反而又不行了。
不过说这些恶心的话,似乎只能恶心到别人,自己一点都不受影响。她现在竟然能坐下来喝一杯老刘老师吐出来的茶叶,而诸葛老师下嘴却有些犹豫,似是被她这句话给影响到了。
这么想来,她又记起了一件事。
那个噩梦还萦绕在脑畔。
竟然有这么多的记忆是关于那个上司狗,李泽兰在心里鄙夷自己。
“咱公司食堂出新品了小泽!”草莓兴奋地告诉她。
“什么新品!”公司仅有那几样口味都吃腻了,竟然还会研发新菜单。
“鳕鱼!啊啊啊虽然大概率还是预制菜,但是好歹是换花样了。”
本来就喜欢吃鱼的李泽兰眼睛放光,眼巴巴地坐在工位上等下,祝余过来捣乱了几次她也完全不生气,还很高兴地说了好几次“好的老板”,把祝余弄得很惊讶。
终于等到了中午,终于等到了鳕鱼。
没想到祝余那厮坐在她的斜对面。
他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鳕鱼,皱了皱眉:“公司食堂这么不卫生吗?”
李泽兰夹了一口鳕鱼塞到嘴里,感受它在口腔中化开的样子。
祝余还在皱眉。
等李泽兰吃了一半,他一筷子都没动,只是看着她说了一句,眉头皱的很深:“第一次看见有人吃蛆吃的这么开心。”
没有人会知道那一刻的感觉,没有人。
李泽兰嗓子眼里的那口鱼没咽下去,在咳嗽的时候听见有人跟他说:“祝余,那是鳕鱼,只是蒸的没那么好看。”
祝余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口。
等到他吃完了。
李泽兰的半个鳕鱼还是没动,不仅她,她周围人凡是听见祝余那句话的都没有把鳕鱼吃完。
从那以后,她就更加恨祝余了。
“朋友,你喝完就把茶杯放下了,不要咬着杯子。老刘说这杯子可是清朝光绪年间的。”诸葛富贵心疼地看着她嘴里的茶杯。
“假的,这花纹不正。”
“哦,那你咬着吧。”诸葛富贵顿时不心疼了。
“我离开草球的时候能不能带着它?”李泽兰轻轻放下杯子,友好地看着他,“就当我来草球的纪念品。”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懒懒!”他愤愤地夺回杯子,瞪了她的寸头一眼,“我没头发也就算了,你年纪轻轻怎么头发长得这么慢,就跟酒酒说的刚从监狱里出来一样。”
“你管我呢。”李泽兰倒不在意发型,反而觉得她这种街溜子的发型很酷,也不用总是打理,“不过我们两个这样闲聊算偷懒吧,过去几天了?”
诸葛富贵又比了一个一。
一天倒是无伤大雅,她给祝余选址是干地,两天时间不用浇水。她又悠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没想到在地球喝不到的功夫茶,在草球喝到了。
诸葛富贵站起来,表情像是便秘,然后,他哀嚎道。
“是一百天!!!!!
我的宝贝们!!!!!!
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