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泽兰只花两分钟就理解了他为什么这么说。

    具体表现为,她终于找到了一大片、干的、红土壤,打算在这里大施手脚时。

    两株草异口同声地大喊:“不要祝余!”

    她眨了两下眼睛,只花几秒就做好了撒谎的心理工作和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工作素质:“谁说他是祝余,他不是祝余。他是祝语,是我们的福星。”

    “他就是,”其中一株草颤抖着说,“他那生人勿近的气势,那高贵冷艳的气质,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气味,都在透露着他那不可高攀的身份。”

    “这么可怕吗?”李泽兰把种子捏到鼻边闻了闻,并没有他口中“令人头皮发麻的气味”,只是普通的种子气味,和别的种子没什么两样。

    “你放弃吧,你种不活的,他根本就不想活,我已经看见你们的未来了。”另一株草说。

    “就是,种这里干什么,晦气。”两株草配合默契,一唱一和。

    李泽兰原地停了几分钟,心中有些愧疚。

    毕竟成人之美是她想做的,可是她也想回家,这些草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在阻挠她做这件事。如果她为了别的草而去耽误自己的进度,她就真的人老珠黄回不去家了。

    家里还有小华呢。

    而这些草,只是她漫长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这些过客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还劝她放弃,还用精神力量打压她。

    不可以。

    她蹲下身,打了那两株草几下:“种他会让你们死吗?”

    “那倒不会,只是······”

    “那不就完了,”没有性命之忧,李泽兰没耐心地打断,不打算继续再说废话了,“如果你们无法改变环境的话,那就改变自己吧。不要管我,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别从我身上找道德。”

    她扒开一个小坑,把祝余轻轻地放进去,表面撒了一层土,拿出来诸葛富贵送给她的水球往那捏了一个。

    “好好长大哦,祝余小草。”

    来草球的第一件正事做完。

    诸葛富贵说做完这些就没什么需要的了,她很放心地一走了之,回房间睡觉。

    她很有信心,她就只睡十分钟,不会像上次一样睡一个月的。

    刚埋下去的种子让周遭的草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茎电波,波动很明显,翻译下来就五个字。

    你没听见吗?

    “啥玩意,谁在费体力去弄茎电波,是你吗阿强?”

    “我会说话,我弄那干啥,是小利吧?”

    “不是我,是xx。”

    “······”

    排除了一圈,一众种子把目光投向了刚播下去的那颗疑似祝余的种子。

    阿强:“不可能吧,祝余什么时候跟尔等凡种交流过?”

    小利:“问问不就知道了,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去问,我出剪刀。”

    阿强:“我出布。”

    小利:“死鬼,就知道你最爱人家了~”

    被夸让阿强一时膨胀到不能自已,他用了曾几何时拉屎的劲发出四个字:听见什么?

    紧接着各个草又收到了五个字:她叫我校草。

    “······”

    阿强朝着小利吹了一口气:“我觉得他真不是祝余,这个种子真够自恋的。祝余哪里是自恋,是自大自狂,总之怎么可能这么委婉,被个阿姨夸的找不着北?”

    被阿强这么一分析,小利十分有骨气地冲种子发出茎电波:

    大哥,是小草,三声哦。

    阿强傻了一下:“利,你发了整整八个字,不要命了吗,什么东西比你的健康成长还重要?还有亲爱的,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小利十分自豪地吹吹自己的刘海:“什么事情?”

    “我们说话,他能听见。所以不用特意发茎电波给他,只有他这种不会发声的低阶种子才需要发茎电波。”

    嘻嘻。

    种子发来意味不明的两个字。

    “真想给他一巴掌。”小利愤愤不平。

    “过两天吧,”阿强低下头颅,有些挫败,“看看他究竟是祝余还是祝语。要是祝语的话就给巴掌,要是祝余的话就把脸给他。”

    ——

    “舒服。”李泽兰躺在床上,第一次什么都不用想。

    那些做不完的工作,永远找茬的老板,找她吐槽的小情侣,全部都没了。

    她闭上眼睛。

    然后她就梦到了祝余。

    祝余不同于以往的嚣张跋扈,看上去似乎很落寞。

    她在梦里,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祝余似乎听到了她走近的声音,眼睛澄澈地望向她,眼圈红红的,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开口:“李泽兰。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尽管是在梦里,尽管这些都是假的,但是莫名其妙听见讨厌的人担心自己,也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李泽兰在梦里还是那个世界的长发如瀑,她一撩头发,将自己的二十七年不曾有过的娇羞展现出来:“怎么了嘛,离开我是不是发现少了些什么。”

    “没心肺的东西,你那个策划案还没给我。”男人眼眸如墨,眼圈红看上去自己熬夜熬的,她突然意识这种虚弱的样子根本就不是担心她,还有可能是熬夜熬的。

    “你那个策划案还没给我。”如同厉鬼般熟悉的声音,从地狱中传过来。

    “啊!!!”

    她从睡梦中惊醒,一点困意也没了。

    “醒了,”诸葛富贵在她房间的桌子上泡茶,非常有耐心地问,“喝点不?”

    李泽兰敲敲脑袋,有些发沉,她猛问:“我睡了多久?”

    诸葛富贵比了一个食指。

    “又一个月?”李泽兰双手捂住嘴巴,不可置信。

    “一天,”诸葛富贵把热水倒进壶里,并不意外,“看来你已经适应草球的时间了,倒过时差来了。”

    李泽兰这才浅浅地松了一口气,问:“不是说我们只能喝自己的口水吗,富贵老师,怎么还能改善生活喝茶了,这么奢侈?这茶叶,是哪位老师吐出来的?”

    “老刘,他们这些当官的好茶叶都多,他现在变成草不能喝了,就忍痛给我了。我想着你来草球一趟不容易,请你喝点好的吧。还有,你不要把这些即将入口的东西说的这么恶心好不好,你还喝不喝了?”

    这个诸葛老头,那天说鸡蛋是吐出来的,这么恶心她,她说了反而又不行了。

    不过说这些恶心的话,似乎只能恶心到别人,自己一点都不受影响。她现在竟然能坐下来喝一杯老刘老师吐出来的茶叶,而诸葛老师下嘴却有些犹豫,似是被她这句话给影响到了。

    这么想来,她又记起了一件事。

    那个噩梦还萦绕在脑畔。

    竟然有这么多的记忆是关于那个上司狗,李泽兰在心里鄙夷自己。

    “咱公司食堂出新品了小泽!”草莓兴奋地告诉她。

    “什么新品!”公司仅有那几样口味都吃腻了,竟然还会研发新菜单。

    “鳕鱼!啊啊啊虽然大概率还是预制菜,但是好歹是换花样了。”

    本来就喜欢吃鱼的李泽兰眼睛放光,眼巴巴地坐在工位上等下,祝余过来捣乱了几次她也完全不生气,还很高兴地说了好几次“好的老板”,把祝余弄得很惊讶。

    终于等到了中午,终于等到了鳕鱼。

    没想到祝余那厮坐在她的斜对面。

    他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鳕鱼,皱了皱眉:“公司食堂这么不卫生吗?”

    李泽兰夹了一口鳕鱼塞到嘴里,感受它在口腔中化开的样子。

    祝余还在皱眉。

    等李泽兰吃了一半,他一筷子都没动,只是看着她说了一句,眉头皱的很深:“第一次看见有人吃蛆吃的这么开心。”

    没有人会知道那一刻的感觉,没有人。

    李泽兰嗓子眼里的那口鱼没咽下去,在咳嗽的时候听见有人跟他说:“祝余,那是鳕鱼,只是蒸的没那么好看。”

    祝余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口。

    等到他吃完了。

    李泽兰的半个鳕鱼还是没动,不仅她,她周围人凡是听见祝余那句话的都没有把鳕鱼吃完。

    从那以后,她就更加恨祝余了。

    “朋友,你喝完就把茶杯放下了,不要咬着杯子。老刘说这杯子可是清朝光绪年间的。”诸葛富贵心疼地看着她嘴里的茶杯。

    “假的,这花纹不正。”

    “哦,那你咬着吧。”诸葛富贵顿时不心疼了。

    “我离开草球的时候能不能带着它?”李泽兰轻轻放下杯子,友好地看着他,“就当我来草球的纪念品。”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懒懒!”他愤愤地夺回杯子,瞪了她的寸头一眼,“我没头发也就算了,你年纪轻轻怎么头发长得这么慢,就跟酒酒说的刚从监狱里出来一样。”

    “你管我呢。”李泽兰倒不在意发型,反而觉得她这种街溜子的发型很酷,也不用总是打理,“不过我们两个这样闲聊算偷懒吧,过去几天了?”

    诸葛富贵又比了一个一。

    一天倒是无伤大雅,她给祝余选址是干地,两天时间不用浇水。她又悠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没想到在地球喝不到的功夫茶,在草球喝到了。

    诸葛富贵站起来,表情像是便秘,然后,他哀嚎道。

    “是一百天!!!!!

    我的宝贝们!!!!!!

    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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