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赶了出来,宫殿空荡荡的。
红烛还没有燃完,每个角落里都摆放着一盏羊角烛灯,将黑暗驱散殆尽。
寂静的夜里,宫殿火炉里的柴火烧的很旺,即使外面风雪交加,室内依旧温暖如春。
淡淡的松炭香弥漫着整个宫殿,不似之前宁雪身上的梨花香那般清雅,也不至于闻着呛人。
随着人的离开,苏枝脸上并没有露出开心的神色。
她披着厚重的披风,下了软榻,脚下踩着的是铺着价值千金的狐裘毯子,毛茸茸温软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在苏枝的记忆中,她无疑是女皇最疼爱的皇女。
吃穿用度无不是最好的。
可偏偏拿了一手好牌,打了稀巴烂。
天之骄女最后落得一个惨死的结局。
不得不令人感到唏嘘。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她代替了三皇女的身份,自然要用这个身份干一番大事业,才不枉她来这个世界走一遭。
苏枝眼神不自觉落到了大殿外,外面白雪皑皑,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又想起了宁雪,宁雪现在成了傻子,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好事。
可是一想到少女离别时的最后一个眼神,是那么的无助可怜。
“娘亲。”
少女的声音还在苏枝耳畔回绕,像魔咒一般一遍又一遍提醒着她,一点点撬开她冷血无情的心。
此时苏枝眉头紧锁,拧成一个川字。
“这么冷的天,你让宁雪跪在外面,你就不怕她冻死吗?”
小神官飞到苏枝面前,一本正经说道:“要是宁雪真的冻死了,你可是又干了坏事一件。”
却没有想到苏枝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不在意说道:“那就让她冻死算了。”
神官:“…”
小神官围着苏枝转了几圈,停下来之后气呼呼道:“苏枝,你太没有人性了,那好歹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呀。”
昏昏烛火下,那张清冷的美人脸好似千年不化的冰川,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感。
苏枝黑白分明的眼瞳闪过一丝讥笑,那洞悉事态的眼神似乎将小神官心里的小心思看个透彻。
她淡淡道:“小神官,她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了?”
“方才你没有看到她想掐死我吗?”
小神官说:“你这不是没死吗?”
苏枝冷眼瞧了一眼小神官,锐利清冷的眼神吓得它不敢再出声。
话刚落,宫殿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殿下,质子他发高烧了,昏迷不醒。”
咚咚咚,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响。
苏枝闻言,脸上无动于衷,她漫不经心拨弄着头上的发簪。
这下子轮到小神官急得不行。
“苏枝你要是不救人,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苏枝笑盈盈道:“我-不-后-悔。”
眼见硬的不行,小神官只能来软的。
小神官立马改变了高高在上的态度,一脸讨好道:“枝枝姐姐,好歹是一条人命,要不去瞧瞧?”
面对小神官突然转变的态度,苏枝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苏枝并没着急答应下来,反而挖苦自己道:“我可是一个不近人情的坏女人,怎么可能做救人的好事呢。”
小神官嘴上像抹了蜜,哄着苏枝,“枝枝姐姐人美心善,人最好了,像仙女姐姐那般。”
苏枝笑意盈盈道:“不,我就是个坏女人。”
小神官道:“不,枝枝姐姐是心底好的小仙女。”
苏枝也不是那般不近人情的人,立马给了小神官台阶下,“既然小神官都夸我是仙女了,那好吧,我就去看看。”
小神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总算把人哄好了。
侍女跪在大殿门口,双手不停敲着象牙殿门。
吱呀一声——
大门被打开,寒风卷着点点白雪灌入宫殿里。
急促的敲门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夜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安静的只剩下寒风的呼啸声。
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让苏枝倒吸了一口冷气。
真冷呀。
明明加了一层厚重的狐裘,站在殿外依旧感到寒冷。
“你也知道冷呀,这么冷的天,你竟然让宁雪跪在外面,苏枝你的心比冰还要冷,比石头还硬。”小神官得知苏枝心里的想法,气呼呼道。
“闭嘴。”苏枝用神识与小神官交流着。
耳畔传来了一声稚嫩声,“哼,闭嘴就闭嘴。”
耳畔没有括噪的声音就是好。
苏枝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狐裘,从鼻翼间呼出的气像一缕烟立马飘散在空气中。
外面黑漆漆一片,不远处的假山上覆上了一层皑皑白雪,长廊上的红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欲坠。
她低垂着头,只见一位婢女跪在大殿外面,清秀的脸冻得通红,身子瑟瑟发抖。
“发生了何事,那么吵。”
少女的嗓音清冷,从侍女头顶飘落。
入眼的是一双绣工极为精美的雀头履,上面是绣娘用金线一针一织绣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十分逼真。
抬头由下往上看,一位身披狐裘的少女站在大殿门槛内,三千发丝散落在两肩,眉眼冷傲,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点点风雪落在她发梢眉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如同天上的皎月,清冷高贵。
只不过眼神锐利冰冷,似乎一眼就能看穿人心底的想法。
上位者才有的气势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草包上。
虽然侍女心里有疑虑,但是她并没有吱声,仅看了一眼,她便低垂下头,不敢再抬头。
“殿下,质子她发高烧昏倒了,奴婢害怕闹出人命,所以才敲门,惊扰殿下睡眠,奴婢该死。”
侍女跪在地上如实禀告。
话落,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侍女的身上。
侍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似乎对她感到格外恐惧。
也不知道三皇女听到这番话会不会觉得她大题小做,要是她生气了怎么办,以三皇女残忍的手段,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苏枝搜寻了脑海里的记忆,原主印象身边的贴身丫鬟有两个人,一个名叫香草,一个名叫香雨。
而如今跪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个婢女,那么另一个婢女去哪里了?
苏枝虽然身为皇女,但是她刁蛮恶毒,对身边的下人婢女非打即骂,用恶毒的手段折磨人是时有的事,身边的人早已心生怨怼,说不定另一个婢女为了逃离这个地方,朝大皇姐通风报信去了。
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她恐怕会遭到百官弹劾,说不定女皇又一次对她感到失望。
长此以往,她恐怕地位不保,毕竟女皇再怎么宠爱原主,耐心也是有限的。
毕竟宁雪虽为质女,但好歹也是一位皇女,只不过是不受宠被打发到魏国为质。
要是她真的死了,恐怕楚国会以此为借口引起两国交战。
此时夜寂静,唯有寒风的声音在耳畔呼啸着。
苏枝思索着该如何面对危机的来临。
这宁雪不是傻了吗
一个傻子的话有谁会相信。
况且这个傻子对她毫无防范之心。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苏枝的沉默如同一把悬挂着的利刃架在香草脖子上。
真是奇怪,要是换作平时三皇女早就命人打死她厌恶的人。
而如今质女惹她生气,只是被赶出来。
现在三皇女听到她禀告,面色如常,让人猜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这诡异的异常,让香草背脊爬上了一层寒意。
平时三皇女大大咧咧,刁蛮恶毒,像是被泡在蜜罐里长不大的孩子。
而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光是站在大殿门口,身上散发着不容忍忽略的压迫气势。
要是被三皇女知道香雨跑到大皇女那里通风报信,以三皇女的脾气不得扒了香雨的皮。
而现在她只能在心里默默为香雨祷告,希望这件事情不要被人发现。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香草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苏枝眼神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香草,淡淡道,“质子发烧生病了,怎么没有看到香雨人?莫不是…”
话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引人遐思。
侍女跪在地上,脑子乱遭遭一团。
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知道了香雨背叛了她。
苏枝刚穿越过来只对原主残留的记忆有点印象,身边的人都畏惧害怕原主,这一点她倒不怕,怕的是身边这些人对她存有二心。
香草虽然胆子有些小,但是她也不能出卖姐妹。
她支支吾吾道:“香……香雨……”
突然脑海灵光一闪。
“殿下,香雨去找太医了。”
侍女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背叛姐妹,向苏枝撒了谎。
苏枝眼见这位侍女并没有说实话,对她并没有反感,反而有点另眼相看。
一个重情重义的婢女留在身边比起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要好太多了。
这位婢女不说实话,她有的是办法让她说出来。
苏枝见侍女说话结结巴巴,她眉眼带着笑,弯下腰,掐着侍女的下巴。
侍女被迫抬头,对上那双冰冷锐利的瞳孔,那眼神细细打量她,笑意不达眼底。
三皇女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发现了什么。
以往三皇女可不是这个样子对她。
侍女内心忐忑不安。
她还不知道,这些侍女进宫之前,宫内的女官早已将她们的底细调查的清清楚楚。
四目相对,婢女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早已被苏枝看的透彻。
“真是如此吗?”苏枝淡淡反问。
语气波澜不惊,让人听不出喜怒。
可越是这个样子,香草心里越是害怕。
她知道风雨来临之际,都显得格外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