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佛消失了。
在它消失的瞬间,整个世界就像是巨大的闪屏电视,黑暗和白昼来回切换闪烁,“刺啦刺啦”的声音贯穿大脑。
几秒钟后,屏闪结束,黑色的天变成一片血红,房屋、植被、庭院全都覆上了一层血色,包括……我和许诺。
许诺低头看了眼地面,从半身佛消失的地方捡起了一张纸片。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却发现纸上面画了个黑鸟,背面则全是密密麻麻的日语。
“规则一……”许诺似乎察觉到我的尴尬,干脆直接翻译出声:“香客需要在香火燃尽前找到半身佛。”
“香火?什么意思?”我不明所以地跟着嘟囔。
许诺拿着纸站在原地,声音平静:“我好像开始融化了。”他说。
我皱了皱眉,慌忙抬头看向许诺,他的头发开始掉落,靠近头皮的上半张脸像是融化的蜡烛般皱巴巴的拉拢着。
“你是……香火。”我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是这场游戏的倒计时。”
“有意思。”许诺想要挑眉,但很明显他现在做不出这个动作:“单人试炼变双人,半身佛反应够快的。”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我问。
比起我的不安,许诺表现的倒是无比淡定:
“既然有规则一,就一定有规则二、规则三……规则不一定都是debuff,说不定也有增益效果。但不管是增益还是减益,最终,规则一定是用来完善这场游戏的。”
我眯起眼,让自己大脑跟上节奏:“所以这次的试炼是需要我先找齐规则,之后我们才能找到半身佛?”
“根据这几天的试炼来看,我倾向于游戏不止一种解法,但……”许诺赞许般地咧了下嘴:“……你说的这个,大概率是最优解。”
我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嘴,眼睛不自觉瞟向许诺的头顶。
像是意识到我在想什么,许诺眨了下眼微笑着开口:
“你忘了,我是不死人。不管你找到什么规则,都不会对我造成影响。所以……”
许诺歪了下脑袋:“所以遵循你的想法,大胆做吧。”
我盯着他的眼睛,有这么一瞬间,我突然希望自己还是个正在念书的学生,而他是我最为崇拜的老师。
如果我小时候听到的不是女孩子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而是能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如果我没有被周围人压抑着天性强迫着去当淑女,却又不允许我穿的裙子太短、打扮的太花枝招展,而是我可以肆意做自己。
我想……我应该会自信很多吧。
不过好在,现在的我也不赖。
我学着他的动作,微笑着歪了下脑袋:“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
一只乌鸦落在了净手台上,饮了几口红水后又扇着翅膀离去。
有几滴水打在了我的鼻尖,我擦了下鼻子,努力整理着思绪。
半身佛消失前说要玩“捉迷藏”,既然这是它在极端害怕和愤怒的状况下决定的游戏,那多半说明它对这个游戏有着十足的信心。
是对藏身处的信心吗?
我皱了皱眉头,感觉有些推理不下去,于是干脆换了个思路,开始分析我方的情况。
根据许诺的身高,和他头顶融化的速度来看,这场游戏的倒计时时间大概是60个小时。
60小时,三天两夜,比七夜修行的结束时间还要长。
什么意思?
半身佛给我们这么充裕的时间去找它?
不,不对,如果时间充裕,那许诺变成香火这条规则就没有意义了。
如果规则一是有意义的,那多半意味着……香火的燃速会变化,或者一旦失败便永远无法逃离。
但可能吗?
我晃了晃头,只觉得思绪被香火味儿熏得有些混乱,但细闻却又找不到是哪里的香味。
正殿的香火全被尽数熄灭,连带着半身佛也不见了踪影。
它果然藏起来了。
许诺的头发已经全部燃成了香灰,他一脸淡定地看向我:“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抽了抽鼻子:“我感觉这里有点怪。”
“只是有点吗?”许诺眨了眨眼:“连净手台都开始流血水了。”
我摇摇头,往许诺身边走了两步:“我好像闻到了一股香火味儿,是你身上的吗?”
许诺歪了下头,随手从头上抓了把香灰下来,递到我面前:“很可惜,不是我哦。”
不是许诺,那是哪里的味道?
许诺说完,也跟着抽了下鼻子,紧跟着补了句:“而且,我也没有闻到任何味道哦。”
整个伊夜寺全被覆上了一层血红色,就像是有一盆融化的红蜡从天而降,浇灭了烛火,盖住了天地,污染了水植。
我走到净手台前,拿起里边的木勺,舀了一勺红水,浇在自己的手上。
我看着流动的血水,莫名想起了刚刚振翅飞过的乌鸦。
在半身佛消失的瞬间,整个伊夜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为什么乌鸦能在这里活动?
又为什么乌鸦还是乌鸦,没有像这水一样变成红色?
规则纸条正面的黑鸟是乌鸦吗?
如果是的话,规则纸条上是不是还有个没有用语言描述出来的线索:神鸟的身后便是规则。
身后……
我顺着净手台往去,对面是个早已被熄灭的冷掉的香炉。
我朝着香炉走去,萦绕在鼻尖的香味越发浓郁,明明香炉没有任何温度,却在我伸手想要触碰时,烫了我一下。
我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香炉,转过头看向许诺:“许诺,你过来一下,你能闻到香味吗?”
许诺不明所以地走了过来,低头凑近香炉,闻了又闻,嗅了又嗅,最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什么味道也没闻到。”
我皱了皱眉,紧跟着发问:“那你再摸一下,看这个香炉烫吗?”
许诺将双手贴在香炉上,而后摇了摇头:“没有温度。”
“没有温度?”我想了想,走到净手台又舀了一勺水,低下头,借着这血水,洗了洗眼睛。
等我再睁开双眼,世界一片血红,连空气里都浮动着红色的灰尘,但偏偏,我看见香炉里冒出一缕又一缕青烟。
我放下木勺,往香炉方向走了两步。
香味浓郁得呛鼻,就仿佛这里依然在燃着香火。
“在这儿!”我指着香炉的中间:“有东西在里边烧着。”
许诺低下头,左看右看,也没看见里边有什么东西。但他还是将手指伸进香炉里,依据着我的描述,在里边摸索着。
我看见他抓出了一把香灰,又一把香灰,但烟雾依然源源不断地从香炉里冒出。
“还要继续吗?”许诺看了眼我:“里边什么都没有,你看见我抓到了什么吗?”
“香灰。”我说。
“有意思,我只觉得自己抓了两把空气,没想到在你看来居然是两把香灰。”
“你尽量往中间抓,我看见中间有东西一直在烧。”
许诺点头,伸手继续掏着。
一把,两把,三把……
在第七把的时候,我看见冒着的青烟从香炉转到了地上。
我走过去,伸脚将那些烫手的香灰一点点拨开,直至露出里边正在燃烧的东西。
是一张纸。
我用力踩灭纸上的火,低下头,小心捡起地上的纸条,那上面画着一只乌鸦,乌鸦旁写着:规则二。